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韓墨初骨的手勁加重,顧修的眉峰漸漸促。
“疼麼?”韓墨初將那手背拖于間細細的吹了口涼氣。
那一溫潤的涼風激得顧修一把將手了回去,呵斥道:“你是人麼?婆婆媽媽的。”
這一句老氣橫秋的話,引得韓墨初險些笑出聲來,看著顧修一本正經的模樣又只能將笑憋回肚子里,正聲言道:“臣下失禮了,請殿下恕罪。”
“你只說眼下用不用傳醫,別的話不用回。”
“回殿下,您此番并未傷筋骨,只是挫傷皮,只消用冰帕冷敷,不日即可消腫。”
“我這兒沒有你說的東西。”
“嘖嘖,真是不巧,臣這里有。”韓墨初嘆了口氣,仿佛迫不得已一般的從懷著出一條輕的白絹手帕,又將手帕疊了合適的大小,拉過顧修的右手將瘀纏了兩圈,語重心長道:“殿下,今后切記莫要再以重拳襲人,若是一擊不中必遭反噬,您要知道過剛易折。便如今日一般。您要是真想讓臣吃虧就要學會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韓墨初話音未落,顧修的左拳便揮到了他面門跟前,依舊沒有任何懸念的被他晃躲了過去。
“殿下,臣說的不是現在。”韓墨初抬頭,笑得溫潤非常:“您要襲也總要等臣把今日之事忘了吧?”
顧修沉著臉不說話,挪到小方桌前坐直了子,尚且完好的左手執起狼毫。
韓墨初見狀繞到顧修后把住顧修握筆的小手,一筆一劃的落在白紙上。
這便是韓墨初宮后,陪著顧修做的第一件事。
第六章 捕狼
如何功捕獲一只狼崽子。
這是韓墨初見到顧修以來一直冥思苦想的問題。
韓墨初在百茗山上長大,捕獵經驗還是相當富的。
若是捕鹿,便要隨時隨地準備一張大網等待不知的小鹿靠近。若是捕鳥,便要支起一個巨型的竹筐,筐下放上食,等鳥兒去筐底吃食時猛的掉撐筐的竹竿。若是捕兔便要在地上挖個深坑,坑上鋪上薄薄一層草皮,等著兔子自己走進坑里。
然而這幾種辦法究竟哪種能捕到顧修這頭小狼崽子,韓墨初還不得而知。
這兩三日的相之下,韓墨初發現顧修是個戒心極強又極其自律的年。
那日,他把著顧修的手抄了大半夜的書,抄完時已是深夜。
本以為按照顧修這個年紀第二日非睡到日上三竿不可,結果第二日黎明之時韓墨初便聽見了顧修在院中習武的步履聲。
授課之時顧修也依舊沒給韓墨初什麼好臉,仿佛前日夜里那個陪著他習字抄書到深夜的人不是他韓墨初。
顧修每日只用兩餐,每餐只用一飯一菜,每餐至多只用到八飽便不再多一口。
對比起來,韓墨初這個一日三餐四菜一湯的皇子師,實在是奢侈的過分。
韓墨初生有些嗜睡,這一點像極了他的恩師易鶨先生。
顧修每日大約比韓墨初早起一個時辰,哪怕韓墨初不在時,顧修讀書習字也全憑自覺,從無一日懈怠。
顧修作為一個年人,不貪玩,不貪吃,不貪睡,勤勉自律,甚至比韓墨初這個師父更像師父。
由此看來,韓墨初這個皇子師似乎沒什麼用了。
若是教導一個頑,只消威懾恫嚇即可。
可顧修不是頑,他是將軍云瑤親自教養長大的年。生在邊關之下,學識與見聞都遠遠超過同齡的年。顧修實在是很出的孩子,若是誰家里能養出這樣一個兒子,家中的老父母估計做夢都會笑醒過來。
關于如何征服這樣一個狼崽子,韓墨初整整憋悶了三天。
初為人師的韓墨初想起了自己的恩師易鶨先生。
他的這位恩師好風流,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做起事來行止由心。可舉手投足間顯出的驚世之才又教人不得不嘖嘖稱奇,真心敬仰。
所以要想顧修真心信服于他,那便要時時都強過這個年,最好是強到這個年短時間無法企及的地步。
哪怕這期間會傷了這個年的自尊。
大周皇宮有間藏書閣,是開國時易鶨先生留下的,整整六層高樓,里面藏書無數。與翰林院所轄的皇室書庫不同,那里的書大多源自于民間。種類龐雜,支系極多,還有不的古籍孤本。
韓墨初年時便知道此事,一直對易鶨先生口中這個傾注了他多年心的藏書閣心存向往。于是他宮第二日便兜兜轉轉的打聽到了那間藏書閣的所在。
第四日授課之前,韓墨初列了一張書單。
讓歸云宮唯一的小太監寶德按他說的書單去宮中藏書閣搬書。
這個小太監是歸云宮碩果僅存的沒有被顧修打斷了手腳的一個。為人憨憨傻傻的,做活倒很賣力,韓墨初初來的那一日留在堂屋陪顧修抄書抄到半夜,回去時廂房已經教這小廝收拾得一塵不染了。
寶德的腳程很快,一來一回沒費多功夫,便將韓墨初要的書本悉數供到了他的面前。
見了那些書,顧修依舊板著那張生人勿近的冷臉,不笑,不說話。
“殿下,臣看您現下所用的那些書大多還是啟蒙所用的,您這個年歲讀來實在沒什麼意思。”韓墨初將那書堆朝顧修面前推了一把:“所以臣擅自做主給您換了。”
“嗯。”
顧修應了一聲,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書堆,浮上第一本便是《戰國策》。那是他生母云瑤在他年之時與他講過的書。
那時,北荒之地紙筆,母親便用木枝將書里的典故寫在沙地上教他,今日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書的本尊。
“還有,臣知道殿下不喜歡臣多費口舌,臣也不想惹殿下不快。”韓墨初笑得眸如新月:“所以這些書殿下只管自己看,臣絕不多問一句。”
“嗯。”顧修看著那些書本,眼皮也不抬一下。
“不過,為防殿下讀書時囫圇吞棗,臣在陛下面前無法差。臣下每日會在殿下前日所讀的書中出一篇,請殿下默寫。”
“什麼?”顧修抬頭皺眉。
韓墨初心下暗笑:狼崽子總算上鉤了。
“怎麼了?殿下是記不下來?”韓墨初輕挑眉峰,那神說不出的挑釁。
“強人所難。”
“原來這對殿下來說是強人所難啊?”韓墨初抬手掩口故作驚訝道:“原來殿下資質這般平庸,這是臣疏忽了。看來咱們今日還是學弟子規,百家姓吧。若是愁壞了殿下可怎麼好?”
“韓墨初。”顧修的臉已經得快沒法看了:“你所言,自己做得到麼?”
“臣自然做得到。”
“如何證明?”
韓墨初屈指捻著下思忖片刻,開口道:“不然這樣罷,臣從今日開始與殿下一齊讀書,殿下讀一本,臣讀三本,轉日殿下考一篇,臣考三篇,您意下如何?”
“若你有錯呢?”顧修冷聲問道。
“若是臣有一錯,那臣便會立即請辭,從此不再出現在殿下眼前。”韓墨初倏然輕笑,轉言道:“若是殿下錯了呢?”
錯一字,便立即請辭,這對于顧修而言是個很有力的易籌碼,為了換得這個籌碼,狼崽子顧修便顧不得許多:“你說如何?”
“依臣所說,便如民間書塾。”韓墨初笑瞇瞇的從袖口里出一柄長二尺,寬一寸,厚約二分的紅木戒尺啪的一聲拍在地上,緩緩道:“錯一字,一記。”
“韓墨初!”顧修吼了一聲,怒氣似乎已經沖到了頭頂上。
“怎麼?殿下不敢麼?這樣吧,殿下明日若能一字不錯,那臣也會立即請辭皇子師一職。”韓墨初面不改的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戒尺。
顧修深深的了口氣:“一言為定!”隨即一把拿過書堆最上的那本《戰國策》埋頭苦讀起來。
韓墨初見狀,干脆將子向后一仰,抱著后腦靠在堂屋之空的磚地上:“唉,現下時辰還早,殿下慢慢看,臣先睡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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