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璟琰心中灼痛更盛。
他不過是睡了一覺,怎的都死了,青鋒死了,雁鳴死了,小康也死了……
小康?
趙璟琰猛的瞪大了眼睛,“你的十個兄弟……都死了?”
一滴熱淚滴落在手背上,灼得他痛極了。夢裏的火焰,在他心中烈烈的燃起。
又一滴淚落下來。
趙璟琰靜靜的躺著,看著這無窮無盡的黑,有一種非人世的恍惚,原來夢裏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眼裏湧出淚來,趙璟琰平靜道:“你,說給我聽。”
黑暗中,盛方心頭一陣悲涼。
“王爺暈迷後,我們繼續趕路。三天,五次追殺,連火都用上了。咱們隻剩下二十幾個兄弟。我一看不大妙,照這個樣子,必死在路上,於是打算兵分兩路。”
盛方心緒煩,有些說不下去。
他原本打算由他裝壽王的模樣,誰知小康他們堅決反對。
青峰、雁鳴二人見此況,立刻領了十幾個暗衛,帶著馬車走大路,做了餌。
而他和小康十個兄弟從林中出發,抄小路往永樂鎮。誰又曾想,連小路上都設了埋伏。
小康下壽王的裳,穿在了自己的上,把他們倆藏進了山丘中的一個小。
他過小,看著漫天的黃沙,兄弟們流淌的鮮,染紅了那片林子,風沙過後,落得一片幹淨。
隻有那懸掛在半空的圓月,冷眼旁觀卻寂靜無聲。
盛方閉上了眼睛,淚仍從眼中湧出。
他們跟著他十年,出死,同甘共苦,卻不曾想,這一役都折了去。
“誰後死,就好好留著命,替兄弟們報仇。”
“清明替兄弟們上柱香,多燒些紙錢。”
“多帶些烈酒。”
“我不要烈酒,我要喝江南的離人醉。”
“哈哈哈……離人醉,又綿又,和江南的人一樣的滋味!”
往日戲言,一語讖,盛方心中狂跳,任由眼淚長流。
“王爺,我留著這條命,並非茍活,也非為你,冤有頭,債有主,總有一天,我會替他們討回這個公道。”
還有那被屠殺的三萬盛家軍。
趙璟琰一顆心,被人揪得生疼。
太子謀逆,錢、盛兩家被屠殺,他雖然心痛,卻想著隻要兄長能活,便是大幸。
兄長被,從此吃齋飯,念佛語,心如死灰。他不懂,常問兄長何必如此苦了自己。
兄長說,他隻要一想到,那些追隨他多年,卻因他而枉死的人,便錐心的痛。隻有跪在佛祖麵前,才能洗去他一生的罪孽。
他仍是不懂,皇權路上,總要死人,總要流,兄長堂堂皇子,何必為了他們這些人自苦。
後來他看到顧青莞,一介流,為了替錢家複仇,不惜裝瘋賣傻時,心中似有所了悟。
隻是他還不明白,生而為人,為何要這麽多的執念,執念一多,便了魔,眼中再看不到其它的風景。
而如今,這些活生生的人為自己戰鬥,為自己浴,為自己犧牲,他們有也父母兄弟,也有妻子兒,拋家舍業為的不過是有朝一日澄清宇。
耳畔嗡嗡直響,趙璟琰在黑暗中,寂寂無聲地流著淚笑了。
笑過後,他開了口,“我以趙姓發誓,錢家,盛家,你的兄弟,我的將士,還有石閣老,那些替我和兄長妄死的人,絕不讓他們白白去死。這天下,我要定了。”
盛方的眼角,湧落兩行淚水,沒有說話,隻是冷笑。
上位者的話,從來不可相信,一將功萬古枯。盛家人金戈鐵馬,封狼居胥,沒有死在為國殺敵的戰場上,卻死在了自己人的手裏。
他的父親,被割下頭顱,高懸在城門口。他的,爬滿了蟲蟻,像一段枯木。
他是英雄啊,不當死的這樣慘。
而那些皇子皇孫,依舊酒人,為了達到權利鼎鋒,瑩瑩汲汲,誰會在意一個將軍的死活。
就算這天下,他握在手中又怎樣,能讓小康他們起死回嗎?盛方低頭著,任由悲傷將自己鐵石般的心浸。
心底一片冰涼。
兩人各自悲傷著自己,都沒有再說話。
劫後餘生的人,從來都是虛弱無力的,他們要時間來舐傷口,平複心。
黑暗,正是他們的遮蓋。
也不知過了多久,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有些急促。
盛方麵一變,道:“王爺,此不易久留,咱們得想辦法出去。”
無人應他。
盛方立刻撐起子,手放在他鼻下一探,原是昏迷過去了,心中稍稍安定。
他用手一點一點摳開堵在門口的泥,抬眼,見一冷月高懸月空,而四周的腥之氣,仍揮之不去。
他迅速背起趙璟琰,順著星辰的方向一路南行。
正值盛夏,烈日似火,
青莞騎行兩日,整個人已如散了架的鴨子,一下馬車,兩條都是打著的,把葉青、葉紫姐妹心疼的不行。
夜晚安營紮寨,息於山坡上。
青莞命葉青打水,葉紫掌燈,下子一瞧,大側全磨破了,湧著水。
“小姐?”葉紫一聲驚呼。
青莞朝擺擺手,冷靜的從包袱裏拿出酒,一點點塗抹在傷口。
錐心的疼痛,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又掏出藥膏,令葉青替塗抹。
“青莞,可是出了什麽事?”蔣弘文的聲音在外邊響起。
“無事!”青莞不張,“早點安歇吧,三個時辰後趕路。”
蔣弘文立在帳外,眉頭探得更。
他不是沒有看到走路的姿勢。初次騎馬之人,騎行半天,大側便會青紫。
整整兩天兩夜,隻怕都磨破了。
見閨中子能如此吃苦的,連哼一聲不曾有。他並非憐香惜玉之人,瞧著,也有幾分心疼。
蔣弘文煩躁地了眉心。
此刻,他最不該的便是憐香惜玉,萬一亭林那頭……想至此,蔣弘文眼中閃過擔憂,也不知前去打探的暗衛,有沒有與他接應上了。
突然一聲閃電劃破天空,接著悶雷滾滾。
蔣弘文抬頭看了看天,隻怕有雷雨要來。他迅速轉帳中,命人安頓好馬匹。
半盞茶後,暴雨傾盆而下。
青莞聽著外頭的雨,心中莫名驚慌,把頭埋進了葉青的懷中,葉紫一見,忙上前捂住小姐的耳朵。
“小姐,別怕!”
忽然,帳簾一掀,陳平淋淋進來。
葉青眼睛一抬,厲聲道:“你怎麽進來了,這是小姐的……”
陳平抹了一臉的雨水,道:“雨下太大,幾丈的距離,就看不見人,我進帳來護著小姐。”
葉紫笑道:“你也忒小心了些,快拿巾。”
“謝謝葉紫姑娘。”陳平笑瞇瞇道。
話音剛落,一聲馬嘶聲,劃過天空。
陳平臉一變,暗道不好,當下急道:“快,收拾東西,趕撤。”
“陳平,出了什麽事?”青莞尚未反應過來。
“小姐,馬嘶鳴,那就有人襲營,我來背你。葉青,葉紫,你們護在我後。”
就在這時,蔣弘文衝進來,高聲嗬道:“你們快上馬,有人殺過來了。”
“嗖!”
響箭夜空,帳中的衛軍,暗衛提刀迎上如水般一樣出現在雨夜的殺手。
青莞腳下一,急急喊道:“不用退,可智取。葉紫,把我包袱裏的白瓷瓶拿出來。弘文,速速沿著山坡一圈倒下,然後命咱們的人往上走”
蔣弘文愣住。
“快,一分鍾都耽誤不得。”
陳平對小姐的話,從來深信不疑,一把搶過葉青手裏的兩個白瓷瓶,衝進了雨夜。
蔣弘文跺了跺腳,隨即也衝了出去。
須臾,幾聲慘聲夾著雷聲,傳進帳進,青莞長長的鬆出一口氣,“扶我先歇一會。”
實在,太累了。
雨夜中,瓷瓶中的末倒在地上,和著雨水往山坡下流,無無味。
雨水流到敵人腳下,恰巧有個黑人雙手著地,隻聽得“滋啦”一聲,黑人痛苦的跌倒在地,哀嚎連連。
接著,那哀嚎聲此起彼伏,一聲連著一聲。
蔣弘文心中一喜,厲聲道,來人,給我留活口,我倒要看看,竟然誰這麽大的膽子,要七爺我死!”
青莞再次睜開眼睛時,雨勢已收。
一丈之外,有個影子直直坐著,臉龐在暗中,看不分明。
“誰在那裏?”
“是我。”蔣弘文的聲音,說不出的疲憊。
青莞鬆了一口氣,“外麵怎樣了?”
蔣弘文著新長出來的胡子,不答反問,“那瓷瓶裏是什麽?”
青莞強撐著坐起來,兩條像是按在了別人的上,連痛都覺不到了。
“毒藥,由最毒最毒的江南水蛇竹葉青上提取的。可有活口留下。”
“有!”
“誰要殺我們。”
“你猜?”
顧青莞有氣無力,“猜不出,也不想猜。不過,你坐在我帳中,一臉苦,想必來頭不小。”
蔣弘文苦笑,“胡人。”
“突厥?”
顧青莞著實大吃一驚,腦海裏立刻回憶了一下那張地圖,正道:“咱們日夜行了兩天,離永寧鎮尚有一段距離,再往西北便是鎮西軍,鎮北軍,胡人如何能長驅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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