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要生烹了那四名子麼?”

在襄城下距離城池兩箭之地外的地方，周軍軍師劉晴站在主帥戰車之上，一手抓著木質的欄桿，一手死死拽著謝安的一角，眸中流出幾分不忍之。m

在左前方大概三四丈遠的位置，安置著四尊巨大的銅釜，足足有六七人合抱那麼大，兩尊盛滿了沸水，兩尊盛滿了滾油，釜底下薪火燃燒著格外旺盛，將釜的水與油燒地沸騰。

而在銅釜後方不遠，跪著四名容貌麗的子，其中三人看似已有些歲數，但是因為平日裡保養地好，因此，盡管鬢發中略有白發，但姣好的容依然不由人想非非。而剩下的那位抱著嬰孩的年輕子更是了不得，看似二十來歲的年紀，正是風華正茂之際，周軍之中有不將領見到這位子都忍不住暗咽唾沫。

或許別人不清楚這四位子的底細，但是謝安卻清楚地很，這四位子，那可絕非是尋常人等，其中歲數較大的三位曾是大周前皇帝李暨的妃，淑妃趙氏、昭容齊氏、昭嬡衛氏，們分別是秦王李慎、韓王李孝、楚王李彥這三王的生母，而那位年輕的子，則是秦王李慎的王妃蘇氏，懷中所抱著的嬰兒，正是秦王李慎的世子。

著那三位曾經的皇妃，謝安心中嗟歎唏噓不已，畢竟年前，秦王李慎等三王聯名向冀京朝廷施，以為人子者當孝奉生母為由，向朝廷上表迎回他們的生母。而當時擔任丞相之位的八賢王李賢查到三王暗中勾結太平軍，因為尚未做好與太平軍以及三王同時開戰的準備，李賢不得不還了這三位本來算是人質製約著三王的皇妃娘娘。

母憑子貴……反過來說，為人母者。又豈會不兒子罪過牽連?

一年前，三王勢大，八賢王李賢不得不親自還這三位皇妃，讓其風風地歸其子封國。而如今，韓王李孝、楚王李彥皆兵敗死，堂堂三王之只剩下秦王李慎尚在獨力支撐，然而就在戰事最為激烈的當口。這三位皇妃卻落了安陵王李承的手中。

安陵王李承，那可是眾皇子中最為心狠手辣的一位！

“謝、謝安，當真要生烹了這四個人麼?”見謝安不曾回覆自己，劉晴扯了扯他的角。再一次問道。

平心而論，劉晴絕非是溫室的花朵，從小到大也算是見慣了生生死死。甚至於。曾眼睜睜看著母親劉倩與潛意識中視為兄父的梁丘皓死在面前，眼睜睜看著自己麾下六萬太平軍士卒陸陸續續地消亡戰死，最終全軍覆沒。

對於消逝的人命而言，劉晴見地太多了，但是，即便如此，此刻的心中亦升起強烈的不忍。

“這我哪知道?”謝安長長吐了口氣。眼神向自己的左前側。

只見在謝安左前側大概三四丈遠的地方，安置著一柄遮雪擋風的傘棚，而在傘棚之下，雪地上平鋪著一席竹席，竹席上擺設有一張案幾，上面擺放著一些酒菜，而安陵王李承便端坐於此席中靠近周軍大軍的位置，自斟自飲，面如常。

[是恐嚇麼?是恐嚇吧?——僅僅只是迫秦王李慎出面死的手段而已吧?]

謝安不自信地猜測著。

在他看來，安陵王李承此舉無非就是想迫秦王李慎出面，說什麼多年不見、二人要單獨對飲，既然是單獨對飲，何需讓他謝安帶來十萬周軍?何需讓這十萬周軍嚴正以待?甚至於，連衝車、井闌等諸多攻城械也一並帶來?

“……”眼瞅著安陵王後那整整一排刀斧手，謝安的眼角不由了。

傻子都看得出來，倘若秦王李慎當真敢來赴這個約會，還不待他坐下，安陵王李承便會後的刀斧手將其砍泥。

而秦王李慎又豈是傻子?又豈會傻傻地來赴這個鴻門宴?

問題是……

如果秦王李慎不來赴約，安陵王李承當真會將四並一個僅僅只有兩三歲的嬰孩給活活烹了麼?

對此謝安毫沒有把握，畢竟，在他面前的那可是眾皇子中心腸最恨、手段最為毒辣的皇五子，與秦王李慎有殺兄這不同戴天之仇的安陵王李承。盡管三年後的李承看似溫文儒雅堪比八賢王李賢那位君子，但是謝安卻能從種種跡象看出，這位皇五子遠要比三年前更加狠毒。

“安陵王李承殿下，恭請秦王李慎殿下出城赴約！”周將典英，依舊還在履行著安陵王李承委托他的任務，在城下大聲呼喊。

然而，城上卻毫不見有毫靜。

莫非秦王李慎本不在意其母、其叔母、其妻、其子的安危?

不見得！或許這位習慣於將藏在暗中的皇三子殿下，此刻正站在襄城上不起眼的角落，面鐵青地著謝安這邊呢。

果不其然，盡管從謝安、劉晴的視角無法看到秦王李慎，但是從白水軍第一軍團陳昭的視線，卻可以清楚看到其主公李慎正在白水軍總大將陣雷的陪伴下，站在襄城上角落，用裹挾著惡毒、憤恨的眼神，死死盯著城下那把傘棚下自斟自飲的安陵王李承。

“老五……”手中著一塊通晶瑩、打磨致的玉石，秦王李慎面鐵青，咬牙切齒地咒罵著。

這塊喻意為萬福萬壽的玉石，李慎太眼了，因為那是他的兒子出世時，他委托漢中的玉匠心打磨的，此後在兒子滿月時，李慎親手將其掛在兒子的脖子上，以此希他第一位降生的子嗣能夠多福多壽。

然而就在今日早上，他卻從一名前來下書的周軍士卒手中收到了這塊玉石，收到了這塊本該掛在他兒子脖子上的玉石。其中喻意，不言而喻！

他秦王李慎的長子，已落了周軍手中……

“最了解本王的人，果然是你麼，老五?”拽著那塊玉石。秦王李慎眼中仿佛約迸出真火來。

不可否認，他李慎確實極為謹慎，考慮到與他有深仇大恨的安陵王李承此番出兵極有可能會攻打他的封國漢中南鄭，因此。他提前將家小親人安置在上庸，甚至於，在荊州這邊的戰事不利時，又暗中命人將那五名世上僅存親人帶來他邊。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悉他為人格的安陵王李承技高一籌，收復了兗州的賊寇張虎，其一乾人喬裝打扮混漢中郡，就在荊州邊境附近等著護送淑妃趙氏等人的護衛車隊自投羅網。而他李承本人，則慢條斯理地繼續在兗、豫兩州跟當地協助秦王李慎起兵反叛的藩王糾纏。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說實話，秦王李慎不是沒有考慮到安陵王李承會針對他親人下手的這一點。但是他沒有想到。安陵王李承也料到了他會格外在意此事，因此並沒有率領皇陵龍奴衛急速攻向漢中，而是繼續逗留在兗、豫兩州減低秦王李慎的戒心，而私下裡，李承卻用重金臨時招攬了兗州的賊寇張虎來替他辦這件事。

就連謝安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三年前宮事件，安陵王李承思考事變得更加周全、更加細致了。這個男人，因為兄長李煒的死而改變，為了一位出的謀家。

“安陵王李承殿下，恭請秦王李慎殿下出城赴約！”城下周將典英的呼聲，不止一次地傳到了秦王李慎與白水軍諸位大將的耳中。

瞥了一眼秦王李慎因為用力過度而略顯青白的右手，陣雷低聲說道，“不可去，去則必死！”

聽得出來，陣雷今日的語氣極其低沉，想來，他也被安陵王李承這種卑鄙之極的做法給激怒了。但憾的是，在這種況下，盡管他擁有著堪比梁丘皓、梁丘舞的武神實力，也無法替主公李慎救回他的親人。

瞧見周軍陣列中那些明顯不符合兵陣站列規范的萬人方陣沒有?那些可都是弩兵，清一的弩兵，整整四萬人。

為誰準備的?顯然易見，那是為他陣雷準備的！

倘若陣雷膽敢出戰，他將要面對周軍一波多達四萬枚的弩矢，別說他陣雷，就算是梁丘皓死而複生，恐怕也會折在這裡，畢竟弓弩本來就是至強武者的克星，正面承一波四萬枚的弩矢，足以將他陣雷得不人形，或許連渣都不剩！

陣雷的話音剛落，陳昭、黃守、符敖這三位白水軍的大將們亦忍不住出言苦勸，畢竟傻子都知道，安陵王李承此舉分明就是要殺他們的主公秦王李慎。

聽著諸將的勸說，秦王李慎眼中閃過幾分猶豫，著城下那五位親人，艱難說道，“去則必死……可本王若不去，們必死……”

而就在秦王李慎猶豫的期間，在城下傘棚自斟自飲的安陵王李承似乎已耗盡了最後的耐心，雙手一拍案幾站起來，緩緩走到城下兩箭之地，面朝著襄城上笑著喊道，“三皇兄，你我兄弟一場，何以如此見外啊?——多年不見，你我兄弟二人好好坐下來賞雪對飲一番，豈不快哉?”說著，他指了指傘棚下酒席，一臉的笑容可掬。

話音落下半響，襄城上雀無聲。

見此，安陵王李承面一沉，冷哼一聲，沉聲喝道，“李慎，本王知道你此刻就在城上！——盡管未曾瞧見你，不過你那惡臭，隔得老遠本王亦能清楚嗅到！”

“看吧，皇五子殿下果然是屬狗的……”在主帥戰車上，謝安好似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旁邊劉晴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說風涼話?”

“我能怎樣?”苦笑一聲，謝安無奈地低聲說道，“都說好日後的戰事以他為主了……難不我這會兒站出來替秦王李慎說話?”

“……”劉晴頓時語塞，盡管也恨不得盡早解決秦王李慎，如此一來，與謝安便能即刻前往江東對陣伍衡，可是，擺著安陵王李承這幅烹活人的架勢在前，劉晴實在有些不忍。

而與此同時。安陵王李承僅存的那一耐似乎也被磨了，畢竟不管他如何向城樓上喊話，始終不見秦王李慎出面回話。

“哼！”裡發出一聲冷笑，安陵王李承眼神掃視著襄城上。冷冷說道，“看來，三皇兄是嫌本王的酒菜不夠盛，不出城與本王對飲呢！既然如此。本王就加一道菜好了……清燉昭嬡！”

此言一出，楚王李彥的生母，原昭嬡衛氏頓時面慘白，癱倒在地。

而在其後。幾名看押的周軍士卒不知所措地向安陵王李承，繼而又向主帥戰車上的自家主帥謝安。

要知道，這些周軍士卒盡管殺的人也不。但那都是沙場上所殺的敵人。他們何嘗殺過手無縛之力的婦孺?況且還是投沸水生烹這種不遜商紂酷刑幾分的惡舉。

“還等什麼?”安陵王李承沉聲斥道。

[來真的?]

著那些士卒詢問的目，謝安眼中出幾分驚。盡管事前他已答應過李承的懇求，日後的戰事以他為主，但是似生烹活人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他著實難以點頭示意那些周兵照做。

更何況，劉晴不知何時起正牢牢抓住他的手，一臉的驚駭之。

猶豫一下。謝安選擇了沉默。

從旁，最為了解謝安子的心腹茍貢似乎是瞧出了主公的心意，一揮手示意看押那四名子的周兵後撤，安陵王自己來做。畢竟周兵乃沙場上斬殺敵軍的勇武士卒，並非是執行刑罰的儈子手。

見那些周兵陸續撤離，安陵王李承皺眉了一眼主帥戰車，見謝安、劉晴、茍貢等人皆用複雜的目著他，心中淡然一笑，看似全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