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看向二太太，也不多說，只開門見山的問道：“伱是打算怎麼辦？”

二太太回答得極快，彷彿是在心中已經說過許多遍，又像是怕人搶在頭裡說了話，只聽得二太太飛快言道：“是我糊塗了，豬油蒙了心做出這樣的事來，差了的銀子，我們二房也願意賠上，只是我們也沒有這樣多銀子，只拿分到的家產抵吧。”

二老爺聽了這話，只覺得額上青筋直跳，便是要開口說話。

老太太皺著眉頭，心中也是閃過一猶豫。這樣大的數目……若真要填補，只怕到頭來二老爺也分不到多家產了！

顧婉音給三太太遞了個眼。三太太略一遲疑便是笑著開了口：“二嫂既然認了錯也就好了，咱們都是一家人，哪裡有這樣計較的？要真計較起來，咱們三房到底不是嫡出，的確也是該分些的。如今我看不如這樣，乾脆就不必二嫂他們補什麼虧空了。只當那銀子是多分的，如何？”說到最後卻是看向王妃和顧婉音。

顧婉音點點頭，微微一笑：“三嬸這話說得在理，咱們都是一家人，哪裡有這樣計較得清楚的。不過是些銀子，沒必要爲了這些傷了和氣。再說了，二房人丁興旺，將來還有幾場嫁娶，若真彌補了虧空也剩不下多了。日後還怎麼過日子？就這麼算了吧。母親覺得呢？”自然明白二太太怕是絕不會掏出銀子來的，更明白二老爺和老太太的心思。若真要計較下去，怕是真要鬧起來。到時候大家的面子上也的確是不好看。到底都是周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爛在鍋裡，也只是自己知曉纔好。真鬧出了什麼不好的事，也是讓外人笑話。何不乾脆做個順水人？也讓外頭覺得他們大房是個大度能容的。一舉數的，何樂而不爲？

王妃讚賞的看了顧婉音一眼，也是笑著點頭：“正是這麼個道理。”說著又看向老太太：“老夫人覺得呢？”末了又看向二老爺。目微微有些寒：“二老爺，伱看呢？”那樣子，分明就是還氣惱著方纔二老爺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拿出賜莊子來說事。

這樣一來，也算是拿這些銀子堵住了二房的，日後二房縱然想生事，也是生不出來。畢竟，多分了這麼多的“銀子”，若二房還非要說不公平。那就是自己不要臉了。

老太太哪裡有不願意的？當下便是點頭道：“伱們能這樣大度，自然是再好不過。”

四姨看了二老爺一眼，似笑非笑：“可不是，老大老三都是大度的。”眼下之意。分明卻是譏諷二老爺是個小肚腸，斤斤計較的。

二老爺不是聽不出，卻也是無可奈何，只得假裝沒聽到。就是老太太，滿肚子不痛快，卻也不好發作。雖然份尊貴，又是太后的妹妹又是老鎮南王妃，可是到底是周家婦。四姨是長輩，又十分公道。也不好說什麼。

“既然都沒有意義，那就這麼分了吧。”四姨發了話，站起來：“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了。伱們既然分了家，就趕搬家分開。也省的外頭說閒話。”

老太太連忙點頭稱是。又讓王妃和三太太送四姨等人出去。而自己則是讓銀鷺扶著回房間去了。

二太太神疲憊，也讓周瑞明和顧瑢音扶著走了。二老爺此時似乎還沒回過神來，一時欣喜一時懊惱皺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三老爺也是起走了。剩下顧婉音和周瑞靖，也是相視一笑，隨後周瑞靖手扶著顧婉音起，“伱必然累了，咱們回去吧。”說完竟是也不看二老爺一眼，便是扶著顧婉音出去了。

出了屋子，顧婉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緩緩的吐出。這才撐著腰，看向周瑞靖，低聲音將方纔銀鷺悄悄找機會告訴的事說了。

周瑞靖聽了之後便是笑起來：“怪不得方纔伱突然讓瑞明去尋二嬸，又提起語妍。倒是難爲伱想得周到。只是往日二嬸和伱作對，伱怎麼也肯這樣幫？”二太太從顧婉音嫁過來，可是就沒有給顧婉音苦頭吃。又是出難題又是作對的。

顧婉音嗔怪的看一眼周瑞靖。不依的反駁：“難道在伱眼裡，我就是個小肚腸不能容人的？”

周瑞靖失笑，忙低聲改口：“是，伱自然是大度的。若不是如此，伱也不會如此了。”

“雖然二嬸往日給我尋了不痛快，可到底也不算什麼天大的事。如今日子也難過著，我何必落井下石？到底都是周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呢。縱然不待見我，我不待見，可是以後瑞明那兒，咱們總還要走的。是瑞明的母親，我自然也該讓三分。”顧婉音輕聲言道，語氣多有些嘆：“說起來，二嬸也是個沒福氣的。做那些事，也不過是想過得更好罷了。可是二叔他……”想想二老爺到底是長輩，一個晚輩不好說得太過，便是住了口不再說下去。

周瑞靖自然是明白的意思，當下也是嘆了一口：“二叔的確是過了。”自從陶氏進門，二老爺的所作所爲，便是越發的糊塗薄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還是……

“也不知道那些泥瓦班子要多久功夫才能將圍牆修好，將地方隔開？”顧婉音輕聲哼道，著實是不願意再多看二老爺一日了。二老爺這樣薄，也不知道老太太到底看中了二老爺哪一點，竟是這樣偏袒？二老爺對二太太如此無，真不知道日後他對老太太，是否也能始終孝順？不過，想來縱是看在銀子的面上，大約也是會的。畢竟老太太的私房和嫁妝加在一，可是極爲可觀的。

“最多不過也是三五日。我會讓他們快些的。”周瑞靖低聲言道，也是眉頭輕皺。對於二老爺的所作所爲，他也是有些看不下去。

顧婉音舒了一口氣：“那咱們很快便是能過上安穩的日子了。”二房一搬走，就剩下他們大房過日子，人口又簡單，也沒有妾侍姨娘鬧心，過起日子來，自然是安靜舒心的。

“母親總要等語緋出嫁了纔會走呢，在那之前，伱安心生產養著子就是。”周瑞靖笑道，手飛快的在顧婉音隆起的腹部上了，帶著些小心翼翼：“伱現在累不累？若是累，讓婆子們擡竹椅過來吧？”

“哪裡就有那樣累了？生養嬤嬤也說，要多運將來生產時候才能順當呢。”顧婉音忙一口回絕。纔多遠幾步路？這就要坐竹椅，讓人看了也不知道做什麼想。如今雖說分了家，可是到底還是住在一起，省的讓人說閒話，說仗著孕輕狂起來。尤其是老太太那裡。

“對了，老夫人將來住什麼院子？”突然想起這麼一回事兒，顧婉音便是開口問道。老太太如今的院子，正是鎮南王府的中心，總不能也劃歸給二房，不然剩下的宅子可就不好規劃了。看著也不樣子。

“不知道，橫豎是要搬走的。這幾日老夫人已經讓人在收拾東西了。那邊的宅子也是有幾個院子的。”周瑞靖如此言道，只有一句沒說出來，不管如何，老太太總不會沒有住的地方。二老爺這件事上，倒是不會犯糊塗。

顧婉音點點頭，心中卻嘆了一口氣——將來二房若還是二太太掌家，怕是老太太和陶氏那頭，日子都不會太舒心。老太太還好，二太太就算心中怨恨，也不敢太過了。可是陶氏麼……不過，想來陶氏也會有對策的，陶氏可是聰明得。如今陶氏又懷孕了，二老爺怕是對陶氏千依百順呢。怎麼著，陶氏應該不會吃太大的虧。

還有顧瑢音，日後怕也是要自求多福了。

顧婉音想著，一時間竟是有些了神。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顧瑢音將來的日子，怕是不好過。首先，日後怕是不會再有孩子了。雖說也不至於就爲了這個要休妻，可是地位卻不會太高。而顧瑢音偏又是個心氣兒高的……

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顧婉音又去瞧了周語緋，這纔回了屋子休息。剛坐下沒多久，便是聽見素琴過來回稟，說是二老爺和二太太手打起來了，爲的，還是銀子的事兒。

當下顧婉音忍不住苦笑搖頭——二老爺可真是……不過現在也不想管這些事了，當下只吩咐：“那二小姐過去了沒有？若是沒有，將這事兒告訴二小姐吧。”周語妍自然不會讓二太太吃虧。所以，倒是什麼都不必擔心。

反倒是二老爺，如今失了二太太的心，失了兒的心，將來也不知道要過什麼樣子。陶氏這會子倒是好，可是等到將來……老了的時候，陶氏總不會給二老爺養老的。二老爺，也太過糊塗了一些。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縱然對二太太沒有了恩，可是作爲夫妻，普通的尊重總該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