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被震住，驚到的還有那位寺丞。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今天就是跑來幫皇帝架個磨，居然就參與了這麼大的一件事。

一時間又是驚慌，又是激。

天吶，本不會因此就要被載史冊了吧？

只是……

這事真有這麼偉大嗎？

寺丞心里終究還是有些疑。

當然這疑，他是不敢說出來的。

而且眼看皇后鄭重朝皇帝行禮之后，他連忙招呼著自己手下，麻利的退到一邊。

這麼神圣的時刻，他可不敢分皇帝和皇后的榮耀。

但下一秒就被皇帝罵了回來，“喂，那個誰，你跑什麼呀，過來，幫忙把這一堆給我搗碎，混賬東西這種事難道要朕親自做嗎？”

“……”

寺丞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趙信見他還發愣，一瞪眼，“楞什麼楞，你不是祿寺負責膳饈的嗎，你不過來怎麼學得會，以后難道都要朕親自做嗎？”

然后又照顧李云清道：“云清，你也過來幫忙，你負責趕驢。

皇后，你拿著這個把他們搗碎的往這里面添……”

趙信也不管眾人愣神不愣神，指手畫腳的就讓眾人干活。

“哦，好……是這樣嗎？”

蘇卿語下意識的答應。

心中卻有些懵，總覺和自己預想的不一樣。

說好的偉大，神圣呢？

說好的和我共，為什麼這麼多人都攙和進來了？

不過等看到純白的蓉狀從石磨里流出來，頓時忍不住好奇的睜大了眼睛。

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趙信笑呵呵的看著眾人忙乎，順手還拿了一個個頭小小的，但很漂亮的紅薯，一板兩截。

一截自己塞口中咔嚓一口，同時走到正聚會神小心翼翼的往磨眼里添搗碎紅薯的蘇卿語旁，低聲在耳邊笑道：“是不是覺很有意思？”

蘇卿語下意識的要點頭，隨即又覺得這麼偉大的事，好像不應該用有趣來形容，正要說話，可剛一張，就覺有東西遞到了邊。

垂眸一看，正是自己正在往磨眼里添加的東西，不由一愣，卻聽皇帝的聲音再次道：“咬。”

蘇卿語遲疑了一下，然后還是小小的咬了一口，下一刻目不住再次一亮。

“好甜，陛下，此什麼呀？”

蘇卿語一邊輕輕的嚼著，一邊有些驚奇的問道。

“此朕稱之為紅薯，就是李苑令獻給朕的嘉禾。”

趙信答道。

“紅薯。”

蘇卿語輕輕重復了一句，隨即微微點頭道：“此紅彤彤的，紅薯倒是恰到。”

隨即又問道：“陛下，此嘉禾就是陛下和李苑令所說的，能讓大秦百姓永無饉的福祉嗎？”

趙信隨手從手中接過木勺，并且把手中剩下的半截紅薯塞到蘇卿語手中。

彎腰舀了一勺已經搗碎的紅薯，倒磨眼中。

隨即搖搖頭道：“永無饉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有了此，對我大秦的百姓來說是一個福祉倒并不假。

此最大的好就是產量高，而且對土質要求不高，連山地都能種植，最低也能畝產十石。”

“十石？”

蘇卿語聞言一驚，下意識的看一眼手中的半截紅薯，雖然不通農事，但也知道十石意味著什麼。

這個時代如今一般的作，哪怕是在最沃的土地上也最多能夠做到畝產三石，一般的甚至只有一二石。

十石那是什麼概念。

“陛下，既然如此，此應該多多留種，好讓更多的百姓能種啊，怎麼能？”

忽然覺自己剛才咬的那一口簡直是罪孽。

“呵呵……”

趙信呵呵一笑，輕輕拍拍的手背道：“放心，種留的有。”

“那……”

蘇卿語還待再說，趙信再次按住的手腕道：“卿語，此事沒有你想的這麼簡單。”

“此雖好，但百姓已經等不及了。”

趙信一邊往磨眼里添著碎紅薯，一邊低聲苦笑。

“……”

蘇卿語咬著，不知該說什麼。

旁邊李云清以及那位寺丞也都一陣沉默。

聽到皇帝這話，各人各有心思，但都有些凝重。

趙信緩緩的繼續道：“日前，化田從冀州歸來曾告訴朕，冀州今年自春以來已經有三月未雨了，若是再有一兩個月不下，今年夏糧怕就要顆粒無收了。

而且不止冀州，京畿一路形也是大同小異。”

“卿語，如今的大秦天下，土地兼并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了，天下土地十有八九都在世家和勛貴手里。

這些人不僅僅把持土地，連人口也被他們匿大半。

這種況下，年百姓還能勉強度日，要是到了荒年，那麼唯一的出路怕就只能仰世家鼻息，或者造反了。”

皇帝口中喊著蘇卿語的名字，但是神卻有些出神，更像是自言自語。

以至于劉穆之等人從走進苑，趙信都沒發現。

幾人本來要向他和蘇卿語行禮，并且匯報他研究的結果。

聽到皇帝這話，幾人卻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等他說完，劉穆之才朝皇帝和皇后行禮。

劉穆之隨即輕聲一笑道：“臣本來以為今日的嘉禾宴是針對崔岑的，現在看來崔岑對陛下只是順手而已，陛下真正的目標恐怕正是那些名宿自，不，應該說是那些名宿背后的世家。

陛下果然是深謀遠慮。”

“哼，崔岑，崔岑算什麼！”

趙信聞言不屑的一聲冷笑，脊背微微直，整個人瞬間平添一睥睨四方的氣勢。

口中卻漫不經心的道：“自從朕請太后榮養，而崔岑卻不敢拼死反擊之時起，朕就沒有再把他放在眼里了。

不客氣的講，此人可以說是朕所知的權臣之中最水的一個。

既無大智，也無大勇，甚至連虛偽的道德外都沒有，所依仗者不過是先帝恩澤，以及太后的裾罷了。”

“朕沒有他，就是因為朕隨時都可以他。

如果他肯老老實實的，朕甚至還可以再讓他在頂一段時間。”

聽到趙信此言，劉穆之等人都是一笑，顯然也深以為然。

倒是皇后蘇卿語不甚明白，甚至也是第一次聽到趙信如此不屑的評價崔岑，更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趙信心中，崔岑就不是最重要的強敵。

看向趙信的目忍不住彩連連，這樣從容，自信的趙信，讓有些不住迷醉。

但隨即想到剛才趙信所說的大秦現狀，又不輕咬貝齒，暗暗心憂。

而在場的另外兩人李云清和那位寺丞則是心中震。

不過與李云清的相對單純相比，那位寺丞心卻更加驚疑不定。

崔相真的那麼容易對付嗎？

崔相如今可是權傾朝野啊！

而且皇帝說今日這什麼嘉禾宴的目的，是所謂名宿背后的世家，這又是怎麼回事？

難道皇帝連崔相都還沒對付了，又想對付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