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逸對罐頭廠進行試點改革的報告終於批了下來,縣委同意將連年虧損,基本於半停工狀態的罐頭廠承包出去,唐逸這幾天忙著走訪罐頭廠的工人,傾聽他們的想法。
午後的日頭暖洋洋的,整個小鎮沐浴在安詳的中,剛剛從工人王二家走出的唐逸心裡卻是沉甸甸的,想起剛剛王二那熱淚縱橫的臉,悶聲菸的憂鬱,炕頭上那哇哇哭鬧的孩子,唐逸嘆了口氣,工廠已經拖欠了幾個月工資,吃商品糧的這些工人的基本生活甚至都沒有了保障,罐頭廠的問題已經迫到必須馬上解決。
陳珂跟在他後,眼睛紅紅的,剛剛十八歲的正是多愁善的年紀,被剛剛沉悶的氣氛染,出了王二家就開始抹眼淚。
唐逸瞪了一眼:“哭什麼哭,都像你這樣怎麼幹工作?想辦法幫罐頭廠擺現在虧損的狀態纔是咱們黨的幹部應該做的!”訓斥了幾句心中一驚,老天,我怎麼敢教訓起乾媽來啦?
陳珂抹著眼淚,哽咽著道:“唐書記,你說……將罐頭廠承包出去……真的……真的管用嗎?承包不承包還不都是這些人?”
唐逸蹙眉道:“那怎麼能一樣?一來承包出去再不是國家制定死工資,可以提高工人工作的積極,再一個關乎到承包人的切利益,他肯定會想方設法提高效益,而不是像以前的廠長那樣因爲是國家幹部,最看重門面功夫。
這也是我讓有意承包罐頭廠的人寫計劃書的原因,我想看看他們都會怎麼想辦法提高效益。到時候擇優錄取。”
聽得神,陳珂漸漸止了淚,還是有些懷疑的道:“可是……可是怎麼提高罐頭廠的效益?我怎麼想也想不到……”
唐逸笑了起來,點點陳珂秀氣的小鼻子,笑道:“辦法還是很多的嘛!例如如果讓我做這個廠長的話,我怎麼作呢?首先就是改進罐頭廠的花樣品種,罐頭廠的花樣太了,就是山楂蘋果梨,咱們技上沒條件提高,可以暫時從罐頭品種上下手嘛!想想,山上那遍地的銀耳,爲什麼就不能加工罐頭?”
“銀耳罐頭?”陳珂搖頭道:“那……那好吃嗎?”
唐逸道:“銀耳蓮子粥,這都是上講究的,銀耳本來就適合作甜品,當然,作罐頭的話還是要加在水果裡面,什錦罐頭,起個點睛的作用,不能滿滿一瓶全是銀耳嘛!”
“現在人民羣衆生活水平漸漸提高,已經不再滿足於溫飽,對副食品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咱們對銀耳進行深加工,一來可以提高山民的收,二來增加罐頭廠競爭力,何樂而不爲?”
聽著唐逸的長篇大論,陳珂漸漸陷了沉思,看著這位意氣風發的年輕書記,有些迷茫,怎麼和他相的越久,反而覺得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爲什麼什麼難題到他手裡都好像特別簡單?都可以迎刃而解,他不經意的一番話,能讓自己思索好久,這,就是書上說的境界嗎?
“小同志!不要太崇拜我哦!”唐逸笑呵呵拍拍陳珂的頭,也就在陳珂面前,唐逸可以偶然放下武裝,流出自己那點小得意。或許因爲唐逸潛意識裡,陳珂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臭……”陳珂撇撇,低聲嘟囔了一句,心裡卻知道,自己早已經無可救藥的對他有了崇拜的結。
兩人說說笑笑間已經到了去往鎮政府那條衚衕口,剛要走進去,卻聽後有人喊:“唐書記?”
唐逸回頭,就見不遠小賣部裡剛剛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人,白白淨淨的大馬臉,穿著農村幹部最常穿的那種灰制服,見到唐逸模樣後一臉驚喜,小跑過來,熱的和唐逸握手,親熱的道:“唐書記,真的是你,真的太好了,總算等到你了!”
唐逸認得他,罐頭廠廠長柳家順,據說是鎮書記柳大忠的遠房親戚,那時候罐頭廠屬於國營企業,廠長也屬於國家幹部編制,級幹部。
唐逸也親切的和他握手寒暄,柳家順拉著唐逸的手,好像兩個人的關係親無間,裡說道:“唐書記,早就想找您了,有點事兒想和您嘮叨嘮叨,晚上有時間沒?來家裡坐坐。”不等唐逸說話又道:“知道您忙,但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出點兒時間臨寒舍,我有一肚子話想和您說呢,都是正事兒,是正事兒!”
唐逸微笑道:“我是什麼忙人了,那,晚上我一準兒到!”
等滿臉興的柳家順告辭走遠,唐逸回頭對陳珂道:“晚上沒事兒吧?一起他家做客!”
陳珂愕然,雖然點點頭答允,卻是不知道唐逸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
柳家順家的小農院很整潔,三間紅瓦磚房,院子裡抹得整整齊齊的水泥坪,東屋是臥室,也是招待人的客廳,紅的瓷磚,白天花板,玻璃茶幾,長條沙發,佈置的很雅緻,在那時候的農村絕對是講究人家。
看著沙發角落電視櫃上二十寸的彩電,唐逸笑道:“柳廠長這是提前奔小康了!”
茶幾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木須,山蘑燉,白柴,清蒸魚等等,那時候農村不講究什麼細菜,宴請客人都是鴨魚,越盛越好。
陳珂換了一紅的運休閒裝,穿著秀氣的白旅遊鞋,貌之餘,更加顯得充滿了青春活力。
柳家順看到陳珂時也沒流出有什麼訝異,現在更是熱的招呼兩人落座,聽到唐逸調侃,柳家順笑道:“哪兒的話,現在咱農家日子都好過了,我估著不出一二年,家家都能看上彩電!”
酒是劍南春,唐逸沒什麼酒量,只是淺淺品品意思意思,不想喝到中途,柳家順將老婆了進來,讓陪唐逸喝幾杯,柳家媳婦長得倒也周正,有那麼些風流韻味兒,坐在唐逸邊勸酒,子不時在唐逸上蹭上那麼一蹭,唐逸倒沒覺得什麼,陳珂卻是越看火氣越大,氣呼呼的撅起了。
酒過三巡,柳家順慢慢將話題引正題,拿著酒杯敬了唐逸一杯,道:“唐書記,聽說過幾天就決定罐頭廠承包法人的人選?”
唐逸微微點頭,柳家順猶豫著道:“那,那我可不可以將它承包下來!”說著話打量唐逸的臉,柳家媳婦似乎喝得熱了,小臉紅撲撲的,倒給略顯平庸的姿添了幾分態,挨著唐逸的,笑道:“唐書記,我家這口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個罐頭廠,要我說呀,那種心費力還不討好的事兒就讓別人去做,他就是不聽!您說說,這不是天生的勞命嗎?”
唐逸笑笑,對柳家順道:“柳廠長想承包罐頭廠?那是好事兒啊!我是舉雙手贊的,你是罐頭廠的老人兒,知道該如何改革舊制,如何挖掘罐頭廠的潛力!說實話吧,我也正爲這新廠長的人選發愁呢,咱們鎮上,好像還真沒有什麼人能人放心。這樣吧,你也寫一份計劃書,我看一看!”
柳家順神一鬆,他媳婦更是臉笑了一朵花,頻頻向唐逸敬酒,陳珂卻是氣鼓鼓的弄得碗碟響,唐逸還不識趣的來了句:“小陳,你看看你,沒喝酒就高了,這酒桌上的事兒,可比咱嫂子可差遠了!”柳家媳婦更是咯咯笑不止。
送唐逸和陳珂到門口,目送他們遠去,回到家裡,柳家順臉一下冷了下來,“啪”照著他媳婦的屁就是一掌,罵道:“媽的,老子你勸酒,我看你是假戲真做了,看你那親熱樣!小白臉就那麼招你喜歡?”
柳家媳婦笑道:“吃醋了,你還別說,唐書記就是比你強多了,如果他真的看上我,老孃給他當人都樂意。”
柳家順這個氣啊,剛要再罵已經被他媳婦摟住脖子,手在下作起來,裡笑道:“你呀,吃什麼乾醋,我還不都是爲了你?……”看著自己婆娘那副風的模樣,柳家順那滿腔火氣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出了柳家,唐逸和陳珂默默走著,明月當空,清輝灑落,朦朧的月中小鎮影影綽綽的,多了幾分清冷。
走了一段路,陳珂再也忍不住,沒好氣的道:“看那……那樣,還以爲自己多漂亮呢。”
唐逸“撲哧”笑了,道:“是啊,誰有咱小陳漂亮呢?陳珂大小姐纔是陳家坨,不對,是延山縣第一大!”
陳珂臉一紅,卻又馬上撅起了,道:“唐書記,您真的準備將罐頭廠給柳家順?他……他能搞好嗎?”
唐逸微笑道:“我什麼時候要將罐頭廠給他了?我說了嗎?”
“可是,可是你在酒桌上的話,那不等於答應了嗎?”陳珂不服氣的道,確實,酒桌上很多事都是心照不宣。
唐逸笑道:“看過他計劃書再說吧!至於剛纔?我可沒答應他什麼,他怎麼想是他的事兒,怎麼?請我吃幾塊,找個胖人噁心我幾下,我就欠他的了?也不想想,他能有多大福分和咱延山第一同桌吃飯?算起來,他欠我的人纔是真的!”唐逸喝了酒有點興,又是在陳珂邊,忍不住貧了起來,陳珂聽得撲哧一笑,心裡滋滋的,剛纔的怨氣早飛到了爪哇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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