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八十七章 驚天幕？

過年坐牢終歸有些晦氣，李佑忍不住抗議道：“我有賜金書鐵券！如何能坐牢辱！”

“雖然就金書鐵券可以免罪，但是那也得暫押審，等先定了罪名纔好免罪。”範掌道解釋道。至於定不了罪名的，就不必拿金書鐵券出來了。

沒奈何，李佑在都察院差的簇擁下，隨著兩個來“捉拿”他的範、董兩個掌道史出了自家大門。

他這一兩年的職，從江都縣到提督五城史多是儀從甚衆的職，對於公差前擁後呼的場面習以爲常，可是和今天顯然有區別的。

又見兩位史老兄施施然各自上轎，李佑習慣的也要上轎，卻發現並無第三頂轎子準備給他。

轎窗的簾子從裡面掀開，出董掌道的臉，笑容可掬道：“天化日，朗朗乾坤，李賢弟還是走著罷。”

讓我步行過去？這算什麼犯待遇？李佑的想道。所幸都察院與自家都在皇城之西，距離不甚遠，便繼續在公差的簇擁下，向都察院而去。

捉拿李佑的詔書是清早從宮中傳出來的。到了都察院周折一番，再到兩掌道史登李家門，此時已經將近午時，街上漸漸地有不行人了，更別說附近有城隍廟會。

那些行人看到這支醒目的隊伍出現在年末的街上，與喜氣熱鬧的年節氛圍極其不搭調，無不站在道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住在附近的都是員。在外奔走辦事的行人無論是家奴清客還是親屬好友，或許還有圖方便的微服員，都比普通民衆見識多幾分。當即有人認出了被押送的李佑，訝然失聲道：“此乃大樹史李探花乎？何故繫於小吏之手？”

名人的八卦總是招人眼球，有好奇者與走在外圍的公差稍加打聽，便得知李大人因爲得罪了閹宦，被天子下詔捉拿審問。聞言無不唏噓慨，順便罵幾句這世道忠良就是要倒黴！

李佑目不斜視的低頭前行，心裡還在糾結。這大過年的進監牢實在太晦氣了。此時耳朵中忽然聽到街邊有人出了自己的名號，長久鍛煉出來的條件反立刻自行發作。不必懷疑，絕世高手都是意在劍先、招隨意、隨心所、信手爲之的。

他下意識的、不假思索的、毫不猶豫的高高擡起頭。明亮的眼神遠眺蒼穹，彷彿比霾中的更熾熱，與此同時，蒼白仍不失英俊的臉龐現出幾輕蔑不屑的淡淡微笑，不知是要嘲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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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迷倒了一片出門逛城隍廟廟會的婦，不愧是嫁人當嫁李探花啊

婦之友李探花又醞釀片刻緒，慨然而歌道：“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一快，不負年頭！”

“好！”人羣中紛紛高聲好。有滿腔敬意行注目禮的，有遠遠對著揖拜的。也有一直尾隨相送到都察院的。

以口頭形式從街頭巷尾流傳開的詩詞，絕對不能太複雜了，越簡單明瞭越好罷…什麼場合抄什麼詩詞、經驗已經極其富的李佑想道。

兩掌道史坐在轎中，聞詩而苦笑，如此言簡意賅又激烈熱的絕句。不愧是隻有李佑才能做出的詩啊。在滿朝文武中，除了他真沒人能寫出這般句子，而且這首絕句除了他自己，別人本不能用。

原因很簡單，不負年頭裡的“年”兩字，就足以讓九九的朝廷員掩面而去。只有李佑二十出頭。自稱年倒也過得去…

三裡多的路程總是要走完的，在衆人矚目下李大人被押解進了都察院。穿過儀門，眼又是一番景象。

此時沒有外出辦差的史有數十人，無論與李佑是否有仇隙，皆從各自公房走了出來，頂著寒風自發列在甬道兩旁，對李大人夾道相迎，並整齊劃一的擡手行禮。彷彿這被帶到都察院的不是審人犯，而是載譽歸來的英雄人。

沒有多餘的廢話，一切盡在不言中，李佑直接被帶到大堂裡。

堂上兩張公案並列擺放，顯然是因爲有兩個主審的緣故。隨著兩位掌道史就坐，這次兩道會審便正式開始。

主審兩人中，河南道掌道史範忠資格較老，先開了口，“堂下之人，據聞你在惜薪司右司副黃庸辦差時，對他橫暴毆打。可有其事？”

李佑回道：“確有此事。”

見他對於毆打中的事毫不否認，兩位主審暗暗點頭。這纔是敢作敢當，此時若虛文矯飾、推諉抵賴，未免就落了下乘。

範忠又問道：“你可有辯詞？”此時大堂從主審到書吏、差役，無不長了耳朵，靜待李佑的陳詞。

都察院中的人，都知道李佑口舌功夫十分出衆，稱讚爲妙筆生花、黑白顛倒也不爲過，不知今日又要爲自己怎麼開了。

在衆人的等待中，李佑卻沉默半晌，皺眉不語，好似有什麼爲難之。這衆人頗爲奇怪，李佑向來十分敏捷的，今日怎的爲何遲鈍起來？

“唉！”李佑長長的嘆息一聲，“我痛毆中，無話可說，任憑朝廷治罪！”

兩主審驚愕的彼此對視，在他們的認知裡，李佑應該慷慨激昂的指斥中禍國殃民，說不定還捎帶著把天子圈進去。

就算在事實上，據他們所知，李佑此次完全也有本錢如此說，並不理虧。卻不知爲何，這李佑牢牢在輿論上佔據優勢高地的時候突然啞了火，半個字也不解釋，放著冤屈也不管，只痛痛快快認了罪。

兩主審考慮過後，一致認定這絕對不像是李佑的作風，李佑此人是不得半點委屈的，一分的委屈他也能喊出十分的冤枉，怎麼會忍氣吞聲的認罪？

難道他懶得折騰，想用金書鐵券免罪？但誰都看得出來，如今只是天子一時氣憤才下詔捉拿李佑，他完全可以想別的法子罪，遠遠不到走投無路時候，所以將金書鐵券用在這次是極大的浪費！他那金書鐵券只免罪一次，用一次就要被收回了。

範忠是因爲歸德長公主的關係對李佑較爲友善，但另一個主審董若水與李佑纔是許閣老一脈的真正同黨中人，連忙暗示道：“你當真無話可說？如另有儘可陳述，本定然與你斟酌著奏報朝廷。”

李佑又是一聲長嘆，“雖問心無愧卻無話可說，還是請君恩置罷！”

大堂中好奇心過剩的人已經有如百抓撓心了，恨不能撬開李佑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正在想什麼。瞧他的模樣，這裡面絕對有不可告人的幕！

能把李佑這般強人的牢牢封住，寧可自行領罪，這幕該有多驚人？

兩主審也想到了這點，再次對視，彼此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將李佑的原話如實上奏。

若是牽涉到大人，上面自然會有作。如果真有什麼捅破天的大幕，他們問得多了不見得就好。

卻說李佑被押送時，都察院友人故意招搖過市，又放任他詩頌詞，結果鬧得一路皆知。所經之，不是員住宅區就是去廟會的路，故而消息在員中傳的飛快。

李佑用門張三奉命前往十王府歸德長公主府邸，投了帖子後，很快便有長公主邊的管家婆王彥出來問話。

張三便將自家老爺的事簡單說了說，又說自家老爺擔心宮中小人作祟，請求長公主派人去幫著看守李家。

王彥將話帶了進去，那歸德長公主聽到李佑的所作所爲，當即大怒！倒不擔心李佑的安危，卻爲李佑的不知好歹而惱。

這夫之前口口聲聲說要爲徹底鬥倒段知恩造勢，自己便放縱了他一次。後來聽說他搞了兩天銀號，又跑去西城外賣煤去了，還創造出個“青天煤”的招牌。

雖莫名其妙的，但也沒有大礙。只道是夫習慣自然的刷聲併爲東山再起做準備，賠錢什麼的無所謂。

如果說到此還好，但不明白他爲什麼如此暴躁魯莽的毆打中？就算彼此敵對，鬥爭的法子千千萬，也沒有這般故意落人把柄的做法！

這還是聰明機敏、不留手的李佑？自從辭後，他的智商一直在下降，難道還沒有跌到谷底嗎？

就算有先皇詔當做終極武，就算朝野聲刷到滿值，但還是要必須考慮到天子的心！李佑對人心十分徹，怎麼在天子問題上，一次又一次的犯糊塗！

就算能強迫天子讓步，即便能得天子親手死邊太監向臣民謝罪，那又怎樣？那能做勝利麼？

拔掉了天子周圍的刺，卻又在天子心中種下了刺，其實這就是輸了！誰造出這個結果，誰就是輸家，天下至尊不同於任何人，沒有人能真正、徹底的制他心中的刺。

這個長公主遲遲不亮出詔，很大原因就在於此，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李佑自稱要造出讓天子自行深思的勢，就可類比於疏導，結果就是這樣一團糟？

若去力救他，肯定要連累自己！外朝大臣可以沒顧忌，卻是有顧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