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妧在偏殿里上過藥,隨鐘嬤嬤回了正殿,進了殿門才發現,裴瑧已經不在這兒了,諾大的殿,只太后一人坐在上首的位置吃茶。
太后讓人搬了個小杌子放在腳邊,示意蘇妧坐過去,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家常。
太后的娘家是武勛世家,年輕的時候也是京城艷名遠播的人兒,和蘇妧在一起,倒是相投,有許多話題可以說。更別說蘇妧又是重生回來的,前世在宮里便和太后很是親近,對太后的脾氣喜好也很了解,幾句話便逗的太后笑得前仰后合。
“丫頭,哀家問你,你家里可有給你許配人家?”太后毫無預兆的問了這麼一句。
蘇妧搖搖頭。
“那好,”太后笑了,“你愿不愿意跟哀家到京城去?到時候哀家給你定個人家,太子和三皇子可都還沒親呢!下半年要給他倆選妃。”
蘇妧一怔,怎麼也沒想到太后會提議帶進宮。
前世被家里人送進了宮,宮不到一年,不僅被人陷害失了清白,還凄慘的淹死在了花園。這樣的經歷實在是太可怕,皇宮那個地方,蘇妧不想再去了。
至于太子和三皇子要選妃,又與何干?
太后見蘇妧遲遲沒有回答,又問道:“你不愿意?”
蘇妧很為難,確實不愿意去,可太后的提議,又不敢直接反駁,猶豫了片刻,只道:“臣只怕自己愚笨,伺候不好太后。”
太后有些意外,像蘇妧這麼大的小姑娘見過不,哪個不是費盡心思的削尖了腦袋想往宮里鉆,京城的貴們,哪個不想嫁太子和三皇子,把話說的這麼明白了,這小姑娘竟然不愿意。
太后不住又多看了蘇妧一眼,小姑娘不安的一只小手抓著自己的角,小微微抿著,扇般的睫半垂,一副招人憐的模樣。
太后不忍強迫蘇妧,可想著自己孫子所求的事,又不好就這麼放蘇妧走,默了片刻,又道:“這是大事,你也不用急著這會兒就回答,要不這樣,你先回家,好好想想,也跟家里人商量商量,等過個兩三日,再來答復哀家,這樣如何?”
太后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蘇妧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忙應了下來。
太后又和蘇妧聊了幾句閑話,見時辰晚了,便讓人把送回如貴妃宮里。
蘇妧到了如貴妃宮中時,安平侯府的人已經回去了。如貴妃沒有見蘇妧,直接安排了輛馬車,將蘇妧送了回去。
青竹見蘇妧回來了,忙迎了出來:“姑娘,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我可擔心你了。”
蘇妧笑笑:“太后召見我,耽誤了點時間,有什麼好擔心的。”
青竹的表有些奇怪,咬了咬下,湊到蘇妧邊:“剛剛太后的人把姑娘帶走后不久,貴妃娘娘讓二姑娘、三姑娘到外頭去賞花,后來二姑娘不知怎麼的跑到皇上跟前去了,驚了圣駕,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老夫人們就都回來了……”
安平侯府的三個姑娘,蘇妧為長,蘇嬿為,二房的蘇婳,齒序行二。
似有一道驚雷炸在耳邊,蘇妧只覺得耳朵里嗡嗡作響,好一會兒只怔怔的看著青竹,腦里完全無法思考。
青竹又道:“姑娘是不是也覺得這事蹊蹺?明明有宮人作陪,怎麼還能沖撞了皇上,”一頓,聲音又低了幾分,“外頭好多人說,二姑娘生了攀龍附之心,故意接近皇上,結果弄巧拙……”
“不許說!”蘇妧沉著臉斥了一聲。
蘇妧平日里待下人一向寬厚,別說青竹這個跟在近前伺候了十幾年的人,就是院子里新來的使丫鬟,蘇妧也很苛責。
這會兒被自己一貫好脾氣的主子板著臉呵斥了一句,雖不是重話,但是青竹還是免不了怔了一下。
蘇妧也知自己這反應有些過激,忙又道:“外面的那些流言流語怎麼能信,這事牽扯到皇上,又牽扯到二妹妹的閨名,莫要妄言!”
青竹垂下頭,福了一福:“姑娘教訓的是,是我糊涂了,沒顧忌到二姑娘,以后再不多了,若再多說一句,便要我這……”
“誰讓你跟我這發誓了?”蘇妧笑了,“行了,去人端盆水進來吧,。”
青竹應了一聲,忙到外頭張羅去了。
蘇妧著青竹離去的方向,垂在側的兩只手慢慢握了拳頭。
前世和蘇婳一樣,被宮人帶到花園去賞花,進了園子沒多久,便撞見了喝的微醉的當今圣上。
蘇妧一直記得,當時皇上看的那個眼神,一如窺見了獵的豺狼一般,哪怕是現在回想起來,也讓后背陣陣發涼……
青竹打了一盆溫水進來,蘇妧簡單清洗了下,去了二房的院子。
王氏得知蘇妧來了,從房迎了出來。
蘇妧見了王氏,忙問道:“二伯母,二妹妹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氏擺擺手斥退了門口的丫鬟,拉著蘇妧的手往里間走,邊走邊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婳兒在花園里撞見了皇上,皇上以為婳兒是特意跑去見他,想……”嘆了口氣,“婳兒說皇上喝醉了,冤枉,不是自己要去那里的,是宮人帶去的,回來后就一直在哭。”
“我去看看。”
蘇妧跟王氏一起進了里間,甫一進門,只見蘇婳的裹著被子,面朝墻,正噎噎的哭著。
蘇妧坐到旁邊,將上帶的一個糖盒子拿出來,放到蘇婳耳邊晃了晃:“你最喜歡的琉璃糖,吃不吃?”
蘇婳扭過頭,憋著一張小,看了看蘇妧:“大姐姐,我沒臉見人了……”
“多大點兒事,”蘇妧替蘇婳拭了拭臉上的眼淚,“皇上責罵你兩句而已,怎麼就沒臉見了?”
蘇婳一掀被子坐了起來:“皇上冤枉我,我本就不是故意去見他的,我才不想進宮呢,是那個宮說那邊的花好看,我才去的,可皇上不信我的話!”
“我信,我信你,快別哭了,”蘇妧說著,不知不覺紅了眼睛。
經歷過和蘇婳一樣的事,雖然不知為何兩人的結局不同,但因為親經歷過,更能會蘇婳的覺。
“嗚嗚……”蘇婳一頭撲到蘇妧懷里。
蘇妧輕輕拍著蘇婳的后背,又道:“你也說了,你并不想進宮,皇上罵你兩句,總比看中你帶你進宮強,你挨這罵是福,不是禍,不該哭,該笑。”
“可是別人不信我,他們都覺得我不自量力想勾引皇上……”
“誰敢說這種話,這事可是牽連到皇上,以后若是有人敢這麼說你,你就問問他們,脖子上長了幾個腦袋,敢嚼皇上的舌!”
蘇婳抬起頭看了看蘇妧,若有所思。
蘇妧打開手里的糖盒,了一塊翠綠的琉璃糖塞進蘇婳里:“你不是一直想要玉緣閣的金雀簪嘛?你若是聽話不哭了,乖乖睡覺,明個我去給你買。”
“真的嘛?大姐姐說話算話?”
“當然算話。”
蘇婳一笑,聽話的躺了回去。
王氏見兒終于不哭了,松了口氣,免不得又嗔怪了一句:“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哪里有讓你大姐姐破費的道理,那簪子明個我去給你買。”
蘇妧替蘇婳蓋好被子,笑著說道:“一個簪子而已,我都和二妹妹說好了,二伯母就讓我買吧,”站起,又沖蘇婳道,“那你好好睡吧,我先回去了。”
“嗯!”蘇婳點點頭。
王氏送蘇妧出來,叮囑道:“今個這事我總覺得有些蹊蹺,這些日子,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我知道,多謝二伯母。”蘇妧沖王氏一笑。
王氏拉住蘇妧的手,又道:“妧兒,我也不瞞你,卓遠前段時間來信了,說今年興許能當上京衛指揮使司的吏目,我正托人替他在京城尋親事呢,若是卓遠真的能在京城站住腳,說不準我就帶著婳兒去投奔他了。”
蘇卓遠是王氏的長子,也是蘇妧的大堂哥。
蘇妧沒想到王氏有意要帶著蘇婳去京城,不一楞,整個寧安侯府唯一還能讓蘇妧到親溫暖的人,只是王氏母了,若是們走了,蘇妧難以想象以后在侯府的日子要怎麼過。
王氏看著蘇妧微滯的表,心有不忍:“侯府的況你也知道,今個出了這樣的事,我越發想帶著婳兒走了,連婳兒的親事,我也想早點給定下來,”手了蘇妧的臉,“好孩子,你的事,二伯母也替你心著呢,你到了及笄的年紀了,按理說也該說親了,可你祖母和你母親不開口,我也給你做不了主,前些日子我跟老太太提過一次,本就不接我的話,瞧著不想談這事。”
蘇妧笑笑,祖母那會只怕還想著要送進宮呢,當然不想談論的婚事。
“妧兒,你聽我說,侯府這個況,你指你祖母和母親給你定門好親事,只怕難。不過,好在你自己條件,人漂亮,又機靈,心眼也好。你在外頭若是遇見靠譜的合適的人,膽子放大一點,自己給自己尋個如意郎君,讓男方上家里來提親!最好找個有權有勢能侯府一頭的,到時候看看你祖母和你母親敢不敢不答應!我也會替你留意著,若是有合適的,就告訴你。”
蘇妧臉微微一紅,莞爾一笑:“二伯母這是教我跟人私定終?”
“私定終怕什麼,是你這一時的面子重要,還是你下半輩子重要?孩子,幸福有時候是要自己爭取的!回去好好想想二伯母的話!”
蘇妧回到自己住,洗漱過躺到床榻上。腦海里一直在想王氏說的話。蘇妧明白,王氏的話很有道理,不能指祖母和繼母能替定下什麼好親事,前世們把送進了宮,如今重生回來,進宮的事雖暫時黃了,不知們又會再打什麼主意。
可若說讓蘇妧自己給自己尋個如意郎君,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尋。
手了自己的臉,臉上的傷已經完全不疼了,蘇妧莫由來想起在行宮時裴瑧抱著給上藥時的形,想起太后說要帶進京。
該跟太后進宮嗎?蘇妧拿不定主意。
一夜輾轉反側,到黎明時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蘇妧惦記著答應蘇婳給買簪子的事,睡了沒多久,雖眼睛酸的厲害,還是勉強起來了。
用冷水凈了面,隨便吃了點早飯,帶著青竹出了門。
玉緣閣的生意一向極好,早上才開門不久,店里已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蘇妧先替蘇婳把金雀簪買下,見柜臺里擺的幾支新式樣的步搖,各個新穎別致,煞是好看,忙讓老板拿出來,對著鏡子試戴起來。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蘇妧正拿著一支雅致的櫻花步搖,要往頭上,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蘇妧下意識回過頭,看見了一張久違的笑臉。
“阿萱!”
萱是蘇妧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上一世離開京口以后,蘇妧再也沒見過。
蘇妧轉一把抱住了萱:“我好想你!”聲音有些許哽咽。
“想我不去找我!可見是假的!”萱里嫌棄,手卻抱住了蘇妧。
蘇妧重生回來不過幾日,一直在忙著見駕的時,心里雖想見萱,但一直還沒得機會,哪想今日這麼巧,出來買個步搖倒遇見了。
“最近家里事多,想著這兩日要去找你來著。”蘇妧道。
萱放開蘇妧,將人打量了一番:“瞧著好像瘦了一些,神也不太好,”視線落在蘇妧帶著的面紗上,“好端端的蒙著臉干嘛?”手便要去摘。
雨點打得她頭頂上的蕉葉叮咚作響,甚是好聽,胖貓蹲她肩膀上瞇著眼聽。 雨滴順著蕉葉淌入她的衣袖…… 她仰頭看向陸繹移到自己頭頂的青竹油布傘, 心中不禁有點感動,這位錦衣衛大人總算有點人情味了。 “這貓怕水,淋了雨,怪招人心疼的。” 陸繹淡淡道。 胖貓哀怨地將陸繹望著,深以為然。 “……” 今夏訕訕把貓抱下來,用衣袖替它抹了抹尾巴尖上的水珠子, 把貓放他懷中去,忍不住憋屈道, “大人,您就不覺得我也挺招人心疼的麼?” 他沒理她,接著往前行去。 傘仍遮著她,而他自己半邊衣衫卻被雨點打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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