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大佬靠近之前,薛瓊樓早已從椅子裡站了起來,禮貌地行了一個晚輩禮,十分乖順。
綾煙煙的師父、玉浮宮的掌門玉逍子是個和藹可親的小老頭兒,上來便拍著他的肩膀道:“薛小友是一個人從東域過來的?這一路累壞了吧?薛暮橋這人真是,對誰都豁達大度,就是對自己孩子太嚴厲了。”
“家規如此,不累的,勞掌門師伯關心。”這傢夥裝乖孩子裝得得心應手。
金鱗古城薛氏的家規隻有一句話——“不過崔嵬山,不登玉龍臺。”
崔嵬山是東域白浪海與中域中洲的分界線,將整座天下一斬為二,中域中洲的宗門星羅棋佈,三五群地作一團,搶奪境靈脈,隻有薛氏退避荒無人煙的東域白浪海,冇過幾年一座金鱗古城拔地而起,如同一座與世隔絕的蓬萊仙島。
玉龍臺便建在金鱗之巔,東海之濱,象征著嫡傳弟子的份。
金鱗薛氏是儒門世家,族中弟子都是知書達理的儒修。
“不過崔嵬山,不登玉龍臺。”意思就是說,隻有遊遍了中域中洲的山川海嶽,纔有資格為家族嫡傳,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裡路。
作為薛氏嫡子的薛瓊樓,這麼一路遊曆過來,除了嗟磨曆練,還肩負宣傳家族形象的使命,得到了長輩與同輩們的一致好評。
薑彆寒的師父斷嶽真人是個麵嚴峻的中年人,向來惜字如金:“許久不通書信,令尊如何了?”
薛瓊樓的回答言簡意賅:“家父正在閉關破境。”
玉浮宮掌門和斷嶽真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震驚,繼而笑著搖了搖頭。
薛暮橋這個昔日好友,已經很久冇有出世了,似乎總是在閉關,也不知道修為到了何種登峰造極的境界。
掌門目一轉,落到安安靜靜立在一旁的白梨上,“咦,你這孩子,好像有點麵生啊?”
白梨陡然被提及,有些措手不及。
薛瓊樓在一旁接過話:“師承丹鼎門重真君,應該是頭一回下山吧。”看著傻的。
白梨:“……”太可怕了,這人什麼時候連我師父是誰都知道了?
“重真君?他倒與我有點,是個不世出的高人,隻不過這幾年也在閉關,已經很久冇有到過他了。”掌門鼓勵般拍拍白梨的肩道:“乖孩子,你也是一個人啊?”
白梨著頭皮點點頭:“我師門冇那麼多規矩,額,可能是因為……師兄師姐懶得陪我下山吧。”
丹鼎門確實是個小門小派,都是些與草藥打道的醫修,若論淵源,其實與玉浮宮同出一教,所以門下弟子,都有些清靜無為、淡泊出塵的風韻。
掌門笑容可掬:“你一個小孩,怎麼也一個人在這?要不我傳訊給重真君,讓他多派幾個弟子陪著你,不然太危險了。”
這樣豈不是要偏離劇線了,這些老年人太熱心了點吧!
“不、不用了,我……”白梨擺著手:“我、那個……”
掌門:“怎麼了?有什麼不方便嗎?”
很不方便啊!
“我準備與薛道友同行!”白梨往旁靠了靠,昧著良心扯謊:“薛道友很可靠,有他在我就什麼都不怕!”
薛瓊樓目悠悠看過來,開口想說話,旁膽大包天地屈肘撞了一下他手臂。
還剛好是過傷的手臂。
“原來如此,”掌門滿意地著仙風道骨的鬍子,“你們一路上有照應,這樣我就放心了。”
兩個大佬又指點了片刻,才施施然離去。
薛瓊樓坐回椅子,似笑非笑地看著:“道友扯謊麵不改的嗎?”
白梨謙遜地擺著手:“哪裡,班門弄斧。”比不上你啊,切開黑偽君子。
他眼角眉梢都籠著溫似水的笑意,故意曲解的意思:“應付長輩確實無聊了點,扯點小謊也有可原。”
“無聊?”你剛剛明明是遊刃有餘、相談甚歡啊!
薛瓊樓懶洋洋地遞來一瞥:“若非為了看好戲,否則麵對那些半生不又喜歡和你侃侃而談的長輩們,誰都會覺得無聊頂吧?”
白梨:“……”你這人前一套人後又是一套的“好”孩子,敢當著剛剛兩個大佬的麵把這番話一字不落地說出來?
“彆這麼看我。”他旋即笑起來:“剛剛那話騙你的,和方纔那兩位打好關係,你一個小小藥門弟子,說不定往後仙途便能平步青雲。”
還在下套。
白梨吃一塹長一智:“哦,薛道友是在教我怎麼做人嗎?”在這點上你自己還是個半瓶水呢!
“是啊,白道友看上去……是活不過三天的人。” 他恬不知恥地供認,慢條斯理的嗓音裡滿是悼念:“這是我那位傾蓋之的原話,我覺得很有道理,現下與白道友有緣,所以也想告知於你。”
有道理你個頭,明明是我當時怕死隨口一說,你個吃人饅頭的渣男。
白梨還想再針鋒相對幾句,便見不遠人群在。眾人團團圍在一起,掌門和斷嶽真人麵都不好看,其餘人更是麵惴惴,竊竊耳。
記得,這裡有變故。
是劍宗的幾個弟子在師祖堂挖到了一特殊的。
聞氏將死去的、無用的爐鼎殺害後掩埋起來,年齡最小,竟隻有七八歲,心腸之毒辣,手段之殘忍,在此前已經讓眾人義憤填膺,冇想到作為世族重地、不容的師祖堂下麵,也堆滿了皚皚白骨,更是激起了滔天眾怒。
這,便是在白骨中挖出來的。
奇怪的是,並無頭顱,虯結,材魁梧,若是站起來,能有一座小山那麼高,是年男子的型。
過了至有百年之久,仍未腐朽,而且仍有靈氣殘餘,可見生前修為圓滿,至是中境修士。
眾人麵麵相覷,心頭都盤旋著一個疑問:此前找到的,都是些弱冠之年的年,容貌姣好,材纖細,哪個猛男能當爐鼎?
“聞氏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會這樣做吧?”
“就算這樣做了,也冇人喪心病狂地買下來吧?”
“要是誰敢,我敬他是條好漢!”
“咳咳,說不定有人好這一口,我有個主意,可以先略檢查一下……”
“好了!都彆胡說了!”
掃黃打非總指揮斷嶽真人一聲怒喝,打斷了眾人的竊竊私語,接著看向最先發現這的薑彆寒:“你有話要說?”
薑彆寒也不廢話,上前將那撥了個麵,出鎖骨下一暗紅的胎記。
是一朵浮屠花。
頭接耳聲又響了起來,眾說紛紜,誰都冇個準話。白梨書看了一半,這段劇的謎團在最後才揭曉,心裡也冇個準數。
旁年斜靠在椅子裡,默不作聲,散漫而不失逸度,淩晨清濛濛的天如明澈的水流瀉在他上,眉眼在這團天中模糊膠凝,如水墨暈染。
有一瞬間,白梨看到他輕笑了一下,笑容輕蔑,好似這滿屋子的人都是嘩眾取寵的優伶,而他是戲臺下悠閒品茶的看客。
“白道友,我難道比熱鬨還好看嗎?”那層天從他眉眼上淌過去,像融化冰麵的春水,呈出一雙比夜空還黑的眼眸,藏著一片鏡花水月。
白梨連忙收回目,盯著地磚上一叢正在吐蕊的花卉:“薛道友也在看我啊,難道我也比熱鬨好看嗎?”
“當然了。”他認真地笑道:“白道友恰好長了我能記住的那種類型。”
白梨:“……”你特麼……這是有多練才能張口就來?!
東方白,一整晚已經過去,眾人夜而行,馬不停蹄地忙到現在,難免有些心餘力絀,除了鎖眉頭沉思冥想的薑彆寒,誰都提不起乾勁了。
最後還是掌門發話,讓眾人歇息片刻,準備回程,話裡的意思,好像並未多加註重這個小變數。
白梨正著眼睛懶腰,有人在肩膀上拍了拍,綾煙煙和夏軒兩個站在後。夏軒無打采,眼裡佈滿,哈欠連天,綾煙煙比他神一些,特意來跟道彆:“這裡隻剩了收尾工作,我們也該走了,道友接下來要去哪?”
白梨想起自己還要完原主的任務線,如實道:“我繼續北上蒹葭渡。”
“好巧啊,你也要去瑯環境啊。”綾煙煙指了指立在不遠正在聽師父代任務的薑彆寒,熱地提出邀請:“薑師兄和我一同去的,你一個人太危險,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瑯環境是天境,曆百年天劫而,一百年開啟一次,最低煉氣最高飛昇,隻要是個修士都可以進去,門檻很低,且境資源饒,靈氣充沛,法寶籍遍地都是,真正意義上的摔個跤都能撿到金手指。
但正因為不設修為限製,殺人奪寶屢見不鮮,大佬們如魚得水,本不會給弱者分一杯羹。每回境開啟,必有一場魚死網破的廝殺。
幾家宗門都對這塊大垂涎三尺,甚至不惜為此大打出手,最後由蒹葭渡的鹿門書院出麵,坐鎮境,約法三章。
進境的條件,便是爭奪符令,勝者,避免修士在境這塊法外之地大肆屠殺。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薑彆寒自然不會失之臂。
他暫時將首的事拋置腦後,恰好和薛瓊樓打了照麵,朝他點頭示意:“薛道友接下來有何打算?”
“自然是繼續北上蒹葭渡,瑯環境百年一遇,不去看看可惜了。”薛瓊樓道:“聽聞今年中境修士,隻有十個名額。”
“那我們就是對手了。”薑彆寒停下腳步,神正經幾分:“昔日雖有同袍之澤,但符令之爭,事關道心境界,個人榮辱,我不會手下留的。”
薛瓊樓笑意稍斂,“彼此。”
電火石間。
薛瓊樓並起雙指,擋在額前。
他有些無奈:“薑道友,彆人說你劍癡,此言不假啊,現在就要與我拔劍相向嗎?”
“是我失禮了。”薑彆寒麵上不見毫下手試探被捅穿後的窘迫,反倒是笑了笑,有些棋逢對手的欣:“薛道友能接下我一劍,想必也是扶境以上吧。”
薛瓊樓指間一口三寸長的小飛劍,漣漪微,揭開那層障目,劍展,恰恰好被他住了劍尖的位置。
他把劍飛還給薑彆寒,抄起袖子:“是不是扶不重要,路途無聊,薑道友是想找個人切磋吧?”
“果然被看出來了,”這回薑彆寒出一被徹底看破後的尷尬笑意,了鼻子:“不知薛道友能否賞臉?”
金鱗薛氏獨踞浩浩一州,避世不出,有些唯我獨尊的傲氣,都喜歡獨來獨往,神出鬼冇,很與人結伴同行,罔論稱兄道弟。
是以薑彆寒提出這個請求的時候,冇抱太大的希。
“可以啊。”
“沒關係,既如此,那我們就分道……誒?”
薑彆寒一怔,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白翩翩的年站在他後,隔了一步,眸中狠厲現,卻在他轉剎那春風漫野。
“我是說,卻之不恭。”
作者有話要說: 傻白甜原男主:雖然背後涼颼颼,但是到一個新朋友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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