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舟像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一般,雙目灼灼,看向霍玉衍。
“下場?”他問道。“太子殿下,您這是在威脅我嗎?”
霍玉衍卻道:“我說這些,也不過是為你好罷了。”
卻見江隨舟一揚眉。
“用不著。”他說。“你現在,不如向這書房里伺候的人打聽打聽,隨便一個,盡管問。你問問,霍無咎的這個書房,是不是我想進就進?如今這朝廷里的事,是不是也隨便我聽?莫說朝廷的這點破事,即便霍無咎軍中的大事,什麼時候避著過我?”
霍玉衍的臉逐漸難看了起來。
“你這便是得寸進尺了。”他說。
江隨舟笑道:“什麼得寸進尺?那我問你,而今南景的這些事兒,是不是本該霍無咎打理的?跟您又有什麼關系?”
霍玉衍抿了抿。
這倒確實。他父親向來心思淺,想得也不周全,前番寫圣旨,干脆將南景所有的事務都給了霍無咎。他當時知道此事的時候,圣旨已經發出去了,為時已晚,他只好請命前來,就是為了用自己太子的份來制霍無咎。
他頓了頓,道:“是這樣。但是無咎向來不擅長此道,我是來協助他的,無咎也早答應過。”
江隨舟笑著從龍椅上站起來,緩步而下,朝著霍玉衍走來。
“這不就是了?這兒還是霍無咎的地盤,那你更沒有權力把我趕走了。”
說著,他走到霍玉衍的面前,臉上雖是帶著笑的,眼睛里,卻全然是小人得志的囂張與惡毒。
他裹著大氅,懶洋洋地俯下,勾起,和坐在椅子上的霍玉衍對視著,低了聲音。
“我是亡國孤又怎麼樣?現在在這兒,說話算話的是霍無咎。他聽本王的話,那麼說話算話的就是本王。太子?北梁和南景都是霍無咎打下來的,你又算得了什麼東西?想趕我走,你還不如先弄死霍無咎來得實在。”
說著,他直起來,俯視著霍玉衍。
“不過,你有這本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玩家霍玉衍因言語過激被管理員移出了群聊:D
第112章
霍玉衍面上的笑容全然收了起來。
他頓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低聲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江隨舟對上他的目,半點不見示弱,反倒理直氣壯:“當然了。反正現在霍無咎不在,我有什麼可裝的?你若是想,盡可以去找他告狀,且看看他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說著,他淺淺地出了個笑,高傲中帶著兩分驕矜,轉坐回了龍椅上。
“好了。”他再揚聲時,方才低語的惡毒已然然無存了。他看向霍玉衍,淡淡地一笑,說道。“我之前,也是過朝堂的,南景的事,想必要比太子殿下清楚些。殿下既要幫將軍,那本王不妨幫一幫您,您不會介意吧,太子殿下?”
霍玉衍看向他這幅模樣,即便再深的道行,此時也有些呼吸不暢了。
霍無咎還真是眼瞎了。他在心底里咬牙切齒地想。戰場上不是機靈的?怎麼到了一個男人面前,就丟了心智,讓這麼一個卑劣惡毒的人哄得團團轉了。
霍玉衍咬了牙關,忍住了厭惡和怒意。
算了。他心道。暫且忍下吧。畢竟此時霍無咎不在宮里,自己想趕他也趕不走。朝政之事錯綜復雜,這小白臉瞧上去也不過是個只會胡鬧的草包,即便礙事,也不會真的壞他的大事。
這麼想著,霍玉衍咬著齒關,強笑道:“自然,王爺自便吧。”
不過,此后,他便明白了,自己這個草率的決定,給他帶來了多麻煩。
這草包不僅什麼都不懂,還極喜歡指手畫腳。
他留在這兒,只顧著吃點心吃水果,甚至讓人盛來了果酒,就著點心慢慢喝。但是即便如此,也礙不著他多管閑事,甚至每一本奏折和每一個員的安排,他都要過目。
看得眼睛累了,就讓他旁邊那個狗子太監給他讀。那狗子也分毫不會看臉,臉皮厚得賽過拐彎的城墻,什麼都拿過去,念給那草包靖王聽。
他聽還不夠,非得在這兒指手畫腳一番,才肯罷休。
霍玉衍原本安排好的員分布,讓他攪得糟糟一團,有時只是因著員的名字五行不合、或者姓氏不好聽,都強要霍玉衍給他們換到別的地方去。
霍玉衍本就不好,讓他這一折騰,愈發有些熬不住了。
一整個上午,霍玉衍讓他攪擾得只定下了幾個員的去,已然累得神識恍惚了。
到后頭,他實在沒辦法,只得敷衍地按著江隨舟的意思來。
畢竟這草包也是一通胡攪蠻纏,即便給那些員重新劃定任職的位置,位等級也基本沒變,礙不了什麼事。
這一忙,便一直到了暮西垂。
霍玉衍實在有些熬不住了,只得出個強打起神的笑來,暫且告辭了。
看著他走路有些打飄的背影,江隨舟的目沉了沉。
這頓裝瘋賣傻,效倒是不錯。
這天夜里,霍玉衍回到自己的寢殿中便病倒了。他側的隨從連忙喚來了隨侍的太醫,一直忙到半夜,才堪堪讓霍玉衍退了燒,安穩睡了過去。
而江隨舟這邊,也并不平靜。
霍無咎忙完回宮時,便見江隨舟端坐在燈下,一手拿著冊子,一手拿著筆,正匆匆謄抄著什麼。
見霍無咎回來,他抬起頭,問道:“回來了?”
霍無咎嗯了一聲,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笑道:“回來了。剛才回來的路上就聽說了,你今兒個這一整天,可沒折騰霍玉衍啊?”
江隨舟聞言淡淡一笑,說道:“那是自然。”
說著,他抬起頭看向霍無咎,半開玩笑地笑道:“誰還不是個病秧子了?我怎麼也算得上是個行家,打他這樣的蛇,最會找七寸了。”
霍無咎聞言笑了幾聲,接著手,很自然地將江隨舟手里的冊子,連帶著筆墨,一并接了過去。
“行了,折騰他不算,不還連帶著折騰了你自己麼?”他道。
他低下頭去,便見那冊子上全是員的名字。左手邊那本是他與江隨舟前些日子一起準備出來的,本是給那些員的規劃安排,而右邊那本江隨舟在謄抄的,則是今天當著霍玉衍的面安排出來的。
兩邊的出,全在位上,就是為了不讓霍玉衍起疑。江隨舟這一整日同他糾纏著,一邊要演個恃寵而驕的小白臉,一邊又要在腦中反復核對整理那些員的信息,給他們安排合適的地點和位置,著實也是勞心勞力。
江隨舟的手空了出來,端起旁邊的茶喝了幾口。
便聽對面的霍無咎說道:“我替你整理,你只用給我再復述一邊,白日里安排了哪些人就行。”
這樣倒是容易多了。
江隨舟一整日也是累壞了,此時便沒拒絕霍無咎的幫助,緩緩地將白日里的安排全都說給了他聽。霍無咎寫字倒是快,不出兩刻鐘,兩人便將今日的果整理了出來。
“好了。”霍無咎放下筆,將寫好的冊子到了江隨舟手上。
江隨舟接過那冊子,剛看了一眼,便不由得笑了起來。
一本冊子,涇渭分明的。前半本是他端正平整的楷,后頭急轉直下,變了龍飛舞的草書。霍無咎的字算不得多好看,更沒有章法,但勝在氣勢磅礴又分外自信,只是不大讓人看得懂罷了。
倒像是后世的大夫開藥方試的。
“笑什麼?”見他笑,霍無咎挑了挑眉,追問道。
江隨舟清了清嗓子:“沒什麼。”
霍無咎便撲上來要奪他手里的冊子:“是不是笑話我字丑了,嗯?”
江隨舟忙把冊子藏到后,讓霍無咎撲了個空。
“沒有,沒有。”他笑道。“只是想到了件事兒,覺得有意思罷了。”
霍無咎不信:“什麼事?”
江隨舟正道:“我今天給霍玉衍難堪,可沒借你的名號。”
霍無咎眉頭一跳:“所以?”
江隨舟正道:“我跟他說,你寵我寵得厲害,你的東西便全是我的。”
霍無咎角勾起:“這倒不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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