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苑趁著日落之前在辦公室理完今天的幾個試驗后報告, 隨后便忍著太一跳一跳的突兀搐,開車去了三中。
今天下午接到了于深的電話,聽說喻落拒絕瀾大的保送邀請后就一直有點心神不寧的。
雖然忙的腳不沾地, 但喻落升學的這件事依舊是家里最為重中之重的頭等大事, 所以顧苑依舊親自來了學校一趟。
趕在學生上晚自習之前的休息時間, 于深正在辦公室里侯客, 見到顧苑踩著高跟鞋進來的時候忙起用一次紙杯給倒了杯茶。
“顧院長很忙啊。”于深看著人明艷的臉瘦削青白,眼底泛著連軸轉的約黑影, 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 意有所指道:“可即便在忙, 高三這個階段……咱們也不能疏忽孩子的教育不是?”
“于老師,我知道您是個好老師。”顧苑每分每秒的時間都像金子一樣珍貴,并沒有興致‘揮金如土’,笑了笑, 直白道:“有話直說好了,我今天來, 也是想過來了解一下落最近在學校的向。”
于深:“倒是有好好上課的,狀態也不錯。”
但狀態好反而就怪了,顧苑眉頭輕蹙:“那他怎麼會拒絕瀾大的保送呢?這不合常理。”
林瀾大學, 國排行前十的存在, 理科工科的專業尤為好,和喻落想要嘗試的目標也正好契合。
以喻落的績想要沖刺一下國前三所也不是不行, 但問題是顧苑明白瀾大是喻落的志愿, 他也曾說過。
林瀾是一線城市,又土生土長, 留在本地方方面面都便利, 為以后不管是工作安排甚至是做生意積攢人脈都是有好的。
重點是, 喻落自己不排斥而且目標就是瀾大,那他為什麼要拒絕?
無論從什麼角度看來,這都是一件令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
除非……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改變了他的固有思維,才讓他變的這麼‘反常’。
顧苑纖細的手指有幾分聊賴的轉著桌上輕飄飄的紙杯,沉片刻后斟酌的問:“于老師,落最近……在學校有做過什麼異常的行為麼?”
“異常?”于深一愣,想了想后搖頭:“沒有,他學習很好,前段時間一模考還排名全校第二,按時上課不遲到不早退……哦,對,他前段時間請假過一次。”
于深說到后來的時候想起來那個兵荒馬的早晨,忙道:“就正月十五那天,學校不是給學生早放假了麼,結果正趕上大風大雨天,落回家后著涼冒了,第二天就沒來,正巧上那天有理講座,中午我還讓學生給他送了一份筆記過去來著。”
顧苑聽的一愣。
正月十五,冒著涼?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顧苑記得那幾天正好是科技園做實驗最忙的兩天,沒回家住,可是……如果喻落生病冒了,喻遠應該會告訴的啊。
就算喻遠也忙的沒時間回家,那家里的保姆劉姐是親自提拔上來在喻家伺候十幾年的,總應該會打個電話告訴一聲的吧?
喻落要是生病到需要請假不上學的地步,那肯定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態,他們不敢不告訴自己的。
除非喻落撒謊,或者他真的生病了但那兩天本沒回家。
于深看著顧苑晴不定的表,一愣之后有些了然,便遲疑的問:“這事兒您不知道?”
……
顧苑抓著皮包的手指不易察覺的一,忽然覺得極其的難堪——似乎自己兒子的事,還沒一個老師知道的清楚,關心的及時。
深吸一口氣,人勉強的笑了笑:“沒,知道的,除了這個意外還有別的異常麼?”
“這倒是沒有了,這孩子雖然在我面前皮了點,但在學校表現的一向好的。”于深嘆了口氣:“所以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這次會拒絕這個名額,還拒絕的這麼堅決。”
事出反常必有因,顧苑沉默片刻,又問:“落在學校和誰走的比較近?”
于深不大在意的回答:“就他們幾個常玩的混小子,周新隨他們。”
周新隨這人顧苑是知道的,但這并不是想要的答案。
顧苑:“有沒有同學?”
于深一愣。
“于老師,我們都是做過很多年老師的人。”顧苑笑了笑:“應該了解最容易讓青春期的男孩心浮行為反常的因素里,其中有一條就是生。”
“這個……”于深眉頭蹙,在顧苑迫極強的視線監督中直覺脊梁骨都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他腦中飛快的搜刮著跟喻落挨到點邊的生——有一瞬間于深是真的想到過白尋音的,但他很快又想到白尋音和喻落在辦公室里,在他面前針鋒相對冷冰冰的模樣。
于深有些無能為力的搖了搖頭:“真的沒有,顧院長,您是擔心……”
“嗯。”顧苑見他吞吞吐吐不好意思張口的模樣,索干脆的打斷,十分坦誠:“我擔心他早。”
在顧苑冷靜,,又無時無刻不在做著‘準確決定’的腦子里,毋庸置疑的認為早這種事就是稽。
這是一種極其沒有頭腦,只顧快活的弱智行為,決不允許。
“這您放心吧,這些學生一天幾乎呆在學校里十幾個小時,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要是真有什麼事我能不知道麼?”
聽到顧苑的話于深不笑了,自信滿滿的說了:“早,是絕不可能的,喻落也不是那樣的孩子。”
顧苑眼底一抹晦的愁緒毫未消,卻很客氣的笑了笑:“那多謝老師費心了。”
在夕西下的余暉中離開了學校,第一件事就是撥通了助理的電話,聲線沉沉:“幫我查一下落最近的消費記錄,銀行卡,信用卡,統統查一遍。”
阿莫覺得白尋音有些奇怪。
從放學后休息到上晚自習,拉著一起不管是買飯還是流題目,后者始終都好像有些神緒游離的模樣。
就好像白尋音是在思考什麼事似的,漂亮的眼睛目空,就連盒飯都是一口口十分機械的吃下去的。
“喂喂喂。”晚自習結束后,阿莫實在忍不住拉著白尋音到角落里,小聲問:“你今天晚上怎麼了?我覺狀態不太對的呀。”
白尋音單薄的校服外套了一件厚厚的大也抵不過林瀾三月份的寒風,只覺得出門后一個激靈通生寒,小小的掌臉凍的發白,鼻頭都紅紅的,看著就讓人心生疼惜。
擺了擺手示意阿莫沒事,然后拉著小姑娘陪自己一起去車棚取車子。
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這樣的,晚上放學后阿莫陪取車,兩個人一起推到校門口在依依不舍的分開……
然后喻落默默的一路跟著,每天都跟著。
只是今天,大概是不會了。
白尋音們到的時候正巧到喻落也來取車,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別過了頭。
喻落面無表的推出自己的車子,鈴聲作響中長上,一語不發的迅速騎著離開,全程干脆利落的頭都沒回一下。
車子和白尋音肩而過的時候帶起一陣急促的風,讓想起剛剛認識喻落的時候——是啊,他就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冷漠,不易進人,這才是他。
所以那些斯文又溫的繾綣過往真的很虛假,白尋音角翹起一抹釋然的微笑。
“靠,喻落拽什麼拽?那黑臉好像咱倆欠他錢似的!”阿莫卻十分看不慣喻落這幅不可一世的死德行,忍不住就憤憤的吐槽:“明明是他自己死皮賴臉天天跟著你的好不好——咦,對了,他今天怎麼不跟著你了?”
阿莫發了一通火,才后知后覺的察覺到這一點。
白尋音沉默片刻,拿出口袋里凍的冰冷的手機給打字看:[阿莫,我和他說清楚了。]
[希我們這次真的能徹底斷了,互不干擾。]
言已至此,該說的都說了。
白尋音把殘酷的真相扯到了喻落面前——對于理想注定追求,對于他,唯恐避之不及。
喻落不知道有些事是不是一生中只能經歷一次,錯過了就沒有了。
因為他的人生一向順遂,都不知道自己在面對‘打擊’的時候竟然會如此茫然無措。
他只是腦子麻木,照常同往日那般繞了一個來回,在隆冬黑夜的冷風里騎了快四十分鐘的車回到租住的房子。
活了幾下凍僵的修長手指,喻落摁下碼,在意外看到瞞室燈火通明中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顧苑,眉頭下意識的跳了一下。
“怎麼才回來?”顧苑并不意外他會回到這里,實際上在兩個小時之前得到一份喻落最近的消費記錄,知道他私自租了房子并且半個月沒回家住了,顧苑就知道他一定會回到這里。
所以才會選擇到這里等待。
“晚自習九點半下課,從你們學校到你租的這個房子——兒子,你的品味不錯。”顧苑稍微溜號的笑了聲,繼續說:“從你們學校到這個房子你騎車頂多十分鐘,現在都一個小時了,你去哪兒了呀?”
喻落不蹙了蹙眉,從小到大他最煩的就是每次顧苑見到他這一幅‘公事公辦’的教師做派。
就好像時時要教育他,要他作報告一樣。每每見到,喻落都繃不住反抗,說話帶刺。
“無事不登三寶殿,您來干什麼?”這次當然也不意外,承蒙顧苑從小‘悉心教導’,喻落知道怎麼跟一樣沉的住氣,披著溫文爾雅的外皮說出最刺人的話:“難為您還記得您有個兒子,現在才知道我在外面租了個房子。”
顧苑抿沉默了下來,屋子里登時陷詭異的死寂中。
喻落輕輕的笑了聲,若無其事的繞到冰箱前拿出瓶冰水,一口氣喝了半瓶下去。
顧苑定定的看著他,一句‘別總喝涼的,傷胃’在舌尖繞了一圈也沒說出來,反而——
“為什麼不接瀾大的保送名額?”
“哦,你是因為這件事過來的啊?誰知道呢?”喻落走過去半倚在的皮質沙發上,無所謂的笑:“可能是因為我不想上瀾大了吧。”
“胡鬧。”顧苑板著臉,一字一句僵的像是在會議室開會一樣,條理清晰的分析利弊:“瀾大有全國排名前三的化工專業,這不是你之前想要報的專業麼?”
“更何況瀾大在本地,你無論是食住行都要更方便一些。”
“還有去瀾大是你自己之前的想法,做人如果言行不一……”
“媽,您能先別說了麼?我想安靜一會兒。”喻落仰頭看著雪白雪白的天花板,怔怔的說:“我今天很累。”
無論是下午被白尋音徹底擊碎的自信心,還是剛剛依舊忍不住犯賤一路護送回家,然后在家樓下毫無頭緒的站了半個小時,從生理到心理,都很累。
“喻落,你到底是怎麼了?”看著他這幅懶洋洋的頹喪模樣,顧苑氣的站了起來。
纖細的手指的抓著手里的包,恨鐵不鋼:“你現在這是什麼狀態,是一個高三學生該有的狀態麼?”
喻落怔怔的嗤笑:“我該是什麼狀態呢?”
難道他就應該永遠理智,不聲,帶著一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真空面麼?只要是人,都會有迷茫和弱的時候吧?
“你當然應該是接瀾大保送,準備大學學業了!”然而顧苑卻不允許,喋喋不休的聲音妄圖幫他決定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知道為了些什麼要死不活的,喻落,你在跟我置氣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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