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鬥不如養條狗
碧霄宮的正殿,一名穿灰袍服的小太監放下手裡的金籠,給坐在主位的德妃娘娘跪下請安。
正殿的地板由奢華的金磚鋪設而,雖名爲金磚,實際上卻是黑的,表面細膩平,散發出一層盈盈似水的波。仿似被金磚的芒所攝,小太監有些炫目,不由閉了閉眼,微微擡頭朝主位上德妃娘娘的繡鞋看去。
這是一雙遍佈暗金雀鳥紋的雲錦繡鞋,上面綴滿小顆小顆的紅綠寶石,順著雀鳥的尾羽排布條條縷縷的漩渦狀,晶瑩璀璨,五彩斑斕,煞是好看。
聽說這雙鞋是德妃娘娘閒時無聊所繪,皇上見了大爲喜歡,特意請了幾名暹羅國的工匠日夜趕製,在娘娘壽辰那天送出,令一衆嬪妃看紅了眼。連穿住行這點小事都能得到皇上如此重視,德妃娘娘的寵程度可見一斑,難怪連統攝六宮的李貴妃娘娘都要避其鋒芒。
想到這裡,小太監面上更加恭敬了。
主位上的子著一襲寶藍宮裝,其上遍佈繁複的,用金銀雙線勾勒的孔雀紋,行止間流溢彩,華四,令人不敢直視。雖只十七八歲,還是極爲青稚的年紀,子卻貌若芙蓉,霧鬢風鬟,端嚴高貴的氣派弱化了眉眼間的稚齡,特別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微微上挑的眼尾用炭筆勾描加,更顯得目犀利,不怒自威。
小太監匆匆瞟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心中暗暗咋舌:如此一個堪比神仙妃子般的人,難怪只進宮三年就從小小的貴人一路飆升至四妃之首。連皇后娘娘都被鬥死了,更何況潛邸舊人,早已衰弛的李貴妃娘娘?等德妃娘娘的父親——建威大將軍這次阻擊蠻軍得勝歸朝,這後宮還不得是德妃娘娘的天下?說不定皇上一高興就將德妃娘娘晉封爲皇后也是有可能的。
心中暗自思量,小太監臉上出一個諂的笑容,等德妃娘娘起後便提著金籠上前,指著籠子裡的幾隻小狗熱介紹起來。
這是幾隻白的西施犬,垂順纖長的皮油發亮,用篦子梳理的一不茍,因爲出生不足一月,量還十分小,雪糰子似地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惹人憐。
德妃目微瞇,眼底驟然發亮,直的脊背也不由自主向前傾了傾,往金籠看去。
“這是……”秀眉微蹙,指著籠子角落的兩團褐,遲疑的問道。
“回娘娘,這種狗是半年前一個名‘高盧’的番邦進貢給我大周的,聽說是他們那兒的宮廷犬,品種也算名貴。恰逢這種宮廷犬產崽,奴才想著也許會有主子喜歡,就拎了一隻過來。”小太監畢恭畢敬的答道。
相比京和西施犬,這種番邦犬的髮蓬鬆捲翹,看上去非常凌,也是泥土一般的深褐,很不符合大周朝的審觀。雖然品相不佳,但好在它系出名門,那些不得寵的低位嬪妃因爲沒得挑選,也許會樂於收養。考慮到這種況,小太監臨出發前又挑了兩隻一同帶上。
高盧?法國?德妃眸微閃,紅脣輕啓道,“把籠子帶上來,讓本宮仔細瞧瞧。”
小太監低聲應諾,將籠子抱在前,小心翼翼的走到德妃座下,低眉順眼的站定。
德妃傾,定睛朝籠的兩隻褐糰子看去。這果然是兩隻法國貴賓犬,蓬鬆捲曲的絨是令人食慾大增的巧克力,因爲照顧得當而泛出油亮的芒,看上去非常健康,烏溜溜的黑眼珠水水潤潤,怎麼看怎麼討喜。
從大千世界而來,德妃的審觀自是獨一無二,半點也不覺得這兩隻小狗醜陋,反而喜歡得。
在德妃審視的目中,稍微瘦弱一點的褐糰子好似有些不安,它背轉,躲進籠子角落,將茸茸的屁墩留給德妃欣賞,那球狀的背影不知爲何竟流出一種惶迷茫的味道。它邊的兄弟好似覺到了它的不安,後一登便撲上去,試圖給它一個擁抱,卻不想被它一爪子拍開,作說不出的犀利霸氣,但配上那小小一團的子和短的小爪卻是怎麼看怎麼喜。
德妃忍俊不,一手著繡帕掩住角的笑意,一手指向籠裡的小糰子說道,“這隻很有靈氣,留下吧。”
小太監應諾,將那褐糰子從籠裡拎出,給一旁的大宮碧水,又囑咐了很多餵養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項,末了將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收進袖袋,歡天喜地的出了碧霄宮。
等小太監走得遠了,筆直坐在主位的德妃立馬倒子,風萬千的斜倚在貴妃榻上,摘掉手上金燦燦的指甲套,朝大宮碧水出手,急切的開口,“快給本宮抱抱!”此時此刻,上端嚴高華的氣派仿似被一陣大風颳走,消散的無影無蹤。
“娘娘小心點,這畜生有些桀驁,難抱得很。”碧水收十指,箍住掙扎中的小狗,邊將它遞給德妃邊警告道。並沒有發覺,在聽見‘畜生’二字時,手裡的小狗有片刻的僵。
待小狗回神,它已經被轉移到了德妃的懷裡,德妃纖長蔥白的指尖正緩慢而溫地過它的背脊,帶起一片麻戰慄的覺,令它不自的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它在撒呢,真可!”德妃清潤婉轉的嗓音中帶著濃濃的笑意,非常迷人。
小狗瞇眼,有片刻陶醉,繼而子一僵,更加猛烈的掙扎起來。
“小東西別,會摔傷的!”見小狗撲棱出自己的懷抱,德妃臉上出慌的表,連忙手去撈。
但還是晚了一步,小狗躍出臂彎,直接掉在了貴妃榻下,雖然有厚厚的羊地毯做緩衝,但它畢竟出生不足一月,還非常脆弱,這一下摔得不輕,直接就趴在地毯上爬不起來了,半張著連ru牙都還未長齊的小,哼哧哼哧的著氣,看上去非常可憐。
德妃連忙彎腰將小狗抱進懷裡,翻開它四肢小心翼翼的檢查,並一疊聲兒的碧水和銀翠去請太醫。
直到太醫來了又走,小狗都一直安安靜靜的任由人擺弄,不再掙扎。
“真乖!”確定小狗無恙,德妃繃的俏臉綻出一抹笑容,用指尖小狗的頭,語重心長的囑咐,“你現在還小,想要看看這個世界不急於一時,等你長大一點,行利索了,你想要去哪裡都可以。”
小狗擡起頭,烏溜溜的眼珠子一錯不錯的盯著德妃,那目說不出的複雜,竟似人一般包含了無數的,顯得極爲靈。德妃心中詫異,待要細看時小狗已經再次低下頭去,趴伏在懷裡不了,塌塌的小子有氣無力,竟給人一種聽天由命的無奈。
德妃暗覺自己想多了,邊小狗的脊背邊吩咐馮嬤嬤去熬一碗糜粥過來。
濃香糯的糜粥很快就熬好了,馮嬤嬤等粥放涼了才端回碧霄宮,放在一張紫檀木八仙桌上。德妃走過去,放下小狗,指著粥碗聲道,“小東西,快吃吧。”
小狗幾乎是迫不及待的離開德妃的懷抱,然後端端正正的坐在八仙桌上,瞅了一眼糜粥,又瞅了一眼德妃等人便再無作。
德妃手輕推小狗的屁墩,聲道,“小東西,剛纔肚子還咕咕呢,這會兒怎麼不吃了?”
小狗挪了挪子,繼續靜坐,模樣四平八穩,巍然不,連個眼角餘都沒瞟向糜粥。
德妃星眸微閃,沉片刻後擡手招呼邊的宮人,“皇上重傷,在乾清宮休養,每日的湯藥可不能斷。走,隨本宮去庫房挑些對癥的藥材送過去。”
一衆宮人齊聲應諾,跟隨在德妃後魚貫出了正殿,殿很快便安靜下來。大約過了一刻鐘,糜粥已經完全冷掉了,但鮮香的味卻還殘留在空氣中,不斷刺激著小狗的味蕾。嚥下口裡的唾沫,小狗轉脖頸,四看看,確定周圍沒人才擡起呼呼的小爪子,啪嗒啪嗒走到碗邊,先是聳著小鼻頭嗅了嗅,然後出的小舌頭tian了一口,發現滋味比想象中更好,它哼唧一聲,埋頭大吃起來。
“撲哧!小東西原是害了!”藏在門後看的德妃笑得差點打跌,的隨侍們也忍俊不。
聽見此起彼伏的低笑聲,小狗子一僵,頭埋在碗裡不了。過了半晌,許是做好了心理建設,小狗挪了個方向,用屁對著德妃等人,頭一拱一拱的繼續吃起來,頗有種破罐破摔的架勢。
德妃見狀也不躲藏了,笑瞇瞇的從門後走出,坐到桌前,偏著頭,一手杵著下顎,津津有味的欣賞小狗可的吃相。
起初,小狗還不時瞟一眼,見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既不說話也沒作,便放下了防備,專心致志的用食。
等小狗吃完一小碗糜粥,德妃就將它抱下桌,帶著它在碧霄宮四散步消食。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了,眼看天昏暗,德妃連忙囑咐宮準備熱水和火盆,親自給小狗澡。
剛出生的小狗是不能洗澡的,得四個月以後才能下水。但小狗養在貓狗坊,侍從們照顧的並不是特別盡心,上有難聞的臊味。德妃聞了聞,還是決定拿溼熱的帕子給小狗略微洗一番。
不似別的小狗那樣好,小狗全程都很配合,令德妃有些詫異。“本宮果然沒有看錯,這小東西有靈氣,又聰明!”著小狗的爪子,德妃的語氣有些得意,又有些寵溺。養寵也是看緣分的,覺得自己和小東西一定很有緣,要不怎麼會一眼就喜歡上了呢?
“娘娘,咱們不能總是小東西小東西的,給它取個名字吧?”銀翠笑盈盈的建議。
“嗯,”德妃目微瞇,沉片刻後開口,“就阿寶吧,本宮的心肝寶貝。”
阿寶?小狗的子僵了。
德妃毫無所覺,將半溼的小狗遞給拿著幹巾等候在一旁的碧水。熊熊燃燒的兩個大火盆驅走了初秋的寒意,新鮮出爐的阿寶鞋裹著巾,趴伏在德妃膝頭,一邊靜靜聆聽與宮人的對話,一邊盯著火盆出神。
“阿寶睡著了,把它的小窩拿過來,就放在我的寢殿裡。”見小狗雙眼閉,呼吸均勻,髮也已完全乾,德妃停下話頭,悄聲囑咐道。
馮嬤嬤很快拿來一個用柳條編織,裡鋪滿棉布的小籃子,放在寢殿的角落。德妃小心翼翼的將阿寶放進去,還細心的扯了一塊棉布蓋住它的小肚子。
待德妃輕手輕腳的離開,本已安睡的阿寶猝然睜開雙眼,明亮又犀利的目極穿力,配上它小小一團的子顯得尤爲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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