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妖孽漢八刀·楔子建文四年。
六月十三。
黑雲城!
自打燕王大軍攻金川門,整個京師便作了一團。
沒等百姓們明白過來,又見宮中火起,黑煙蔽天。
朱雀大街上到是東奔西撞的太監和宮……
城裡的那幫青皮喇唬更是趁機渾水魚,胡作非為……
一時間,城裡喊殺聲、哭嚎聲,不絕於耳……
與此同時,在那淮青橋北的殘垣之,一名錦玉帶的中年文士正兀自狂笑不已。
「哈哈哈,哈哈哈,我風李秀曾經對天發誓,終要報得此仇,帶著大軍殺將回來!哈哈哈,如今怎樣了?應驗了吧!應驗了吧!哈哈哈……,現下燕軍已然攻克了京城。你們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終究還是落在了反賊的手裡……」一陣風淒厲的刮過,吹走了文士的頭巾,使其披頭散髮,甚是不堪。但文士卻顯得毫不為意。隻是不管不顧的朝著一麵殘牆不斷的囂。
轟隆隆,一記驚雷倏然劈下,立時便打斷了他的話語:
「聽說朝廷近來準備了一份叛逆的名單,難道……難道又要殺戮哪家的權貴?」倏然間,殘牆裡竟傳出了清晰的人語,似是個後生的嗓音!
「唉,當今天下除了咱老朱家,哪裡還有權貴?眼下隻有另闢蹊徑,再除卻一批該死之人方纔穩當。」另一老者的嗓音也從殘牆裡飄了出來。
「一批該死之人?敢問皇爺爺,您這是要殺誰……」那青年語音怯懦而又謹慎。
「天下所有遊食之人!」老者的笑聲中有著捨我其誰的梟雄之氣。
「遊食之人?」
「所謂遊食之人便是沒有規定營生的逸夫、喇唬和惰民……,唉,這群人就是幫坐其的無賴漢。為了能不勞而獲地吃好穿好,且有錢花,就會從事那些坑蒙拐騙的勾當。當年嘉興府以徐戢為首的七個逸民冒充朝廷的催糧隊,沿著大運河一路騙吃騙喝,不知坑害了多百姓。要不是他們公然著稅糧船排隊錢;又有個監察史恰巧路過,揭穿了騙局,這群耍害民的刁蠻之徒還不知要猖狂多久!不過這些刁民仍不算最可惡的。」
「啊,難道還有更大膽的?」
「有啊,怎能沒有?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在咱大明地界,荒唐之事那也是層出不窮。你道這逸夫圖財的最好路徑是什麼?」
「是什麼?」
「那就是結府或在府裡謀個差事,然後便能狐假虎威地魚百姓。此等貨就是自開啟國以來,朝廷一直在從嚴治理的地方胥吏!」
「地方胥吏?」
「洪武十九年,鬆江府曾送來了—批害民胥吏,朕當時便令都察院置該案。案件一經審理,結果卻讓朕大吃一驚。想不到朝廷那些三令五申的法令在那鬆江府中卻似一紙空文。朝廷年年發布詔令嚴衙役害民,但這些地方府卻與朕虛以為蛇,敷衍了事!—個小小的鬆江府,除朝廷規定的正吏之外,竟然招募了近千號的胥吏衙役!那些流氓一般的文吏或曰『主文』,或曰『寫發』;那些青皮一般的皂吏或曰『小弓兵』,或曰『直司』;就連看牢房的正牢子之外還召集了幾十個『小牢子』,上百名『野牢子』。你想想,這些人可都是些流氓喇唬,猾之徒!給府衙幫忙跑,卻拿不到一分朝廷的俸祿,請問他們又何以為生?」
「以何為生?」
「此三等牢子,除正牢之外,盡皆不務正業,紛然於城市鄉村擾害吾民。靠著敲詐勒索維持生計。」
「豈有此理!這群人當真可惡之極!皇爺爺當初是如何置他們的?」
「還能怎的?所有吏一個不留,盡數殺了!父母妻兒充軍邊疆,將來子孫即便再有能耐,朝廷也永不敘用!」
「好啊!皇爺爺此舉當真大快人心!」
「可惜我大明幅員遼闊,大小城鎮數以千計,朕讓手下的錦衛暗地裡排了數年,隻算這京城的遊民和幫閑,便不下二萬之眾,更別說各地的府衙了。」
「卻不知皇爺爺要如何置那些遊民?」
「你看看咱們的這棟樓宇如何呀?」
「富麗堂皇,是個鬧中取靜的所在。隻不過這裡多有朝廷嚴的賭,這……這著實有些……」
「有些奇怪是不是?」
「是。」
「若是朕告訴你,這棟高樓是用於關押遊民,你會不會越加吃驚?」
「什……什麼?這裡是……」
「此樓名曰『逍遙樓』。從今往後,錦衛一旦見有博奕者、遊手遊食者,便將其拘於此樓,使之逍遙到底,至死方休!他們不是好逸惡勞嗎?就讓其在此縱歡樂。隻是此樓雖然豪奢卻無人端茶送飯。最終也難逃樂極生悲的下場。哈哈哈哈!從此之後,這京師之中便再無遊手好閒之徒!我大明江山便也多了百年的氣運……」
「不……不過……」那青年的聲音有些抖。
「不過什麼?」老者似乎陷了一種莫名的癲狂之中。
「不過如此一來,會……會不會……會不會殺錯好人?」青年小心組織著自己的措辭。
「好人?哈哈哈哈,真是小孩子話!我且問你,這世上是好人多呢還是壞人多?」
「好人多!」
「對!當今是太平年月,自然是好人多。那麼既然好人比歹人要多,即便十個裡頭冤枉一兩個又有何妨?待到那些邪盡皆殺完,活下來的好人豈不越加快活?」
「可是那些冤死之人就……」
「你說死了的人會向朝廷報仇嗎?」
「不……不能。」
「這不就對了嗎?既然活著的人從此走向了康莊大道,死了的人又沒法子口呼冤枉。你說今後的史會不會覺得我朝是個勵圖治,吏治清明的好朝廷呢?」
「會!一定會!有道是『上醫醫未病』。不等這些人渣生出事端便加以剿滅。如此霹靂手段也隻有皇爺爺這般的聖君明主才能想到。」青年似是被老者的謬論說服:「至於那些冤死之人,嗬嗬,不過是孕婦生產時的一番陣痛。雖然痛苦萬分,流五步,卻也是每個王朝的重生之路……」
「一派胡言!老賊朱元璋!小賊朱允炆!你……你們當……當真恬不知恥!」
聽到此,這個自稱風李秀的文士終於按耐不住心頭的怒火,瘋狂的舉目四,正要找些趁手的東西去砸碎這段能發人聲的怪牆。
剎那間,又一個霹靂徑直打下。直震得文士跌坐在地,一時間竟辨不得西東,看不清南北!
「怎……怎麼回事?」當文士從暈眩中慢慢睜開眼睛,猛然發現地上的殘磚碎瓦正在迅速的恢複本來的模樣……
片刻間,一座氣派恢弘的樓宇便倏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救命……救救我!」
「我不是遊民,我是冤枉的……」
「我……我……」
「殺人啦!差老爺放我們出去吧!有人殺人啦……」
「吃人啦……吃人啦!行行好吧,大老爺,我是冤枉的,我隻是一旁看人賭博……我不是賭徒……,哎呦,別……別咬我的……,哎呦呦,斷了斷了……我的鼻子……」
沒等文士恢復神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便充斥了他的雙耳。
文士痛苦的捂住耳朵,但那聲響卻變得越加清晰起來。
「你們的仇我已然報了。老朱家終於自相殘殺!無數自命清高的『君子們』即將命歸黃泉!你……你們別來煩我,我已儘力而為了……」
文士紅著眼睛不停的嘶吼。
倏然間,隨著一聲癲狂的嚎,高樓終於又恢復了沉寂。
文士止住戰慄,緩緩的抬起了腦袋。
這時。
隻聽長長的「吱呀」一聲。
高樓的大門毫無徵兆的打了開來!
「哎呦!」文士驚恐的大一聲,仰天栽倒。
因為就在方纔,他看見一殘缺不全,堆疊在一起的死從大門擁了出來!
他們支離破碎的跌下了石階……
殘肢斷臂在石階上留下了一道道黑紫的痕……
一張張乾瘦而又猙獰的臉孔盡數睜大著眼睛,張開著,似是要再呼喊著什麼……
在那文士眼中,此刻,已,不似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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