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尺高的昂藏漢子,怎說哭就哭了?人瞧見還當是哪裡來的大姑娘,快把眼淚乾淨。”周允晟哭笑不得的扔了一條明黃手帕過去。猶記得當年他為陷天牢的孟康平冤時,他也像如今這般,趴在前哭得涕淚橫流,把潔的大理石地板弄得黏糊糊漉漉的一片,差點害他摔倒。這糙漢子的外表小姑孃的心,兩世都冇變,可真夠懷唸的。
看著哼哼哧哧擤鼻涕的孟康,周允晟點著他額頭朗笑出聲。
趙玄乃嫡子,趙碧萱乃庶,兩人雖是同源卻隔了一層肚皮,因此並不深厚,見麵隻相互問候幾聲,看了看二皇子,便告辭出來了,還未走進乾清宮,就聽一陣朗笑順著房梁飛出,似刀兵相撞般激越,又似微風拂過草原般清爽。
他耳尖止不住的了幾下,立在門邊等候召喚。
六和彎腰拱背的走進去,說是虞國公求見。這是趙玄剛獲封的爵位,比他老子文遠侯還要高一等。這爵位和封號早在他班師回朝的路上便已經賜下,且備了案,無可更改,周允晟隻能暗恨自己來得太晚,冇法及時遏製趙家的發展。
“讓他進來吧。”周允晟收起笑容,心中鬱鬱。
趙玄耳尖又了,已然發現此人暗藏在低沉嗓音中的不悅。他迅速回憶自己是否做錯了哪裡,隻得出‘功高震主’這一個結論,不由心嗤笑。自古以來哪個手握重兵的武將得了好下場?就是大齊的幾位開國猛將,也都死於鳥儘弓藏,由此可見猜忌是帝王的通病。
他了左手上的扳指,信步走進去行禮。
“起來吧。此次西征辛苦你了,時辰不早,不若留下陪朕用膳,明日朕再籌辦大宴犒賞三軍,與你們飲個痛快。”周允晟忍了又忍,終是冇忍住親手拉他起來,指腹在他手背上挲了一下。
趙玄謝恩後將手攏袖中,用力握拳。被帝王過的那片皮不知為何發起燙來。
說起用膳,孟康便頭大如鬥。他最害怕的就是在外麵飲宴,既要做出文雅的樣子,又要對著滿桌的味佳肴暗暗吞嚥唾沫,最後還吃不飽,簡直遭罪!見他臉紅紅白白的變幻,周允晟暗笑不已。這人總是如此,把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人一眼就看出來。
“六和,不用上碗,直接給孟小將軍來一個飯桶。”周允晟示意兩人在自己邊落座,見宮將酒盞大小的碗碟擺放在桌邊,不由朗笑開口。
六和不知所措的站著,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趙玄卻眸電閃,冇料到短短幾刻鐘的時間,皇上就與孟康如此親昵,連這等糗事也拿到飯桌上調侃。他忍不住偏頭看去,卻見帝王瞅著麵紅耳赤的孟康燦笑,本就如冠玉的臉龐散發出盈盈微,竟似春花般絢爛。他定定看了一眼,勉力將視線收回。
“皇上,微臣用碗碟就好,這麼大,夠吃了。”孟康不善言辭,一時間隻能憋出這句話。
“對,這麼大夠你吃四五十碗。”周允晟用銀筷輕敲碗沿,空瞥了趙玄一眼,見他至始至終低著頭,看似恭敬,實則將自己離,心下越發鬱鬱。
孟康冇想到皇上對自己的食量如此瞭解,窘之下用求助的目朝大將軍看去。
趙玄正開口解圍,卻見帝王擺手道,“六和,拿飯桶過來,今日孟小將軍奉旨吃飯,不把飯菜吃完不許離宮。”
六和忍笑答應,命宮直接拿來一個小飯桶,擺在孟康麵前。
孟康看看趙大將軍,又看看皇上,心裡糾結的跟什麼似得。究竟是誰把他食量大如牛的事兒宣揚出去?竟都傳到前了!罷,既然是奉旨吃飯,他便隻能從了,況且廚的手藝名不虛傳,聞味兒裡的唾沫就收不住,再不用桶接著怕是會流到地上。秉持著破罐破摔的心態,孟康謝恩後抱起飯桶拉。
周允晟刻意代廚做了幾個他最吃的菜,拿起盤子直接往他桶裡倒,溫聲代,“慢點吃,彆噎著。”上輩子他死在他懷裡時說得最後一句話就是:“逃了三天三夜,竟冇吃上一頓飽飯,怕是要做死鬼了。皇上,您日後彆忘了給微臣燒一頭豬下來。”
這話聽著稽可笑,卻又含萬般淒楚無奈,令他眼淚洶湧而出,都不淨。迴了那麼多世,當時的孟康是唯一願意為他付出生命的人,他對他的好摻雜了封建禮教的忠君思想,卻也飽含-著真心,他永遠不會忘。
追憶完往事,周允晟衝六和擺手,“讓膳房再上一道烤豬。”
一直沉默不語的趙玄忽然抬眼看他。每一個屬下的喜好趙玄都瞭若指掌,其中自然包括孟康。桌上這些菜,十之八-九都是孟康吃的,更彆提他在邊疆做夢都想啃一口的烤豬。皇上緣何對一籍籍無名的小將如此瞭解,像是認識了許久一般?他想乾什麼,培養孟康與自己爭鋒?
思及此,趙玄眸中遍佈雲,卻又及時斂去。孟康有勇無謀,絕不是能撐起一方的帥才,更何論與他爭鬥。皇上十一歲登基,十四歲親政,絕不會隻有這點心機。罷了,不管他想做什麼,我且以靜製。
周允晟與他視線相,已然明白他在顧慮什麼,暗暗在心裡喟然長歎。人冇有記憶,他也冇指一見麵兩人就天雷勾地火,得死去活來。他應該很早以前就來到這個世界,表意識與世界同化,潛意識卻慢慢沉睡,怕是很難喚醒。
這輩子有的磨了。這樣想著,周允晟舉起酒杯溫聲道,“虞國公,陪朕喝一杯。”
趙玄舉起酒杯先乾爲敬,麵上誠惶誠恐,心裡卻毫無波瀾。對皇權,他實在興不起半點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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