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婦產科, 即便依舊忙碌,但來往的人都會互相道聲新年好,護士站的小框里也裝滿紅包裝的糖果,極為難得的沾染上一喜慶。
蘇盈袖眼前垂著一點中國結流蘇的影子, 抬起眼, 看到頭頂閃著金的“福”字。
過年了啊, 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與闊別多年的生母猝不及防地打個照面。
李寧曼從進一附院的門開始就覺得心神不寧, 羅蘭溪忽然發, 本不到這里來,高端私人醫院難道不好麼?所有人都圍著產婦轉,能得到更好的照顧,不是麼?
可親家老太太不這麼覺得, 覺得公立醫院的醫生醫更好, 更有保障, 恰好就住在這附近,在這兒生還近,不用走太遠就能看到重孫出世。
兒嫁過去, 雖然家境殷實食無憂, 但上頭兩重婆婆, 當媽的不愿意兒為難,于是沒再堅持。
可是這里的空氣太抑了,總不由自主的想起往事,甚至還被掛號的一位老職工認出來了,說什麼:“咦,你怎麼有點像蘇主任家以前那誰……”
心里一慌,連忙否認, 又暗道晦氣,蘇和都已經死多年了,怎麼還有人記得他?
所有人都在關心即將生產的新媽媽,沒人察覺到的不對勁,只有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害怕遇到和蘇和生的那個兒,這麼多年沒想起過的人,卻在這個還有點悉的地方想起來了。
但又努力的安自己,這些事早就是過去了,也沒有什麼大的過錯,沒養過也不要求贍養自己,很公平。
等電梯到了八樓,的心理建設已經完,轉而擔憂起羅蘭溪來,“要不然到時候打無痛吧,這邊應該有的……”
接著就聽見護士蘇醫生,抬眼去看,看見一個年輕的醫生,穿著藍的刷手服和白大褂,戴著藍的手帽,肩膀上很不合規范的搭著聽診。
有著一張和蘇和生得很像的臉孔,圓而亮的眼睛,微微上翹的笑。
李寧曼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蘇和把一副新的聽診拿給小孩,教怎麼用,“可以聽到心跳哦,撲通撲通,袖袖聽聽自己的好不好?”
就在一旁笑看著,覺得他們父真好。
那時對一切都還算滿意,雖然房子不大,可是出去時,會有人說這是蘇醫生的太太,蘇醫生很好人的,一臉尊敬,也覺得面上有。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蘇和因為在門診得罪了某位領導的家屬而被對方罵得狗淋頭……
權力和地位多重要呢,至可以讓被捧著,可以讓抬著頭,永遠高高在上,不必到憋屈。
盡管后來已經明白,憋屈無不在,但從未后悔。
不遠的年輕醫生抬頭看過來,似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即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還是掛宋醫生床上吧,掛我這兒,羅太太哪能放心吶。”
這句話像一針似的在心上,刺破的驕傲,讓有些慌起來,口道:“對,對對對,不能讓管蘭溪,換一個醫生,護士,換一個醫生。”
護士愣了愣,“蘇醫生可是我們今天的二線醫生……”
一邊說一邊給們辦區,然后給辦公室掛電話,“宋醫生,有新收。”
蘇盈袖一直沒走,還沒找到自己要的那本病歷,于是又繼續低頭翻找起來,聽到羅家人里終于有人問道:“為什麼不是這個醫生管,有哪里不好嗎?”
李寧曼有些訕訕的,“……不、不是……是……是……”
是了半天也沒有解釋出個所以然來,連羅蘭溪都好奇,覺得這個醫生很面善,可是媽媽卻好像怕自己被害了一樣。
只有羅倫注意到蘇盈袖和妻子那有些相似的容貌。作為丈夫,他對李寧曼嫁給他之前的事一清二楚,知道還有一個長。
看來就是眼前這位了,又想到許川寧有一次無意中說,說投訴羅豫的就是李寧曼前頭的兒,而且以后說不定會是許家的兒媳婦,讓他見了面千萬不要為難。
想到這里,羅倫忍不住又多看一眼。
雖然同母,但蘇盈袖和羅蘭溪除了眉眼略有相似,氣質上完全不一樣。
羅蘭溪被保護得單純善良,他喜歡兒這樣撒,會說話,乖巧得可以讓他足天倫之樂,但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他同樣欣賞蘇盈袖。
的眼里著,淡然又堅定,眼神平靜得像是能看清所有人在想什麼,站在那里,像扎泥土出枝葉可以遮風擋雨的凌霄樹。
堅強,果斷,聰慧,可以獨擋一面,不需要任何人保護。難怪許川寧提起許應看中的姑娘,會有的得意。
宋寧從辦公室走出來,問道:“新收是哪床?”
“62床。”護士應道,因為家化病房早就被預定一空,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選擇VIP病房。
宋寧接過本子,開始給羅蘭溪檢查和詢問現病史,蘇盈袖繼續找病歷,剛找到,產房就打電話來說有個產婦覺得心慌心悸,讓醫生去看看。
“宋寧,一會兒幫我拿進去,我先去產房。”代一句,抬越過人群,一陣風似的往產房走去。
白大褂的擺在走間輕輕揚起,的背影得很直,如同寒風中的修竹。
走了,羅蘭溪的婆家人這時問:“醫生,你們今天值班是只有兩個人麼?”
“是啊,我們值班是分一二三線的,我是一線,有搞不定的問題就會二線,剛才在這里的那位蘇醫生就是今天的二線醫生。”宋寧以為他們是怕出危險不放心,于是又安道,“不用太擔心,一般不會有事的,即便有事也可以得到及時理,放心吧。”
說完就招呼護士過來把產婦帶到病房去,還有院宣教,是護士的活了。
剛要走,就聽見走過去的家屬堆里有一位婦人道:“明明剛才就可以讓那位醫生管床,親家母非要換人,不知道怎麼想的,這還是你親閨麼?”
“當然是我親閨了,這不是、怕那個醫生太年輕......”另一個人解釋著,話語牽強。
看樣子是婆婆在質問娘家媽,宋寧好奇的看了一眼,覺得有些奇怪,明明都是滿頭珠翠,看起來家境應該差不多,怎麼娘家媽看起來有些怯場。
接著又聽當婆婆的道:“年輕就不好?你還沒聽出來麼,之前你不要的那個才是個有經驗的,當醫生沒點本事和年頭能升職稱?真是丟了西瓜撿芝麻!”
語氣抱怨,本意是說李寧曼辦壞事,卻又不經意間連宋寧一起罵了,換個心不夠開闊的說不定就要記仇。
可宋寧并未在意,而是好奇的問值班護士:“剛才袖袖姐在這兒,病人又都出得差不多了,怎麼不收?”
“別提了,人家不樂意唄。”護士將之前發生的事告訴宋寧,也沒忘了蘇盈袖說的那句話,“看樣子袖袖姐認識他們。”
“你是說袖袖姐羅太太?”宋寧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許律師當時事為什麼才會來這里找蘇盈袖的。
是因為投訴了一個姓羅的律師,因為多次聽拿這個稱呼來懟許律師,說他們兄弟深云云,后來又說這位羅律師是親媽的繼子,那羅太太豈不是......
那剛才那個娘家媽豈不也是袖袖姐的親媽?
宋寧心里一驚,隨即變得憤憤不平起來,都是親兒,居然當著大兒的面這樣說話,換醫生意味著患者對這位醫生并不信任,但為什麼不信任?們可是頭回到這兒來生孩子!
所以是因為自己心里有鬼,才會擔心袖袖姐會公報私仇對小兒不利?真是可笑!
“氣鼓鼓的這是干嘛呢?”蘇盈袖理完產房的事,回到辦公室就見宋寧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有些奇怪,“發生什麼事了?”
宋寧看一眼辦公室里有沒有其他人,就直接問了:“袖袖姐,剛才我收的那個62床的,是不是你......”
剩下的“親媽”兩個字實在沒能說出口,只能眼地看著蘇盈袖。
蘇盈袖愣了一下,旋即失笑,“你知道啦?知道就知道吧,沒什麼好說,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來了就是病人,沒別的。”
蘇盈袖一邊說一邊打開電腦開始寫病程記錄,半晌又接到產房電話,說有個合并腹疝的產婦宮口開全準備要用力生了,但怕屏氣時會復發,甚至發生嵌頓,讓過去看看。
便又出門,順便將新開的檢查單拿給護士,恰好與來找護士問食堂在哪里的李寧曼撞個正著,淡淡的看了一眼,就轉要走。
“......袖袖。”李寧曼口出的名字。
蘇盈袖的子一僵,背對著沒有轉,只是停住了腳步,有些好奇,會說些什麼,又或者就此打住。
“你、你這幾年......還好嗎?”李寧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麼一句話,原本也不是想說這個,于是便有些懊惱。
等抬眼看見蘇盈袖已經轉,似笑非笑的看著,便更覺不自在,恨不得沒聽見自己剛才說的什麼。
“好啊,好極了。”蘇盈袖沒如愿,聲音清脆,甚至還有些許笑意,“真是難得,養尊優的羅太太竟然也會關心這個?”
“我以為你恨不得我死,爸爸已經死了,要是沒有我,你就連在這世上唯一的污點都沒有了,不用擔心過去被人知道,多麼好。”
的話像一把小刀,進李寧曼心底最暗的角落,曾經這樣想過,在剛嫁給羅倫時,死老太婆就經常用的前夫和長來辱,說終有一日攀到更高的枝條就會毫不猶豫地甩掉老羅,就像對蘇和那樣。
是真恨不得從來沒嫁過沒生過,那樣起碼不用留這麼大一個短在死老太婆手里,時不時就被拿來刺激自己。
可是這樣的念頭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被忘,便以為自己從未有過那樣地暗,而蘇盈袖此刻的話,無疑是揭開了最狼狽的舊瘡疤。
“我、我沒有這樣想......太難聽了,我是你的媽媽,你不能這麼說我,對,我是......”有些語無倫次的為自己辯解。
卻被突然暴怒的蘇盈袖厲聲打斷,“夠了!你有什麼資格說是我的母親?不是只提供了一顆卵子就是的,生而不養,生而不教,想拋棄就拋棄,你是我母親?哈——我有媽媽,劉敏,養了我十幾年!爸爸走之后,是支撐著我,供我吃穿,供我念書,讓我不要徹底為一個孤兒!”
“而你,李士,羅太太,充其量只是蘇家的一個代理孕母罷了!!!”
說完之后呼哧呼哧了兩口氣,然后閉了閉眼,努力安納下心底翻涌的惡心和戾氣。
然后又譏諷地笑了一下,“當然,你好歹生了我,要是哪天你老而無用,又沒人贍養,我倒是可以按照法律標準付你贍養費,不過我覺得你不敢要的,對吧?”
這是這輩子到目前為止說過最難聽最惡毒的話,完全抹殺掉曾經給予過自己的溫暖和關懷,也完全否定了那個曾經坐著車穿越大半座城想要去找尋母親的自己。
但不可否認,這些是很久以前就在心里反復演練過的對白,站在的面前,親手將心病連拔起,做到了。
李寧曼的臉蒼白如紙,不住的哆嗦著,似乎已經被刺激得說不出話來,“我......我......你、你就這麼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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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糯總想改名,她覺得名字看起來太好吃,是永遠也不可能減肥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