斷袖

咳咳，我打斷自己那些齷齪的念頭。

「準備一下，寡人要就寢了。」我收了卷宗，了個懶腰，明日還要早朝呢，到時候肯定所有人都關注這個問題了。

小路子應了聲喏便下去了，走到一半又停下腳步，回頭道：「陛下，蓮姑姑進宮了。」

我一怔，隨即跳了起來，怒道：「怎麼不早說，蓮姑在哪？」

小路子慌忙跪下：「蓮姑姑剛才進宮，先去了府庫，說馬上就來。」

「去去去！」我一揮袖子，往外跑去，沒跑到門口就看到我蓮姑了。

「蓮姑！」我迎了上去挽住的手臂，親暱地蹭著。「蓮姑你來了怎麼也不讓人通報一下。」

蓮姑笑著我的腦袋，「你有事要忙，我便沒讓人攪擾了你。」

我陪著在一邊坐下，問道：「你怎麼得了空進宮了？我母親那邊沒事吧？」

「沒事，就是饞了，你二爹讓我進宮來取些涼國進貢的瓜果，你五爹也要些雪蓮靈芝，我便去了一趟府庫，也幫他們來看看他們家豆豆過得好不好。」

豆豆是我的小名。大名相思，小字紅豆，乃稱豆豆。

我母親不但是個懶鬼，還是個饞鬼。人嘛，做得好不如嫁得好，有五個好夫婿，什麼事都有別人幫想到辦到，這個明德皇帝當得已是清閒了，卻還不滿足，非要翹了位去當太上皇，還把我五個爹一起拐跑了，跑到雲霧山建了別院，一年裡也難得回來一兩次。

蓮姑原是我二爹邊的得力幹將，後來天下安定，便被派來照顧我，待我如己出，我亦喚一聲姑姑。

這個姑姑，比母親靠譜得多。

「蓮姑，你留下來陪陪我吧。我一人在宮裡，很是孤單。」我抱著撒。

蓮姑微笑道：「既如此，便納幾個男寵吧。」

我猛地嗆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蓮姑，你、你怎生說得出這般話？可是我母親讓你這麼說的？」

蓮姑輕輕了下我的臉蛋笑道：「你幾個爹都這麼說。男大當婚，大當嫁，你都已經十八歲了，正是子最好的年華，一個人守著崇德宮，未免太寂寥了。你母親為你的親事沒歎氣，說是既然朝中沒有你看得上眼的，那便在民間找也可以。正閒來無事，便開始為你選秀男了。」

我輕輕歎了口氣，別過臉看向那桌上的燭火，幽幽道：「其實母親為我擔心是次，閒來無事，才是真吧……」

蓮姑輕咳兩聲，淺笑道，「你幾個父親也說了，該找幾個男人伺候著你，早日開枝散葉。」

其實，原本立男帝的時候，後宮裡為防嬪妃出牆，這才將宮人們集閹割。到了帝之時，便無所謂男了，只是我五個爹爹也是醋大的，後宮之中便仍是沒有正常男子，到我之時，也是一般，除了人，便是不完整的男人。

我扯了扯角，假笑道：「讓父親大人們心了……蓮姑，所以你這次來，是當說客的？」

「是來看你的。」蓮姑笑了笑，「畢竟就你一個乖兒。」

聽了這話，我太上突突跳了兩下。「可是阿緒又搗蛋了？」

只有我那小弟阿緒搗蛋，他們才會想起我這個兒是多麼溫、老實可。

蓮姑無奈道：「阿緒把你三爹的煙火搬出來玩，炸了火庫，又把你五爹的百草園燒了，你三爹、五爹氣得要殺人，你四爹攔著，好歹關了閉，他又溜出來，拿了你二爹幾千兩銀票，跑到民間去……最後是在倚紅樓被抓到的。」

倚紅樓……

阿緒，我的寶貝弟弟，今年不過十歲，卻已有這般大氣派，若讓他當了皇帝，那夏桀商紂哪裡還稱得上昏君暴君？跟他一比，我這個君還算是好的——而且還是被冤枉的！

「你母親說了，劉家就指你了。」蓮姑沉重地拍拍我的肩膀，「你為長姐，要多擔待些。」

「我省得。」我歎了口氣，讓人把蓮姑的房間收拾好，住上兩天也就回去。

男大當婚，大當嫁啊……

送走了蓮姑，我惆悵地托腮沉思，又招了招手讓小路子過來。

「小路子，寡人問你件事。」我斟酌了一下，開口道，「你可知蘇史心儀哪家姑娘？」

小路子驚詫道：「蘇史有心儀的姑娘嗎？」

「沒有嗎？」我一怔，「可寡人聽說他拒絕了別人的說親，這是為何？」

小路子在宮裡東奔西走，耳目也比較靈通，什麼小道消息都有。他回道：「蘇史拒了說親是不假，聽說連姑蘇翁主都被他婉拒了。」

姑蘇翁主，素有賢名、才名和名，年方十六，多男人夢寐以求的子，蘇昀他……

「連姑蘇翁主都看不上眼，難道不是心有所屬？」我疑道。

「可蘇史從未與任何子有過接，一心撲在朝政上，連煙花之地也未曾踏足，哪裡有子讓他心儀？」小路子也是托腮沉思。「難道他心儀的子，在朝裡？」

我心口一撞，心跳加速。「那你說……可能是誰？」

朝中是有好幾個，不過年紀大多是上了三十的。

「這小路子就猜不到了。」小路子搖搖頭，「不過一個好男人大齡不婚，也未必是為了另一個人！」

我愣道：「不然還能是為什麼？」

小路子齒一笑：「可能是為了另一個男人。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不行。」

我猛噎了一下，連連乾咳。

「算了算了，不說了。」我連連擺手上床，心虛補充道，「寡人本來還想，若他真有心儀子，便幫他指婚，再想還是算了。」

小路子笑道：「陛下，您對臣子們可真上心。不過蘇史是還沒親不錯，裴相不也是至今一人？」說著一頓，喃喃自語道，「可不是，裴相可還比蘇史長上一些，今年二十有六了。」

對啊……

裴錚，他又是為什麼至今未娶？

他位高權重，帝都人說「裴相蘇卿」時，還將他放在了前頭。以他的相貌人才，想必更多子破頭想他的府，為什麼他那裡也沒傳出好消息？而且也不像其他人府中設了諸多姬妾解悶，難道 ……

他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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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上早朝，小事先解決了，朝堂上靜默了片刻，也是時候談昨日的大事了。

我本想這事可能會是裴錚或者蘇昀開的頭，卻不料眼角瞥到一人出列，稽首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我皺著眉頭看他，約有種不詳的預，吞吞吐吐道：「說、說吧。」

這人……好似是國師邊的狗子，諫議大夫龐仲……

龐仲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隨即開始朗誦道：「聖人有雲，修、齊家、治國而後天下平，治其國者，先齊其家。聖人又雲，合而萬生，乾坤定而天下太平。聖人還雲，男大當婚大當嫁……」

我扶額心想：寡人是不是太不拘一格降人才了，這等呆子竟然會是寡人的諫議大夫……

「（此省略三百字）……陛下早已年，後宮空虛，膝下無子，天下雖平，卻有憂。臣以為，應廣開後宮之門，納天下俊才，繁衍我大陳後嗣！」

朝堂上靜默了片刻，隨後一人緩緩走出，低聲道了句：「臣，附議。」

這人開了個壞頭，幾乎是在下一刻，「臣附議」這三個字就片響起，年歲在四十以上的大臣響應尤其熱烈。

廣開後宮之門——這聽著怎麼那麼、邪呢……

繁衍大陳後嗣——這聽著又像隻豬……

這班臣子都著寡人當只、邪的、只會下崽的母豬吧。

昨日國師才說起這事，今日諫議大夫就來提，顯然是國師授意的，怎麼每個人都在關心我的婚事？

我攥了拳頭如臨大敵，不聲地用眼角瞟蘇昀的反應，他沒有跟著說「臣附議」三個字，只是靜靜立於一旁，聲不，濃長的睫掩住了雙眸，讓人看不見他眼底的緒——我真不知該欣喜還是失落了。

「那個，眾卿啊……」我了天——看不到，看房梁好了，「今天天氣很好啊……此事改日再議吧。」

不知哪個老臣歎了一句，「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陛下已經十八歲了，臣等有負明德陛下所托，罪該萬死啊！」

於是一片回聲：「罪該萬死啊罪該萬死……」

又來了又來了！都跟國師學的吧！母親說得對極了，這班文臣就跟怨婦似的，不一哭二鬧三上吊，不弄死他吧，他就哼哼唧唧，弄死了他，還全了他的忠義名，倒落了寡人一個昏君之名！

我大義凜然回絕道：「眾卿，先人有雲，涼國未滅，何以家為！寡人亦如是說！」

下面一人涼涼回道：「陛下，如今涼國乃我友邦，此言有損兩國邦啊……」

我被噎了一下，瞪著眼睛看向下方說話之人，眾臣早朝均是低了腦袋，只有他敢這麼肆無忌憚地揚眉挑目直視我。

「裴相……」我磨著牙，恨不能拿玉璽掀他前臉兒，這件事我想做很久了，但……我忽地想到一事，喜上眉梢，變臉微笑道，「諫議大夫說得是，男大當婚，裴相今年二十有六了吧，我大陳男子多半是十八家，裴相為國為民殫竭力，至今未娶是寡人之失。不如先將裴相的婚事辦了吧。」

說這話時，我原是盯著裴錚的眼睛，看著他斜飛鬢的劍眉在我開口之初詫異地挑了一下，深不可測的眸裡閃過異，隨即泛上點點笑意，待我說完最後一個字，那笑意已溢滿了雙眸——我說錯話了？

他甚至看似欣地微微點頭，聲道：「陛□恤微臣，微臣銘五，只是微臣早有婚約，不敢有違。」

「呃？」我狠狠呆了一下。

裴錚有過婚約？我怎麼沒聽說過？

我疑地看向八卦高手小路子，後者回我一臉迷茫。

「既有婚約，為何仍不婚？」我問道。

裴錚微笑道：「此中，不足為外人道。陛下恕罪。」

外人……

這兩個字聽得我心裡不大舒服。我與裴錚的關係，在母親陛下這一層是君臣，在丞相父君那一層是師兄妹，在生父二爹那一層還是義兄妹，結果竟然連他有婚約的事都不曾聽說，果然是見外得很。

我了袖子，淡淡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寡人也就不多事了。諫議大夫，你說採選之事有何規矩？」

龐仲聞言神一振，咧了笑道：「依照祖例，一等秀男必須是出自五品之家的良家子，五品以上員，家中有適齡子嗣者必須上報朝廷，由署審核。二等秀男為清白人家的良家子，由各地採選，宮審核。」

明白那些四十歲以上的大臣為什麼熱烈響應了吧，當什麼不比當國丈好，既有名，不落佞臣之流，又可以當皇親國戚，合合理地有權勢財富，正是名利雙收啊。

我看到那些連孫子都有了的老臣一臉恨不得晚生幾年，兒子未滿十三歲的又恨不得早生幾年的悔恨表……

我手肘支在龍椅上托著腮，心裡很是難過，當皇帝真的有太多的不自由，尤其是要當一個明君，如果我能像母親那般沒臉沒皮，也犯不著委屈自己……

——一等秀男必須是出自五品之家的良家子，五品以上員，家中有適齡子嗣者必須上報朝廷……

等等……

我心頭咯登一聲，眼前彷彿看到了一曙。

國師乃當朝一品，符合五品之家的要求。

蘇昀乃國師嫡孫，又符合第二個要求。

所謂良家子，也就是不曾與子發生過之親的男人。

蘇昀他……一定是吧……

國師，我的長輩，難道我誤解你了？

其實你早已發現寡人對煥卿深深的，早已打算將煥卿與寡人，只是因為寡人臉皮薄遲遲不敢開口，眼看煥卿年紀也大了你也坐不住了，終於手了嗎？

想到此，我的熱都沸騰了，直燒得我頭暈眼熱，方才什麼不快都忘記了，只是癡癡看向階下的男人。

眉如遠山含翠，如春曉生輝，我的煥卿啊……

便在那時，他忽有所似地微掀起眼簾向我看來，四目相，我右手一抖，角沒忍住了，將「嘿嘿嘿」的笑聲盡數抑在腔。

我很是地別過臉，輕咳兩聲，細聲道：「既如此，便由署負責吧。二等秀男採選勞民傷財，採選一等秀男即可。」

雖說採選一等秀男，但其他人只是來陪襯的，到宮門口一遊也就可以回家了，帝都二代有傑出俊才能與煥卿一較長短，沒什麼威脅。

寡人忍了這麼多年，憋了這麼多年，終於要撥開雲霧見青天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