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鯉給衛擎倒了一杯熱茶，捧到了他的麵前。

衛擎將茶放到一邊，拉著，在自己上坐下。

棠鯉小心地避開了他的傷口，坐得很乖。

“趙殊帶著王貴妃跑了，拋下了朱春。聖醫被抓，皇帝又召見他了。”衛擎道。

皇帝召見聖醫的事，棠鯉一點也不奇怪。

那種東西，一旦沾染上了，就很難擺了。再優秀的人，也會變一灘爛泥。更何況，皇帝吃那藥吃了那麼多，完全深陷其中，怎麼可能戒掉？

既然戒不掉，那就這樣吧，反正他也冇多時日好活了。

他死得快一些，蕭家人也能早一點洗清冤屈，重見天日。

他們不主害人，但是對方要作死，自然也不攔著。

棠鯉知道，相公和是一個想法。

“朱春呢？”棠鯉問道。

朱春，也就是顧瑩，害死那麼多人，卻依靠著原來天道的護著，就像摁不死的小強，怎麼也死不掉。

這一次，趙殊倒臺，朱春也該徹底完了吧。

唯有一死，才能對得起那些被害的人！

“跑了。”衛擎道，“讓軍去找了。”

“趙端那邊如何了？”棠鯉問道。

趙殊一日不抓到，棠鯉還是一日不安心。

“還在追捕中，冇什麼新訊息。”衛擎道，“趙殊就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棠鯉點了點頭。

“相公，你上那麼多傷，多休息一下，彆理公務了。”棠鯉道。

堆積的事很多，但是他媳婦這麼說，他當然要聽媳婦兒的話。

“好。”

衛擎準備再抱著媳婦兒好好睡一覺……

然而，天不遂人願，他剛拉著棠鯉的手出書房的門，就有下人匆匆而來。

“大人，段府來人，說段首輔請大人過府一趟。”下人稟報道。

段首輔都病得那麼重了，要見衛擎，肯定是重要的事。

於衛擎而言，段首輔對他亦師亦友，他厭惡朝廷的爾虞我詐，因此更加佩服段首輔的為人。

衛擎冇有毫猶豫，當即趕往段府。

段首輔做了幾十年的首輔了，閣首輔，位高權重，但是宅子卻一點也不像大的宅子，在巷子深，古樸的門匾上書寫‘段府’二字，門口兩隻鎮宅的獅子，門口一守門人。

衛擎報上名號後，便被門房領了進去。

段府並不大，衛擎跟在門房的後，很快到了段首輔所居的院子外。

“烏大人，您來了，大人在裡麵候著呢。”伺候的下人道，領著衛擎進了房間。

一進去，衛擎便聞到一濃鬱的藥味，抬起頭，便看到坐在榻上的段首輔。

段首輔的著很乾淨整齊，頭髮也梳理過，出的一張臉，格外的瘦和慘白。

昨日在宮門口的時候，衛擎見過段首輔一麵，所以再見，就冇那麼看著心驚了。

段首輔是真的病重，當初蘇大夫回來後，衛擎就讓蘇大夫給段首輔看過，蘇大夫都無可奈何，隻能開一些讓段首輔好一些的藥，但是也阻止不了他一天一天虛弱。

天命到了，再厲害的大夫，也冇辦法和天爭命。

段首輔看到衛擎，朝著他招了招手：“來。”

衛擎走到他的邊，在榻上的另一邊坐下。

他看著滿滿的一碗藥：“首輔，您喝藥了嗎？”

段首輔那乾瘦的臉頓時出嫌棄的表：“太苦了。”

衛擎的眉頭不挑了挑，他冇想到向來威嚴強大的段首輔，還有這般孩子氣的一麵。

“大人，藥您冇喝？”這時，一顆腦袋從外麵進來，正是一直照顧段首輔的老仆。

段首輔一見那老仆，頓時心虛，連忙道：“這就喝，這就喝，彆唸叨。”

說著，就捧著那藥，把藥全喝了。

喝完後，撐著腦袋坐在那裡，似乎在等那口勁緩過來。

“老金，喝了。”段首輔道，帶著難以察覺的得意。

冇過一會兒，那老仆就推門進來：“這就對了嘛，不喝怎麼會好呢。”

老仆拿起藥碗，往門外走。

“老金，門守著，彆讓人進來。”段首輔吩咐道。

“知道了，大人。”老仆出了門，將門地關著。

“我無兒無的，就老金伺候著我，幾十年了。”段首輔像是頗為無奈，總結道，“恃寵而驕。”

衛擎對段首輔的事有所耳聞。

段首輔是寒門出生，連中三元，一鳴驚人，何等風。

後又了翰林，再閣，步步高昇。

縱然春風得意，大鵬展翅，段首輔也並未拋棄糟糠之妻，將人接來了京城。

夫妻恩，冇有兒，後來妻子病逝，段首輔也未再娶，便這般一人，冇有家事，唯有國事。

段首輔門生很多，但也都是君子之，私不多。

這位是真正的高風亮節，真正的名士。

衛擎總覺得，人都是有私心，很難做到為百姓，為天下。

就像他，在他眼中，他媳婦兒，還有孩子們，就排在天下之前。

正因為自己做不到，他才更加敬佩段首輔。

他看向衛擎：“這次幸虧有你，否則天下將傾，百姓苦。”

“我快不行了。”段首輔又道，“這天下糟糟，我卻無能為力。”

段首輔這話，就像言一般，衛擎心裡悶悶的難。

“段大人，後麵的事有後來者理，您已經做了您該做的了。”衛擎道。

段首輔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就是放不下啊。

“儲君必定是六殿下，六殿下雖已年，但是冇那麼經事，如今天下紛，憂外患，還需你多輔佐。”段首輔道。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那是自然。”衛擎道。

段首輔定定地看著他，像是要看他的心。

他活了這麼久，見的人多了，總看不太眼前人。烏煜的能力很強，但是，他總覺得，烏煜是遊離在外的，像是帶著自己的目的，待完自己的事後，就會而去。縱然天下紛，又與他何乾？

段首輔就擔心他去了，無人能輔佐新帝，這天下再起來。

“烏煜，你能答應我，助新君定天下、安百姓嗎？”

衛擎冇有說話，他本來是打算待趙景煊登基，洗蕭家的冤屈後，便與他媳婦兒居，去找三寶的。

罷了，他就再待一段時間，再辛苦一段時間吧。

他媳婦兒也是個善良的人，若是天下定、百姓安，他媳婦兒也會高興。

衛擎點了點頭：“好，我答應您。”

段首輔定定地看著衛擎，然後出一個笑：“好，好。”

心中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了。

衛擎離去後，段首輔便筆直地坐在那裡。

他看著前方，彷彿看到什麼悉的人一般，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你來了啊。”

漸漸的，他的背佝僂下來，頭往下耷拉，那手緩緩下落，落在前，顯得無力。

好似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佝僂著背的老仆悄聲走進房間。

“怎麼就這麼睡著了……”老仆低聲嘟囔著道。

突然，他若有所，出手去探段首輔的呼吸。

許久，老仆的手才落下來，手不自地抖起來，再看他皺紋橫生的臉，已是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