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佛堂還是大夫人在時就建的,希能為自己生下嫡子,可惜早早走了。恐怕大夫人也沒想到,這麼多人都生了孩子,愣是沒個兒子吧?
段相歎氣,隔著大開的院門,能看見中堂的送子觀音面目和慈的微低著頭,看著懷裡抱著的小嬰兒。段相知道,為了靈驗,大夫人當年囑咐了小嬰兒的關鍵標件一定要做上,因此,觀音懷裡的小嬰兒是個只著肚兜的男嬰,平日裡用紅布裹著。
段相又歎氣,自己是在小佛堂敬過香的,可為了這塊心病,這些年,段相沒在好友空悟大師那裡求簽解卦。求佛祖求菩薩求觀音,就為求個兒子。每次,段相都會問一句:怎樣才有得兒子?空悟大師面目慈悲的千篇一律:做夢!
段相再歎氣,目就落在菩薩前的香爐上,這不是楊念慈殿試那日用的特大號的那只,是平日裡用的雕刻著形象的銅爐。
段相轉,很憂傷的飄進了樂園。看楊念慈跟小楊康玩樂,自己破天荒的沒湊上去,看著小楊康發呆。
楊念慈以為他在發愁段二的事,安他道:“爹,小兩口總免不了吵架的。況且,沐姐夫對二姐真的好,我肯定等明個兒,不,指不定等會兒沐姐夫就來接二姐了。”
段相沒說話,還是發呆。
楊念慈也隨著看,恍然大悟:“爹,你是愁二姐子嗣的事吧?這有什麼?多…那個啥,總是會有的。二姐才多大呀。”
段相開了口,“重要的是兒子呀…”
楊念慈立時表示同:“是呀,二姐婆婆真是肺管子呢,不過,生男生這事吧,是個概率…恩,機會的問題,生的多了總會有兒子的。二姐子好的…”
段相眼珠子了,落在楊念慈上。
楊念慈竟然秒懂了段老爹的意思:閨,你可是姐妹十八人啊!
楊念慈默,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爹,要不你改個名吧…”
段相疑。
楊念慈特真誠道:“什麼都好,就是別正淳。這個名字妨兒子啊…”
段相瞪眼,一拂袖離開了。
楊念慈聳了聳肩:“真話沒人聽呀。”
眾人:改名字?你怎麼不說改祖宗!
正院裡,劉氏退開人,拉著段四,將段二的事兒跟小聲說了遍。
這些日子有些苦悶的段四立即得意的笑了起來:“該!看平日裡得意猖狂的模樣!總算有個人制住了。我看沐安侯府休了才好,讓以往仗著年長說教我。”
劉氏搖頭:“你還置這個氣?你想想,你大姐嫁過去幾年才得了一,二姐呢,現在也沒個靜,咱家後院裡全是孩子…若是影響了你怎麼辦?”
段四皺眉不是很在意:“老三不是生了兒子?”
劉氏歎氣:“只一個又頂什麼用?人家聽到點兒這樣的風聲都不願結親的…唉…”
段四有點兒慌:“那端王?”
“宮裡貴妃娘娘催著端王再娶,未必就不是為了讓他有個嫡子的緣故。”
段四苦了臉:“娘,這可怎麼辦?”
劉氏安:“娘給你找個聖手好好調一調…”
很快,劉氏就知道不用找了,因為――
“什麼?端王被賜婚了?”段四尖利的聲音鑽的屋裡人耳疼。
婆子低聲回道:“現在外面都傳遍了,是柳大學士的嫡孫柳大小姐。傳旨的公公去過柳府了,柳府門前現在…”賓客盈門車水馬龍啊。
段四眼前一黑,仰倒在榻上。
劉氏慌忙撲過去,“彤兒,我的兒,你如何了?不要嚇娘。來人,請大夫,不,去請太醫…”
段四抓著劉氏的手,抓的骨頭生疼,咬牙道:“娘,我無事,我不要別人來看我的笑話…”
劉氏哽咽:“好好好,不讓人看…都退下!誰若是傳出半個字,打了板子扔出去!”
段四被劉氏放平在榻上,心裡的恨意滔天:都是,都怪!若不是,自己好事早就了。今日得賜婚端王妃的人就是自己。段英惜!我絕不會放過你!
沐安侯府,聽了段府人的傳信,本來就訓斥了老妻的沐安侯火氣又上了來:“聽見了沒?聽見了沒?你明個兒一早就親自去相府,將兒媳婦接回來!”
沐安侯夫人好委屈,抹著眼淚道:“我做錯什麼了?蛋都生不出一個來,我這個做婆婆的還不待說說了?”
沐安侯瞪眼,你若只是說媳婦還好,你做什麼扯上相府?段相那個人睚眥必報的,嫌好日子過長了嗎?
“閉!你厲害,你倒是給我生個蛋出來!”
沐安侯夫人張大了,這個難度太大。
一邊的人不敢出聲更不敢笑,可見侯爺真是氣糊塗了。
在地上跪著一直沉默的沐姐夫這時開了口:“父親,不必擔心,兒子媳婦兒那邊,兒子定會接回。只求母親不要再說此話,更不要將表妹嫁來…”
“休想!”沐安侯夫人尖一聲,也不知是讓兒子休想自己不要再教育兒媳,還是休想不接納表妹。
沐安侯冷笑:“你是想將沐家變你娘家的天下?”
沐安侯夫人頓時不敢說話了。
主持中饋的大夫人面上恭謹,心裡拍手。好,有了公公這句話,自己就能將那個狗皮膏藥的表妹趕出去,真當沐家的爺們兒由著挑呢。
沐安侯夫人哽咽一聲,撲倒在榻上:“這是討了個媳婦還是請了尊大佛?這好好的日子都被攪得一塌糊塗…婆婆難當啊…”
憨厚的沐姐夫要開口辯解:“母親,這不關…”
沐安侯夫人立即一個靠枕砸了過去,捶著塌板:“滾滾滾,你這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白眼狼,老娘只當沒生過你…”
沐安侯又刺:“我看你倒是了王母娘娘。”又皺眉囑咐兒子:“明個兒把你媳婦兒接回來,這麼大的男人連媳婦兒都穩不住,真是丟人!”
於是,第二天一早,要出門的段相在門口迎來了捧著禮盒的二婿。
沐姐夫沖著老丈人憨厚一笑,出兩排白牙:“嶽父大人好,小婿拜見泰山大人。嶽父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段相憂鬱了一晚,能睡好嗎?過小廝吩咐了幾句,自己領著大白牙的二婿進了門。這二婿生了張讓人發不出火的臉,再配上這傻笑,嘖,二兒真有眼呀!
到了正院,得到信兒的段二母都在呢。段二眼皮子紅腫,嘟著不看他。
沐姐夫立即跪了下去。
“嶽父嶽母,都是小婿的錯,都是小婿沒有護住娘子,惹了娘子不快,給嶽父嶽母添麻煩了。”說完揖了揖。
段二嘟的更長了,都是老太婆的錯,憑什麼夫君自己承擔。被姨娘打了一掌在手背。
還想不想好好過日子!
段相淡淡道:“你來做什麼?”
沐姐夫道:“給嶽母嶽母賠不是,給娘子賠不是。娘子,可願隨我回家?”
段相仍是淡淡的:“我段家生不出兒子來,你沐安侯府可在意?”
眾人大驚,這樣說自己好嗎?
沐姐夫想都沒想道:“娘子並無不是。都是小婿的問題。是小婿有疾才累得娘子遭此委屈。”
眾人更驚,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這話傳出去,這男人一輩子別想抬頭!
段相也有些驚訝,認真的打量了這個不顯眼的二婿一眼,見他子筆,目坦誠,向二兒的眼溫暖而包容,並無一勉強怨懟。
段相心裡點頭,二兒的眼確實不錯。
段二悠悠開了口:“檀郎,你…你實不用為我做到如此,我,我…嗚嗚…”
沐姐夫溫和開了口,眼裡滿是寵溺:“娘子,為夫可不是虛言。昨夜,我專程去拜訪了程太醫,他已斷定我有微恙,影響了子嗣…”
段二哭著打斷他的話:“你胡說你子一向很好的,怎麼可能?你如此,讓我如何面對你…”
沐姐夫笑道:“娘子,你莫擔憂。程太醫說了,是小病,吃段日子的藥,自然就養好了。”
眾人頓時了悟,程太醫不是診斷,是被買斷了吧?關鍵是,沐姐夫上門求診,估計這話兒這會兒已傳遍了京城,段二因這事兒一輩子都能昂頭!
沐姐夫又安道:“我知你了委屈。臨來時,與父親說好了,你若是願意就在娘家住些日子,等想回去了咱們再回。”頓了頓道:“我陪你一起。”
段二頓時的丟盔棄甲,這個男人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就算生不出孩子,自己也知足了。立即,笑得兩眼淚的包袱款款的回婆家了。
留下段家人各自心思。
楊念慈聽了這事兒,慨:“沐姐夫真是好人。”
母著,沒抬頭道:“沐安侯府敢怎樣?今早要是不來接人,就等著相爺出手吧。相爺的心眼兒…”
楊念慈對段老爹的肚量不興趣,趴在桌子上歎氣:“哎,好男人啊。我表哥算一個,沐姐夫算一個,可惜,沒一個是我的。”
母白了一眼,沒說話,這就是別人鍋裡的飯菜香。
楊念慈突然嚎了一嗓子:“好男人啊好男人,我想要好男人啊。”
這嗓子來得太突然,一邊兒冬棗扶著小楊康的手抖了抖。
母淡定的一掌拍過去:“你給我安分點兒。”好男人轉著圈跳著舞,狂喊:都是我的錯,收藏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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