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發黃的、塵沙似的霧氣，一大團一大團爭先恐後地聚集在我的窗玻璃上你湧我對著我眉弄眼，它們是飛滿了整片天空的亡魂啊……！！！

　　“啊——！！”

　　控制不住一聲尖，我彈連著倒退幾步一下子蹦到了自己的床上。而窗外那些亡魂也在這瞬間似乎知道了我可以看到它們，登時興起來，飛旋著一團一團朝窗上不斷地撞過來。但不知道窗上究竟有什麼東西，堅固地阻擋著它們的闖，於是它們只能反複不停地在窗外盤旋，沖撞，再盤旋，再沖撞。匯合在一起排山倒海似的湧，鋪天蓋地地圍著這一扇小小的窗戶。

　　我被這景象駭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用力抱起狐貍的使勁晃：“狐貍！！狐貍！！快醒醒啊狐貍！！！”

　　狐貍沒有醒。

　　依舊閉著眼睛在我懷裡昏睡著，頭隨著我的作搖來晃去，像只沒有生命的玩。

　　“狐貍！！狐貍！！”又徒勞地抱著他了幾聲，突然想起來那個由始至終都安靜站在門邊上的男人，我猛抬起頭死盯住他：“鋣……我剛才吃的是什麼？？！！”

　　不等他回答，我反手指向窗：“那些！那些東西你也能看見吧！！它們是怎麼回事？？！！！”

　　一陣沉默。半晌開口，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鋣的安靜突兀對比著我的歇斯底裡：“你看見了？”

　　“為什麼這裡有這些！我明明什麼也沒看見過！這到底是怎麼會事！我家裡人都怎麼了！！他們都怎麼了！！！！”

　　再次沉默。

　　靜靜等我把話連珠炮似的一氣吼完，鋣端起地上那只托盤，正對著我，朝地上輕輕一倒。

　　碗筷跌落，卻無聲無息。

　　落地一剎那那些碗筷湯菜突然間消失了，半空裡只看到一些焦黑飛灰在空氣裡飄著，搖搖曳曳，打著轉墜落到地面。

　　朝地上輕吹口氣，那些灰便散了，鋣抬頭向我：“你家裡人怎麼了，還需要問我麼，寶珠。”

　　我的一陣發冷，從頭頂到腳底：“這怎麼可能……”

　　“看到你爺爺的時，我以為你大概應該可以猜到了，雖然你這雙被俗塵蒙蔽了的眼什麼都沒有告訴你，”輕歎一口氣，他手裡那只托盤在他的呼吸中灰飛煙散：“你變得比我想象中還要遲鈍。”

　　“你……你們早就知道了。”不知不覺抓了懷裡的狐貍，我注視著鋣的眼睛。

　　他不置可否，那雙眼睛裡也依舊什麼都看不。

　　“為什麼不告訴我……”再問。

　　他不語。

　　“為什麼都瞞著我！！！！”忍不住怒吼出聲，他目在我話音裡閃了閃。

　　依舊不語。卻在這時，我肩膀上一陣劇痛。

　　低頭就看到一雙綠幽幽的眸子，睜得大大的看著我，一張狠狠咬在我的肩膀上，尖銳的牙穿我的服直刺進我的皮。

　　“狐貍……”我呆住了。

　　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只一不由著他那麼地咬著我，然後突然松口猛一掙紮從我懷裡跳了出去，幾竄下了床跳到了對面的梳妝臺上，齜著牙，沖我低低一聲咆哮：“吼！”

　　“怎……怎麼了……狐貍？！你怎麼了？？！！”站起跳下床我不由自主朝他跑過去，沒等手到他的，被一旁閃而出的鋣一把扣住了肩膀：

　　“別。”

　　“鋣！”一看到他，腦子一個激靈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用力甩掉他的手，我氣急敗壞對著他一通吼：“怎麼了！他到底怎麼了！！狐貍他到底怎麼了啊！！”

　　“他？”後退半步，暗紫的眼裡一抹淡淡的笑：“呵……他這是咎由自取。”

　　“是不是你！你對他做了什麼？！”

　　“我？”目一凝，他看了看我：“我倒是想。不過……”手一把抓住了狐貍的，在他突然張口朝我再次咬過來的瞬間：“我想你應該沒忘記他曾經對我做了什麼。”手松，狐貍一聲輕哼跳上了床，遠遠在角落裡，一雙亮閃閃的眼警惕而猶疑地注視著我們。

　　心髒沒來由地一，我朝他了手：“狐貍……”

　　“沒用的，現在的他，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輕笑，轉走到門邊重新坐下：“報應。”

　　話音剛落，耳邊突然間又一聲咆哮。沒等我反應過來，眼角邊一道白閃過，到鋣面前驟停，猛張開，狐貍兩排森冷的牙靜靜在了鋣的脖子上。

　　鋣的臉在那瞬間似乎變了變。一不著狐貍，而狐貍兩只幽亮的眸子斜睨著我的眼。

　　片刻松口慢慢倒退，退到我邊，沖著鋣又一聲低吼。

　　“狐貍……”心裡一陣激。以為他並沒有像鋣說的那麼嚴重，到底還是恢複過來聽明白了我們之間的談話。不由自主朝他出手，不料還沒到他，他子迅速朝後一退，鼻子聳了聳在我服周圍一圈輕嗅，半晌尾一甩，他一臉厭惡扭跳上了床。

　　“還對他存著希？”轉跟過去的時候，耳邊響起鋣的話音。

　　我回頭看向他。

　　“這男人只會讓你絕。”又道，他在我的目中靜靜合上眼。

　　絕？狐貍？

　　我不懂鋣的意思。

　　他和狐貍總也讓我不明白，在某些我很想弄明白的時候。當然不是指這句話，雖然它讓我費解，但至在現在這樣的境下，我並不想知道鋣這麼說是為了什麼。

　　“鋣，他到底怎麼了。這個家到底怎麼了。”而這才是我目前最關心的。

　　可是他反應依舊那麼平靜而簡單：“用你的眼睛去看。”

　　“我們該怎麼辦……”不死心地再問了一句。

　　沒有回答，他幹脆在地板上躺了下來。

　　再無任何靜，就這樣我一個人在床邊幹坐到半夜。

　　想著傍晚那一幕幕駭人的景象，想著狐貍，想著鋣說的話。後來不知怎的就睡著了，似醒非醒，不停地夢見自己在被人追。

　　追近了看發覺是死去的爺爺，他對著我笑，咧著他一張滿是壞牙的。我嚇得拼命跑。跑著跑著看到狐貍在前邊站著，於是追過去，追近他卻又消失了。

　　我急了，想對著狐貍消失的方向大聲喊，可是聲音卡在嚨裡怎麼都出不來。想跑快點追過去，可是越這麼想，我跑著的步子卻越來越慢。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眼看著就來到了我的後，一回頭，跑來的卻不是我的爺爺，是我叔叔。

　　一張臉模模糊糊的，高高懸浮在半空低頭看著我，一條長長的脖子像扭在黑夜裡的蛇。

　　然後突然間從那夢裡醒了過來。

　　醒過來時天依舊黑著，窗外那些濃霧般的亡魂不見了，滿天一片空的黑，甚至可以看到天上閃爍的星星。轉頭正想把這發現告訴鋣，我發覺鋣躺在門口的影也不見了。

　　門依舊是反鎖著，可是屋子裡沒有他的人影。

　　吃了一驚迅速站起，我把邊上躺著睡覺的狐貍給驚跳了起來。甩甩尾竄下床他一臉警惕地瞪著我，我沒去管他，徑自打開門朝外看了看。

　　走廊裡同樣空空如也。

　　鋣去哪裡了……

　　“嘶……”這當口一聲低低的泣鑽進了我的耳，聽上去像是有人在抑著自己哭泣的聲音，似有若無，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反而讓人後腦勺一陣發寒。

　　誰，誰在這附近哭？

　　出門我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沒看到哭的人，卻聽見後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回頭看到狐貍從屋子裡啪嗒啪嗒跟了出來。目依舊是警惕地，東看看西看看，然後猶豫地走到了我後。

　　我朝前走了幾步，他往前跟了幾步，我停他也停，我走他又走。顯然我們真的了一人一的關系，他在我後跟著，那樣子就像只小心翼翼不想著了人的道的野狗。

　　不過總好過一個人在這種黑暗裡瞎折騰。

　　於是原本繃著的心稍微定了定，我循著聲音過來的方向一步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