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婊子”

比起疼痛，更先被的是聽覺。

“啪”的一聲，又清又脆。

我順著力道偏過頭，抬手捂住開始泛起火辣痛的臉頰，盡職盡責地按照劇本里要求的那樣演繹臺詞：“您不能和他在一起，因為——”

話音未落，又是一記掌，力度還比上回的大上許多。劇本里并沒有第二記，我毫無防備之下挨了個結結實實。

再加上之前打其他零工的錢還沒結，所以最近兩三天基本沒怎麼吃飯，虛弱得不行，以至于我居然被一個孩子打出了嗡嗡的耳鳴聲。

眼前一陣陣地發黑，細冷汗匯聚水珠，順著背脊往下淌。

愈發強烈的暈眩讓我站不穩，不得不毫無形象地慢慢蹲下來，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苦笑著抬頭，看向眼前著晚禮服的漂亮孩：“白嵐小姐，您剛剛……是不是記錯作了？”

對方傲慢地昂起尖細的下，用打量垃圾般的嫌惡眼神看我：“你在質疑我對劇本的把控能力？”

“……不敢不敢。”我這些年被折磨得也沒了太多脾氣，遲緩而艱難地重新站起，忍著不適繼續奉陪。

關于為什麼針對我，我心知肚明。

上次這人的金主來片場探班時意外跟我撞見了，然后就毫不遲疑地把盛裝打扮的晾在一邊，轉而對我手腳，話里話外還不斷暗示我可以通過他走上一條更便捷的路。

……能把一個毫無演技的小花捧新晉神，的確有些手段和背景。

但我對五十多歲并且還有啤酒肚的人毫無興趣，于是禮貌地拒絕了，表示自己只想偶爾跑跑龍套，沒有更遠大的理想。

這話不算騙他。我的確不能拋頭面，妄圖進娛樂圈更無異于找死。

那老男人又糾纏了幾次，甚至在散場后派保鏢堵我。我好不容易逃過數劫，結果被這位小花記恨上了。

似乎認定是我讓丟了面子，還覺得我要搶金主，所以每每遇上能折辱我的機會就絕不放過。

我嘆了口氣，打算讓再扇一掌。

的確很疼，但我需要錢。

而這劇組似乎急著招人開工，不僅愿意讓我這樣一個名不見經傳、什麼資質都沒有的小群演進場，報酬還高得離譜。我懷疑過是否有蹊蹺，但打聽下來發現娛樂圈的報酬確實溢價很高，所以還是來了。

只要再熬過接下來的三四個鏡頭，我就能順利結束這份為期兩周的工作，去場務那邊領走五千，也能和這些人徹底斷掉關系。

我一邊等著挨打，一邊在心里盤算這筆錢給到醫院后還能剩多，夠不夠我換個城市繼續躲著。

只是我等了很久，那掌也沒落下來。

我疑地抬頭，發覺先前要打我的那星忽然間完全沒了盛氣凌人的模樣，此刻正瑟瑟發抖著不斷往后退，里還不停地在道歉。而跟站在同一邊的、平日里看熱鬧居多的工作人員也都表現得差不多。

我意識到了不對勁，心存僥幸地循著眾人的目回頭——

命運之神沒有眷顧我。

在我后幾米遠的地方，站了位看起來相當俊的青年。他彎著眉眼，角含笑，看起來心似乎頗好的樣子。

……如果他如藝品般修長好看的右手里沒有握著槍，槍口也沒有對準那位星的腦袋，我或許會覺得他的瘋病在這些年里有所好轉。

“我比那個家伙先找到了你哦。”對方笑了笑，小拇指勾著槍柄轉了圈，漫不經心地把槍拋給側的保鏢，“他覺得你一向眼高于頂，不可能看得起這種工作，所以排查的都是文化人去的地方。”

我垂下眼，沒有說話。

比我高出一個頭的他踩著勝利者的步伐走到我面前，然后彎下腰，態度輕佻地勾起我的下，迫我跟他對視：“婊子無戲子無義。像書昀你這樣無無義的人，最適合當戲子里的婊子了。而既然你已經當過兩周戲子，接下來……是時候回到我床上當婊子了。”

第2章 虛與委蛇

一斤尊嚴值幾多錢？

反正換不來面包。

而且當著眾人拒絕嚴爍不會讓我獲得任何實質上的好，只會大概率激怒晴不定的對方。

這瘋子發怒的后果我領過兩次。已經是三年前的事，卻一直記憶猶新到現在。

其中一次是他發現自個兒被戴了帽子，我暗中主爬了樓釗的床，并未把初夜留到他生日作為所謂的禮。而另一次則是因為我太過虛弱，沒力氣在某次激烈的做后手抱住他。

第一件事發怒有可原，可第二件事簡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果然腦子有病的人思考問題，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于是我放棄無謂的抵抗，平靜地說了句好。

被他抓到的本質原因是我不夠謹慎，沒有細究這次群演招聘背后的貓膩。

而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錯誤抉擇付出慘痛代價。對此，我坦然接。

聽到我的回復后，嚴爍黑得瘆人的眼眸微微瞇起，薄抿著沒發話。

我太久沒揣他的心思，一時分辨不出這家伙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能認命地被他用足以碎我骨頭的可怕力道掐住手腕，踉踉蹌蹌地被他拖拽著快步往外走。

我的腦袋還在嗡嗡作響，腳步也虛浮得厲害。再頂著大太從影棚走到停車場，這過程差不多要了我半條命。

等保鏢拉開車門，他漫不經心地把已經開始發抖的我塞進后座，自己也挨著坐了進來。

“去城南別墅。”這人朝司機吩咐道。

然后他升起和駕駛室之間的隔板，神異常專注地起我紅腫的臉頰。

冰冷的指尖沿著還未消散的掌印反復挲，這如被蛇信親吻，令人骨悚然。

我強忍厭惡與恐懼，溫順地微昂著頭任他施為。畢竟自己主配合，總比被下了藥后的被迫配合強。

我討厭失控，討厭做，討厭高。

因為清醒是我最后的依仗。

只有時刻保持清醒，我才能把握機會，再次從無盡深淵里逃出來。

“疼嗎？”嚴爍看似好心地問我，“書昀，你想讓我怎麼收拾？”

明明是自己設的局，現在又裝得像完全不知我近期的遭遇，當我傻？

如果是機緣巧合下的抓獲，怎麼會口而出是“兩周”的戲子？

我對他太多的表演興致缺缺，沒什麼緒地敷衍道：“隨便。”

拜他所賜，目前我最疼的其實是手腕，酸麻得都不了，被掌摑的疼倒是其次了。

而且這車里冷氣開得太足，我之前出了一汗，現在又被循環過來的風對著吹，難得要命。

……

我覺這畜生多半是故意的。

如果我喊冷，他有的是辦法讓我熱起來。可無論是車震還是跪下來幫他口，都讓我深厭惡。

所以我把自己盡可能地蜷一團，半閉著眼安安靜靜地進座椅里。

嚴爍對此不太滿意，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書昀，你怎麼沒打采的？”

“……為了躲樓釗，已經很久很久沒睡過好覺了。”我難掩疲憊地輕聲道，倒也不刻意放聲線撒，只用朋友之間的正常語氣跟他對話，“嚴爍，可以把你的外套借給我蓋一下嗎？或者有空調毯也可以。”

像我預料的那樣，這人捕捉到了我話語里的關鍵信息。他眼神微微閃爍，之前的不快似乎一掃而空：“書昀你這幾年來沒在躲我，躲的是那個家伙？”

我違心地點頭：“對。”

實際上這倆人我一個都不想見到，最好下輩子也沒任何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