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筆墨紙硯便是他們父子三人今日擺攤要賣的貨品。

當街擺攤，是韓墨初的主意。

既然顧修想興商扶賈，富足民生，至要知道何謂經商。想知道何謂經商，最快捷的方式便是自己親自做兩筆買賣。

小攤開張，父子三人席地而坐。

靜靜得等著第一筆生意上門。

太越升越高，集市上的人流越來越。

各家商鋪攤販都開了張，唯獨韓墨初的攤位上無人問津。

小團子坐在顧修的氅里著小腦袋，手中攥著的吃食從糖燒餅換了千層糕，又換了三丁包子，吃得滿流油，可木桌上的筆筒仍舊一個也沒賣出去。

淮南多文士，這些筆墨紙硯了市本該十分暢銷。

可來往行人端看著韓墨初與顧修那通的氣派都看不出是什麼來路，總覺得這般人品的人當街擺攤必然不是為了糊口，看那攤子上擺得東西尋常，興許都不是凡品，要千八百兩銀子一件。

“爹爹，誠兒困了。”已經坐了一個晌午的小團子終于發出了抗議，從顧修的大裳里鉆出來，掛在了韓墨初的背上。

“現在才什麼時辰，你便困了？”韓墨初拍了拍攀在自己上的小手，將小團子拉到了自己膝頭坐下：“可是坐不住了？”

“誠兒就是困了。”小團子出短短的小手拼命了自己的眼瞼，狠狠打了個哈欠：“困嘛。”

“罷了。”韓墨初將在懷里打的小團子打橫抱起，放在了顧修懷中：“云馳，先送他回去吧，路上別讓他睡著，會著涼的。”

“我不回去！”小團子在顧修懷中一個鯉魚打，重新勾住了韓墨初的脖子：“爹爹抱我去玩兒嘛。”

“顧毓誠，要麼回去睡覺，要麼老實坐著。”顧修再次嘗試樹立起了君父的威嚴。

“我不！”小團子同手同腳的攀在韓墨初上，咧帶著哭腔：“我就要爹爹陪我！”

“二位公子，依我看您二位不是那圖盈小利的慣商，守著這麼個小攤子坐了一晌午，也難為小爺了。”鄰近雜貨攤子上的攤主看不過去，拿起一支自家攤位上的撥浪鼓，搖晃著逗弄韓墨初懷中的小團子：“小爺，快別哭了。”

“我才沒哭！”小毓誠連忙抹了抹眼角，起小小的膛與一旁的攤主對峙起來：“我只是困了！”

他這一點倒是像極了他的君父顧修。

，臉皮薄，對自己男子漢的份相當執著。

被這麼個不出名字的外人見了眼淚，他萬萬忍不了。

“毓誠，不許同這位先生無禮。”韓墨初聲音嚴厲起來：“致歉。”

小毓誠也自覺理虧，坐在韓墨初的臂彎老老實實的與人施禮：“先生失禮了。”

“公子言重了，小人觍稱先生。”那攤主反回一禮道，得道：“言無忌，不妨事不妨事。”

一向神思敏銳的韓墨初被那攤主的言辭吸引，不由問道：“聽您言語不凡，可也是讀書之人？”

“時讀過幾年。”攤主無奈笑道：“只是依我大周律法商人之子五代之不可為，我也只能做些這糊口的營生了。”

“據某所知，此律自新帝登基后便已廢除。先生若仍有心致學，亦可參試科考。一朝及第，自然可以報效國家。”韓墨初抱著坐在臂彎的小團子來到雜貨攤前細心挑選起來

“公子您說笑了。自太！祖皇帝有言‘商者不可為，為必貪’的話后。哪一任主考會這眉頭？今上登基日短，誰知這政令哪一日又廢了呢？我大周各地現存的商，絕大多數都是前朝所。哪怕顯赫如江南金家，在行政之事上也比不上一個七品縣丞。”

“聽先生的意思是怕令有不達？枉費心思麼？”韓墨初選了幾樣兒玩擱在了攤主跟前：“勞您算算，多銀子？”

“這麼幾個小玩意兒公子給二錢銀子便是了。”攤主雙手接了銀子，又與那韓墨初閑言道：“倒也不是怕政令不達，今上自登基以來這地方上懶政的庸倒是越來越了。只是商人之子朝為能可參政的，實是無人敢開這個先例，我也不愿去這個霉頭，左右如今也能糊口不是？在下也是見您二位份不凡，所以不覺與您嘮叨幾句，您若是當真認識什麼能與上說得上話的能人，我今日這話就算沒白嘮叨了。”

“先生既然心懷天下，自然會有心想事的一日。”一直不曾說話的顧修立于一旁，與那小販頷首致意。

***

午后風起，一些路途遙遠的小販們生怕趕上夜路，陸陸續續的各自收攤回程了。

在客棧之中睡了一個白天的熊虎也到了，扛著桌子拎著大筐，走進了回程的人流之中。

小團子騎在熊虎的寬厚的脖頸上，擺弄著韓墨初在那攤位上新購的撥浪鼓。

胖呼呼的小團子坐在熊虎背上穩穩的著熊虎的額頭，像是一只沒長大的兔子。

三年前，熊虎也做了父親。

他那個小他九歲的媳婦兒一口氣與他生了兩個又白又胖的禿小子。

那兩個孩子韓墨初曾經見過一次，分明只有三歲年紀，卻生比毓誠還高出二分。

放眼天下，也便只有熊虎能生出那麼壯實的兒子。

歸途之上，韓墨初邊走邊問：“今日雖然不曾做買賣，可在這集市上坐了一日，云馳可看出什麼來了？”

“看出什麼？”顧修回想今日，他除了人群穿流什麼也不曾注意。

“這集市上，買吃食的百姓比買什麼的都多，而且越便宜的吃食買得人越多。”韓墨初提示道：“云馳以為買吃食的人多，說明何事？”

“買吃食的人越多，便說明我大周百姓其實并不富足，需要以食裹腹。”顧修被韓墨初一言點，舉一反三道：“除了買吃食的，還有便是冬買柴薪的，連買日用的都極，街市看似繁華，實則百姓錢袋里的銀錢基本僅夠糊口。”

“云馳說得沒錯，百姓口袋不不足，所以我們的這些筆墨紙硯沒有銷路。”

“子冉可以直言，你兒時這廣陵一帶可也是如此？”

“我一向直言，在我兒時之時集市上還不曾有這許多人。云馳那日也聽到了，在廣陵府中的茶樓酒肆及書場里，從我兒時起說的便是易鶨先生與太！祖皇帝的故事，時到今日仍是這個故事。看來我與云馳當真要加點力氣，否則天下行傳的大周明君賢臣仍舊只會是先生與太！祖皇帝二人。”

“不止如此，今日那攤主所言我亦良多。”顧修腳下的步子加快了幾分：“商人之子不可為，商人之子生的還是商人之子，如此周而復始，商人一旦家道中落，便沒有了立足翻之地。商人亦是我大周百姓，長此以往，若國將有難，又何以會有商賈之人而出？”

*

作者有話要說：

謝在2021-07-26 21:19:54~2021-07-27 21:03:2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謝灌溉營養的小天使：dsf 1瓶；

非常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驛路

“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碌碌而行的馬車上, 小團子顧毓誠窩坐在亞父韓墨初的膝頭如竹筒倒豆一般誦念文章。

這篇《千字文》, 他已經背得很練了。

由于先前挨過兩次打, 小毓誠在背到某個特定詞句時總會覺得手心泛。

“孤陋寡聞，愚蒙等誚。謂語助者, 焉哉乎也！”最后一句落停, 小團子歡歡喜喜的給自己拍手鼓掌：“誠兒棒棒！”

“好，誠兒背得極好。”韓墨初手自包餞的紙包中拿出一塊兒腌漬梅子擱在了小團子手心里作為獎勵。

“父親你看！爹爹給我的！”小團子炫耀的拿著那顆餞遞到了顧修面前。

“嗯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