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回去呢？”顧九思皺了皺眉頭，老者苦笑起來，“沒錢啊。”

“家里地薄，”老者吃著饅頭，面無表道，“隨便種點地說不定就被水淹了，不如在外面呆著，給人打點雜工，總能生活。”

“那也該常回家看看。”顧九思繼續勸道，老者看了他一眼，眼里頗有些奇怪道：“回家不要錢的？”

這話把顧九思給哽住了。

等到夜里，老者蹲在火堆邊拿著個木頭雕小娃娃。這個小娃娃是他準備送他小兒子的。他每天從府那里拿兩個饅頭，吃一個饅頭，另一個賣給其他不夠吃的人，攢下來的錢，給孩子買了許多東西。就等著這次黃河修完，就回家去。

顧九思和沈明背對著老者，看著火堆蜷著睡著。沈明看著顧九思睜著眼，湊過去道：“哥，你瞧什麼呢？”

顧九思沒回他話，沈明嘆了口氣道：“哥，你想嫂子不？”

“嗯。”顧九思低低應了一聲，沈明睜著眼，有些不好意思道，“唉，說了你別笑話我，我想葉韻了。”

“脾氣不好，老罵我，”沈明說著，從旁邊拿了一塊石頭，這塊河石被打磨得，瞧著還有幾分漂亮，沈明將它揣進了懷里，接著道，“但我突然覺得，這時候來罵幾句就好了，我說不定心里就沒這麼難了。”

“你也會難啊？”顧九思笑起來，沈明瞪了他一眼，“瞧著大爺這樣，我不難嗎？我也會想啊，”沈明看著火堆，有些發愣，“要我爹當年還活著，沒死，應該也是這樣吧。”

顧九思一時哽住了，他看著沈明，好久后，他拍了拍沈明的肩頭，沒有說話。

顧九思和沈明干了三天后，便離開了平淮。

走之前，顧九思給了老者十兩銀子，同老者道：“讓你兒子去讀書，若能考個功名，讓他到東都來去找顧九思。”

老者雖然不知道顧九思是誰，但也知道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了，對顧九思連連拜謝。

顧九思領著沈明回了滎，他們回來后，誰也沒說，就在滎裝老百姓混進去，待了好幾天。

滎的河工待遇比平淮差太多了，或許是因為平淮還有沈明著的緣故，滎沒有人管，于是一個河工的錢就是一兩銀子，而這一兩銀子，還要各種克扣。

吃的飯按規格該是兩個大饅頭，但實際上都是一些清湯寡水的粥，吃幾碗都不頂飽。

顧九思在這里呆了兩天，終于回了家門。回家的時候，家里全是人，柳玉茹帶著工匠，指著圖紙在設計倉庫的建造，聽到說顧九思回來了，還有幾分詫異，等抬頭一看，發現當真是顧九思回來了。

幾乎就認不出他了，才去了不到十天，整個人就黑了一圈，哪怕他底子白，哪怕曬黑了也比旁人看著要白，但比起過往，始終是要顯得干了一些。他看上去瘦了，眉眼間都帶著憔悴，明顯這幾日是吃了苦。

柳玉茹見他的模樣，心疼得不行，顧九思忙道：“沒事兒的，就是黑了點。我洗個澡，這就走了。”

顧九思說完之后，便進了家門，柳玉茹讓人給他備水洗澡，顧九思洗完澡，便換上服，走出門去，他去了府衙，連夜將傅寶元找了出來，傅寶元打著哈欠，有些不高興到了前廳，打著哈欠同顧九思道：“顧大人，這麼晚了，還不歇息嗎？”

“傅大人，我過來，是想同您商量一下固堤的事，”顧九思說著，鋪開了河圖，同傅寶元道，“我重新想了，之前的方案，的確有不妥當之，之前的銀兩數目不變，修堤時間改為八月中旬之前，但是這樣一來，人手的確不夠。”

顧九思說著，抬頭看向傅寶元：“本想過了，從城防營里撥出三千人來，由沈明統領，幫著去固堤。多了三千人，保證就能在八月初三之前完工，您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