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本想說禽不如，但是又覺得這四個字出口，韓墨初會直接卸了他的下。

于是，他把那四個字生生咽了回去。

“他是一國之君，一國之君怎可屈居人下？”韓墨初敲了敲診臺的桌面，面不改道：“你若是我來就是說這事就不必再說了。這是我與陛下的事，你知道了幫我存在心里便好，我前朝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你慢著！”蘇澈嗷一嗓子把韓墨初住了，從診臺底下出了一個做工糙的小瓷壇子：“讓你來是拿東西的，你把東西帶回去。我特地給你做的，你別不領啊。”

“這是何？”韓墨初回看著那個其貌不揚的小瓷罐子。啟開封蓋，只見那小罐子里面盛著猶如豬油一般白的膏。他狐疑的用手指挑了一點擱在鼻下嗅了嗅，一淡然悠遠的冷香沁人心脾，順勢在手背上慢慢勻凈，愈發不解道：“這大夏天的，你送我一罐凍傷膏子干什麼？再說這也涂不勻啊。”

“哎呀呀，哎呀呀，真是稀了奇了。這天底下還有你韓子冉不認識的東西？”蘇澈扶著額頭撇撇：“這東西不是凍瘡的，是給你和那小皇帝用的。”

“用？做何用？”

“我不說，你自己想。”蘇澈神兮兮的挑著眉：“你們兩個人用的，兩個人哈。”

韓墨初凝神看了一會兒手背上無法吸收的膏，結合著自他進門后蘇澈與他說話的前后語境，他瞬間了然。

立馬從掏出懷中的帕將手上粘的膏了個干干凈凈，又把沾了膏的帕子往診臺上一拍，抿還未開口。

“哎哎哎，你想干嘛啊你？我又不知道你是下頭的嘛。我本來是想讓你給那小皇帝用的。”蘇澈慫的著腦袋往診臺后面躲，雙手護著自己的下，低聲音繼續推薦道：“我跟你說我這里面可摻了不好東西。不僅能潤澤門庭，還能消腫鎮痛。最主要的是香氣幽微，就是你韓子冉最喜歡的那種淡淡的......”

“蘇常如！”韓墨初咬牙一把攥住了那小壇子的蓋子。

按著蘇澈的預判，此時的韓墨初必然會把那瓷罐子砸到他臉上，于是當韓墨初的手按在那小蓋子上的一瞬間，他立馬把自己藏到了診臺后面。

誰知，預想當中的罐子并沒有飛來。

蘇澈像只躲避天敵追殺的野兔般從診臺后方悄悄向外探頭，只見韓墨初已然一言不發的拿著那個小壇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喂！韓子冉！這膏你盡管用！要多有多！你千萬不能委屈了自己！”蘇澈著韓墨初走遠的背影高聲喊道：“先生既然讓我照顧你！我就絕對不會讓你罪的！還有啊！若是氣味兒不喜歡了也能換！芙蓉的，玫瑰的，桂花的，茉莉的都能做！千萬別跟大哥我客氣啊！”

***

當日深夜。

顧修與韓墨初更完畢，并肩靠在床榻上翻書。

韓墨初看的是一本《地理志》，顧修翻的是一本《后漢書》。

他們二人雖說都是氣方剛的年紀，倒也并不會如想象般的夜夜笙歌。

多數時候，他們都是這樣一人拿一本書，翻到雙眼發沉時再相擁眠。

顧修不大喜歡讀漢史，看了幾頁便沒了興致，合上書本按了按雙目之間的睛明，與韓墨初攀談道：“今日蘇先生讓子冉過去可有什麼事麼？”

“也沒什麼大事，就是給了臣那壇子東西，別的什麼也沒說。”韓墨初也合上了手中的書卷，手將擱在拔床旁邊的那個小瓷罐子拿了過來。

“就這壇東西？”顧修拿著那罐子看了一會兒，又打開蓋子挖了一點罐中的膏，涂抹在了自己的手背上：“這會兒都已經夏了，蘇先生給你一壇凍瘡膏子干什麼？這怎麼也涂不勻啊？”

“陛下，這不是凍瘡膏。”

“那是什麼？”顧修看著皮表面怎麼也無法吸收的膏，試探著放在鼻下聞了聞：“這怎麼還是香的？”

“這個味道，陛下喜歡麼？”

“說不好，淡淡的，有些像是師父喜歡的龍腦香。”顧修仔仔細細的端詳著自己的手背：“不過，這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到了該用的時候，臣會告訴陛下怎麼用的。”韓墨初拎著帕子給顧修凈了手背，順勢向了被窩：“時辰不早了，先睡吧。”

顧修跟著了上去，輕聲細語的磨蹭著他的耳：“小狐貍，你是不是有什麼話瞞著朕嗯？小狐貍？”

背對著他的韓墨初閉目無語，佯裝睡去。

任由后的顧修怎麼搖晃也一言不發。

許多年后，君臣二人柜子里的空罐多得積了灰。

而他們最喜歡味道，還是梨花的。

淡雅，苦，凄，沁涼，清爽。

最主要的是價廉。

*

作者有話要說：

顧萌萌：“謝蘇神醫送來的助攻神！”謝在2021-07-11 11:23:12~2021-07-12 10:54: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不要芝麻醬 1個；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飛 2個；祁清和 1個；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兔飛 3瓶；demon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團

夏至秋盡, 花盛開。

七月初十，太！祖皇帝冥誕之日。一歲四個月的珹王世子顧毓誠在晴昭公主夫婦的陪同下，邁著乎乎的小腳丫來走進了大周國朝的皇城之中。

因為晴昭公主與寧王妃的產期都在八月, 故而顧修特地挑選了這個折中的日子。

初秋時節, 不冷不熱的。

子在宮中也可不必那般拘束。

當日朝會過后, 顧修又攜百于奉先殿上焚香祭祖完畢。君臣二人就此換了常服，于宣政殿開辟的上廳之與晴昭公主飲茶說話。

即將臨盆的晴昭公主穿著一琥珀的大袖宮裝, 高的腹部在袍的遮蓋下幾乎看不出來。烏亮的頭發只用玉簪束起, 臉上薄施脂，滿面紅，整個人愈發的嫻雅端莊。

顧修與韓墨初至上廳之時，顧錦正拉著尚宮吳氏事無巨細的代著子的飲食喜好與起居習慣，駙馬卓袇就坐在一旁一手抱著子，一面時不時的給晴昭公主叉一塊兒新切的瓜。

自打晴昭公主有孕，駙馬卓袇每日都會拿著幾本詩集讀給公主肚子里的小人兒聽，一讀就是一個時辰。寧王妃徐靜得知此事后也拉著顧攸要他給肚子里的孩子讀書, 結果不學無的寧王殿下讀了還不到一柱香就趴在徐靜的肚子上睡著了。

顧修一進門檻，擺擺手示意廳上之人皆免參見之禮。無比自然的坐在了上首的龍案后方，側耳聽著自己的長姐與尚宮吳氏的對話。

“吳姑姑要記得，誠兒這孩子喜食葷腥。每日的粥糜里要記著添些菜蔬，他即便不吃也能隨著粥糜咽上幾口。”晴昭公主邊說，邊手逗弄著駙馬懷中的孩子：“姑姑的誠兒是小老虎，最喜歡吃了是不是啊？”

“小主子是男孩兒, 多吃食長得結實。”尚宮吳氏也著擺半跪在那小兒面前，眼中滿是疼：“以后啊, 吳姑姑會把小主子養得壯壯的, 長得高高的, 好不好？”

小人兒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瞬間高興起來。拍打著包子一樣的小手咧憨笑，圓鼓鼓的小臉像一顆煮的元宵，看起來又糯又甜。

顧修坐在上首位上，心里莫名的有些吃味兒。

分明先前長姐口中的小老虎是他，尚宮吳氏口中的小主子也是他。

往常他自前朝歸來或是與長姐許久未見的時候，尚宮吳氏同晴昭公主哪次不是圍著他噓寒問暖，這會兒他都進來多久了，們兩個就好似沒看見一樣，滿眼都只有那個駙馬懷中胖嘟嘟的小團子。

為何子們偏偏總是對這樣綿綿的小家伙這般偏？難道年時他被偏，也是因為他生得這樣綿綿的麼？

“誠兒你看，那是父皇和亞父。咱們過去讓父皇抱抱好不好？”晴昭公主好似終于注意到了已經在龍案之后坐了許久的顧修，在三四個宮的攙扶下站起來，又從駙馬懷中抱過了啃吃手指的小毓誠，被眾人簇擁著朝顧修的龍案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