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帶魏青去醫院掛了急診。
一路上都嘔吐個不停,吐出來的東西蠟黃,帶著又酸又腥的味道。直到進了醫務室,的臉不知怎的忽又好看了起來,最終沒有查出任何病因,在醫生的堅持下吊了兩瓶鹽水,我把送回了家。
魏青的家是那種老式的石庫門房子,和我家那一帶的房子一樣,因為市政建設被拆了很多,留下來的,外頭重新裝修了一遍,看上去幹淨了,但那種裝飾用的磚面和配在原來的建築上,總覺著有點不倫不類。
房子裡頭還是保留著幾十年不變的式樣。從樓梯間開始一淡淡的油腥味就從那些班駁的牆壁裡頭滲了出來,穿堂風吹在上涼的,前門到後門一直線,除了兩個門和頭頂一盞接不太好的燈,沒有其它任何源。我不得不抓了魏青的手小心看著腳下的路,因為頭頂燈的線忽閃得讓我有點眼暈。和我們那邊的房子不同的地方,我們那邊原先是獨門獨戶的,所以門進去就是大廳,亮堂。而這裡高分三層,每層都有住戶,所以進門是樓梯間和前後門貫通的天井走廊,平時如果不開燈,裡面基本上一團漆黑。
魏青家就在二樓,上樓梯左轉第一間。
房間不大,一室一廳,廳被靠窗的床占掉半個面積,煤衛是和隔壁鄰居共用的。進門後魏青自顧著走進了房間,我一個人在廳裡幹站著,因為除了床看不到其它可以坐的地方。而整張床被一堆服子都占滿了,式樣有男有,淩不堪地團在一起。
正打量著,突然想起什麼,我奔到房門口朝外看了看。
沒人,鋣果然沒跟過來。
似乎從帶著魏青去醫院開始就一直沒見到他的蹤影,平時差不多十米之,是必然會見到他人影的。今天這是怎麼回事……
琢磨著,魏青拖了張凳子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手裡托著只玻璃瓶子,瓶子裡盤著一卷香,一路過來,一有點刺鼻的香味飄飄散散鑽進了我的鼻尖。
我忍不住朝手裡這瓶香多看裡一眼。
既不是常用的檀香,也不像是印度香,總覺得以前好象在哪裡聞到過這種味道,可是一時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
把椅子推到我面前,隨手把香放到了床邊的桌子上:“哥哥,吃飯了。”
我一愣。
正思忖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一眼看到桌子上放著只小小的鏡框,突然覺得心髒咯噔一下。鏡框裡一個人正面對著我,距離太遠看不清是什麼樣,但大抵的廓,看上去有點眼。片刻魏青在桌子上拿了個杯子走了出去,影剛消失在門外,我立刻走過去把那只鏡框拿了起來。
裡面是張生活照。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高高瘦瘦的樣子,一頭深褐頭發半長不短散在肩膀上,他斜靠著棵大樹站在湖邊。湖水倒映上來的照得他的臉很白,幹淨俊秀,角微微揚著,笑起來的樣子看上去有點靦腆。
“這是我哥哥。”
背後突然而來的話,兀地讓我手一陣發抖。緩過神把鏡框重新放到桌子上,我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哦……很帥。”
“謝謝。”角牽了牽,魏青把水遞給我,看著我一口氣喝幹,然後跪到床上把窗簾拉上:“屋子裡,哥哥不在以後,我不常打掃,反正也沒別人來。”
我抹了抹。
一路過來走得一是汗,一杯水似乎解決不了口的問題,不過看上去似乎沒有再去倒水的意思,所以我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目不經意又從鏡框上掠過,照片上那張幹淨明朗的笑,不由自主間讓我再次想起那張路燈下滿是汙的臉……
“你臉不太好,”湊近了看了我一眼,魏青道:“你不舒服嗎寶珠?”
“沒有,”我笑,手在臉旁邊扇了扇:“就是有點熱而已。”
門和窗這會兒都合著,吸不進外頭的涼風,悶了一天的房間再加上香逐漸濃烈的熏染,有種蒸籠似的覺。
“等等吧,哥哥吃飯的時候,我是不開窗的。”半晌,說。
“吃飯……”順著的目,我再次看向那張照片:“魏青,你不是說你哥哥回來了。”
的目轉向我。
房間裡的燈是和教室一樣的白熾燈,積了厚厚一層灰,所以看起來不太亮。以至從我這角度看過去,魏青那雙眼眼圈似乎更暗了些,深青的澤,被上鮮豔的子和臉上蒼白的襯得墨一樣突兀。的眼睛在這兩塊青黑裡著我,目很深,卻又似乎有種說不出的空:“他是回來了,你想見見他麼。”
一種莫名的煩躁,我突然很想站起來馬上離開這地方。剛一起,頭突然一陣暈眩。我按住了頭,的目依舊停留在我的臉上:“你臉真的很差,也許他可以幫你。”
“誰,你哥哥?”
“對。”
“魏青,我還是去開下門吧……”不願再繼續這種話題了,對於一個沉浸在對死者的悲痛到無法自拔的人,再多的說法也沒有用,唯一可以治療的藥是時間,這點我會設法讓哥哥先想明白。而這會兒周圍繚繞不散的香濃得讓我覺得口很悶,所以也不管是不是會同意,我徑自走到門邊,把門一把拉開。
撲面而來一涼風,口被濃香淤積一團的堵塞頓時緩解了,我對著外頭用力吸了口氣。覺頭暈似乎好了些,我轉過頭:“我要走了,魏……”
話沒說完,我呆了一呆。
廳裡頭空的,魏青剛才站著的位置沒了的蹤影,一旁那扇房間門微微開啟著,從裡頭瀉出來一些暈黃的,斜斜在地上。
“魏青?”我走到門邊了一聲。
半晌沒人回答,出手,我把門朝裡推開一點。
魏青坐在房間裡,背對著我。
房間比廳小上三分之一,一張床,一排吊櫥,一張書桌和椅子,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麼家什。不過收拾得比廳裡幹淨很多,書桌上散堆著幾張CD,還有幾個和廳裡那只差不多大小的相框,裡頭無一例外是魏青和哥哥的照片,圍半個圈,中間供著只裝著香的玻璃托盤。看樣子,這孩對自己同樣過世了的父母倒不十分眷。也難怪,畢竟那時候還小,整個世界,對來說只有哥哥了吧。
坐在書桌前一不,上半伏在桌子上,對著那排照片,好像是在發呆。
我又了一聲:“魏青?”
魏青依舊沒有回頭。只是披在肩膀上那頭長發微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因為並沒有過,而且房間裡也沒有風。
“我要回去了。”繼續道。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我遲疑了一下,後退,輕輕把門關上。
“寶珠。”
還剩一道,魏青忽然開口。我不得不再次把門推開。
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是希就那麼沉默下去直到我離開的,而我為什麼要這麼希,難道是因為害怕。
看著依舊一不的背影,我好象真的約有點忐忑了起來。
為什麼會這樣……
“這是我的房間。這個位子,最近有時候我醒來,會看到哥哥他坐在這裡。就像我現在這樣。”並不知道我心裡這些七上八下的念頭,魏青繼續道。像是在說著某個故事,聲音不不慢。
“會不會是幻覺。”我問。
沉默。片刻再次開口,卻並沒有回答我的提問:“他說希我多點朋友,那樣他就能一直在我邊了。”
我看了看。總覺著的話哪裡有什麼問題,卻一時說不上來問題在哪兒。
而依舊絮絮說著,旁若無人:“我問,現在哥哥不也在我邊麼。”
“他說那不一樣,他說他希為青的守護神,而不單單只是一個哥哥。”
“而守護神能做到許多哥哥所做不到的,比如永遠留在青的邊。”
“所以,我聽哥哥的話,開始朋友。”
“有時候我也把我新的朋友帶回家,想讓哥哥高興一下。可是到第二天,我就找不到他們了,好象刻意躲著我似的。”
“所以後來,我不願意再帶那些所謂的朋友回家。”
“但哥哥很不開心,他說我不再聽他的話了。”
“青不聽話,哥哥就為不了青的守護神,也就無法永遠守在青的邊……”
“魏青,”忍不住出聲打斷的話,因為突然想到了話裡讓我到有問題的東西在哪裡:“這話真是你哥哥說的?”
頓了頓,道:“對。”
“你肯定?”想起那天夜晚那個全是的男人對我說的話,一個一心希自己妹妹擺對自己的思念,好去往生,好讓自己妹妹不進一步到另一個世界的影響,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對魏青說出這樣的話來。不對,很不對。
魏青再次沉默。
半晌子了,開口,聲音帶著一笑,但依舊沒有回頭:“現在他就在這裡,寶珠,你想看看他麼。”
話音落,我突然覺自己的呼吸有點。一種奇特的張突然在我心底裡頭竄了出來,了下手指,發覺一手心的汗。
我輕吸了口氣。
到底什麼意思。神經錯,還是在顧弄玄虛?這整個房間我可以肯定除了我和以外沒有別人,說他哥哥就在這裡,但如果確實他在的話,我豈有看不見的道理。
當下我目不轉睛看著,點點頭:“想。”
原本趴在書桌上的背忽然直了:“肯定麼。”
猶豫了一下,我再點頭:“肯定。”
兩個字剛出口,心髒的跳突然間猛停了一停,因為我隨之看到了一些東西,就在面對著的那堵牆壁上。
牆因為年歲的關系已經相當陳舊了,一塊塊黴斑,一道道裂,將整堵原本平潔的牆面扯得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的臉。不過依舊很清晰地勾勒出魏青的影,頭□□亮的線條,肩膀巧的弧度……而這弧度上有一塊相當不協調的東西。
瘤似的一小塊突起,起先只是稍微有點坡度,以至之前對著影子看了那麼久,我一直都沒有看出來。而這會兒那塊突起似乎突然間因著某種力量膨脹了,由原先三分之個一拳頭的高度,短短幾秒間擴展半個西瓜大小,如果不仔細看,竟像脖子上長出了第二顆頭。而魏青似乎對此沒有任何覺,事實上呈現在我眼前的背影依舊和剛才沒有任何兩樣,肩膀的線條依舊優雅起伏,沒有任何異樣的東西在那上頭生和膨脹。
那到底是什麼……
說它是鬼,它的魂魄我看不見,說它是怪,可它又似乎只是個影子。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而影子裡那顆‘頭’仍在微微聳著,在我魂不守舍的注視下,最終從肩膀連著頸窩的部位分離了出來。
片刻的停頓,它開始慢慢朝上展,像話裡那棵不停生長的豌豆樹。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詭異的景象。
直到展到和頭顱一樣的高度,停止。而這當口,整個房間充斥著我心跳的聲音。
一種強烈不安的覺……
“哥哥,”耳朵邊再次響起魏青的聲音,淡淡的:“這是我的新朋友,寶珠。”
一個激靈。眼看著肩頭那個黑影慢慢朝我站立的方向回轉過來,那一剎那,我轉一把拉開門,頭也不回朝外直沖了出去!
卻一頭沖進一子悶熱得讓我腔為之一窒的氣流裡。
回過神,眼前一片混沌得讓視線展不開的黑暗。
腳步隨之一頓,剛想後退,一樣冰冷的東西忽然到了我的腳踝上。我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及至看清楚腳上那個纏著的東西,裡不由自主出一聲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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