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的聲音脆且亮,穿力極強。
餐廳外,言綿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抱著家孫子走開了。
言微臊得慌,也不知道是兒言無忌,還是秦懷鶴口不擇言,和兒說了什麼話。
他再流氓,也不至于要在這個時候,讓上去給他洗澡。
板起了臉,“爸爸怎麼說的?”
歲歲一本正經地說:“爸爸說,他不會,不會洗澡。”
言微:“……爸爸不會開噴頭是嗎?”
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爸爸是笨蛋,他不會洗澡。”
言微頭皮發,再問下去指不定能問出什麼來,索抱起歲歲上了樓。
秦懷鶴冠楚楚站在梳妝臺前。
歲歲噔噔噔,跑進衛生間看的小保羅去了。
“你要洗澡?”
“我不洗。”
“你沒聽見嗎,下去嚷嚷說,你讓我上來給你洗澡。”
秦懷鶴線往上勾起,“嚷那麼大聲,別說我,鄰居都聽見了。”
言微推了他一把,嗔道:“丟人嗎,我姑還在呢。”
秦懷鶴鼻端,“也不能怪,在肚子里的時候就知道你給我洗過澡。”
言微忍不住笑,“那就怪你,沒說錯,爸爸是笨蛋。”
秦懷鶴攬著往里帶,“你自己進去看看,怎麼生了個暴力小孩,把嬰兒玩偶的頭掰下來,往里灌水,還很得意。”
“……是嗎,這個年紀的小孩就是喜歡搞破壞,誰家沒有斷個胳膊斷個的玩偶。”
“斷胳膊斷我就不讓你上來看,這是斷頭,要是你晚上上廁所看到,不得嚇死。”
“那你教育就好了,我在忙呢。”
“我得讓你是上來看看,以后咱倆相依為命,我要是真癱瘓了,你可別把我給,我怕真把我推大海里。”
言微瞥他一眼,“胡言語什麼。”
言微走進衛生間,正好看到歲歲拿著那塑膠腦袋舀水。
乍一看是驚悚的,比斷胳膊斷要嚇人多了。
“歲歲,不可以這樣,小保羅會死掉的。”
歲歲言語:“不會的,歲歲可以裝好。”
言微好聲好氣教育了一會兒,歲歲才答應,以后不再掰小保羅的腦袋。
飯桌上,言綿給秦懷鶴夾菜,關切地問:“懷鶴,你們怎麼那麼不小心,還被人錄音了。”
言微面上起了一層尬,假意給兒添湯,起逃離飯桌。
林棠給打過電話,說和秦懷鶴的錄音上熱搜了,還配有一字不的文字版。
錄音雖然很短,但里面的對話,足夠網友浮想聯翩,比如林棠,想象出來的畫面,比實際的還要火辣香艷。
言微沒有上網看過,打算披著皇帝的新過下去,知道人們忘這件桃新聞。
可逃過了網友,還逃不過自己的親姑姑。
爸爸還在飯桌上,言微實在難以自。
只聽秦懷鶴回:“沒什麼大事,人已經被抓了,就是想敲詐勒索的。”
“你們都是有大事業的人,以后小心點。”
“您說的是,這一回接教訓了。”
言綿半真半假說:“這里不比國外,帶著孩子做男朋友,我們家也很傳統,婿就是婿,男朋友我可看不上。”
言微端著湯,聽了這話,腳下進退兩難。
“眼看歲歲也要上兒園了,你們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一直這樣。”
秦懷鶴點頭,放下筷子,正說:“姑,我還在努力,爭取盡快追上言微,現在有事業有兒,還要考研究生,一點兒也不著急。”
言綿一聽,回頭尋言微的影,“言微,你過來。”
秦懷鶴裝腔作勢攔著言綿,“您別說了,我心里有數,年紀大的是我,著急的也是我。”
言微只能著頭皮回到飯桌前。
言綿倒是沒再說什麼,只是飯后在廚房里,言之諄諄,長篇大論,從人的價值,說到原生家對孩子的重要,貶了一番言微姑父,順帶著拔高秦懷鶴。
總而言之一句話,盡快和秦懷鶴復婚,再折騰別的。
特別說明,這也是言微爸的意思。
言微難以招架,只得暫時應下。
言綿領著一家子把秦懷鶴送出院子大門,囑咐他把大穿上,“今天太冷了,我提著菜回來,從小區走到家里,手都要凍僵了。”
秦懷鶴:“太冷您別出去,在網上買,會有人給您送家里來。”
“我還是習慣自己去挑,明天我就回深城了,初三我再回來。”
秦懷鶴看一眼言微,呼了一口白氣,“您后天再回也行,言微公司年會,給湊湊熱鬧。”
言綿笑道:“都是年輕人的熱鬧,我就不去了。”
秦懷鶴上了車,降下車窗和們揮手告別。
歲歲已經洗澡,外頭罩著一件大袍,被媽媽抱在懷里,已經習慣了這副場景,擺手臂,“爸爸,拜拜。”
言微:“讓爸爸慢點兒開車。”
“爸爸,慢點兒開車!”
秦懷鶴略微,“行,回去吧。”
不知道是因為臨近過年,還是因為今天實在太冷了,他心底有些發,這個時候,別人抱著老婆孩子睡覺,他就得離開們,回到空冰冷的家。
半道突然下起了雪,灣城極下雪,更何況是初雪,人們紛紛往外涌,大街上熱鬧極了。
隔著車窗,秦懷鶴仿佛能聽到歡呼聲。
國外的老友給他打來電話。
“聽說灣城下雪了?”
“嗯,正在下。”
“灣城下一場小雪,朋友圈各種直播,我老婆都看笑了,說以前在灣城,下雪就像過年一樣熱鬧。”
秦懷鶴笑了,“以稀為貴,太久沒看見大雪,這一點小雪,我也覺得珍貴。”
“你在家里?”
“在開車。”
那一頭不懷好意地笑,“我聽說,灣城首富和前妻親熱的錄音上熱搜了?”
秦懷鶴低哼,“聽說?我就不信你沒去聽。”
“我聽了,你前妻溫,怪不得你念念不忘了。”
“前妻”兩個字落在秦懷鶴耳朵里,莫名的逆耳。
“不是我前妻。”
“不是嗎?”
“我一直把當我老婆。”
他突然變換車道,在下一個路口掉頭,車子開得并不快,停在路口的司機紛紛拿出手機錄像。
“言微,下雪了,你看到了嗎?”
言微聲音很低,“沒有,我帶歲歲睡覺呢。”
雪下得大了些,被雨刮掃落,又有新的雪花砸向車窗。
秦懷鶴從小到大,看到的大雪太多了,灣城這點雪就跟雨似的,不值一提。
但眼下,又彌足珍貴。
他結滾,“睡著了嗎,我回去接你,帶你出來看雪。”
言微有一猶豫,“剛睡著,算了吧,我姑和我爸可能還沒睡呢。”
秦懷鶴嗓音一沉,“不能出來嗎?”
片刻后,說:“要不,你上來,我們在房間看。”
他線輕勾,“我把車停外面,你幫我看著點,讓你爸你姑早點睡覺。”
“……好。”
言微下到一樓,假意到吧臺倒水,看見言綿在洗瓶,“姑,熠熠睡著了嗎?”
“睡著了。”
“那你也回去睡吧。”
言綿放好瓶,又拭臺面的水漬,“外面下雪了,怪不得今晚這麼晚,又趕上春節,明天回深城肯定堵車。”
“那也沒辦法。”
言微回到房間,盯著手機監控看,言綿很快就關燈回房,客廳黑漆漆的。
二十幾分鐘后,門口有了靜,男人打開大門,反手關上,輕手輕腳往里走,路過照片墻,他往右上角看了一眼。
言微不彎了。
都了一回,還惦記著不?
沒一會兒,房間門有了靜,在門后候著,出手去給他大。
服上沾染了室外的寒涼,有些凍手。
伴隨著窸窸窣窣,輕聲問:“從大門口走進來的嗎?”
“嗯。”
“是不是很冷?”
秦懷鶴低笑了聲,“不冷。”
言微抓上他的手,他腕子上的表盤涼得像冰塊。
把他兩只手合攏在掌中,因為大小懸殊,只包裹了一半,“都涼了還說不冷。”
秦懷鶴只低低笑,并不出聲阻止。
“今天預告有雪嗎?”
“沒有。”
“怪不得,要是有的話,我們公司那些小姑娘早就說了。”
“你不是小姑娘?”
言微愣了下,“當然不是,我都生孩子了,算什麼小姑娘。”
兩人到了落地窗前,秦懷鶴拉開窗簾,把攬進懷抱里,“那你說說,什麼時候才算小姑娘。”
“大學剛畢業吧,二十二,二十三歲,剛進社會沒多久的,通常我們對們都比較寬容。”
白雪從天上漂流,沖撞著玻璃,最后輕飄飄追隨大地而去。
他在淡薄的月里看,“就是我剛認識你的時候?”
言微一怔,轉瞬笑了,拉著他往地上坐,“你覺得是嗎?”
秦懷鶴嗓音低啞:“你是,你是個厲害的小姑娘。”
言微依偎在他懷里,“我算什麼厲害,可能是比別人早一些。”
他在耳邊笑,“要不換個詞兒吧,你比別人要勇敢一些。”
言微往他懷里蹭了蹭。
媽媽從小對陶冶教育,深固長在骨子里,想做什麼便去做。
從未后悔自己勇敢走向他,即便傷痕累累的那一日,曾經問過自己,依然是同樣的選擇。
他的子很快恢復熱氣,溫熱氣息在耳畔,“言微,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都是著你的,就算你說我不懂什麼是不,我都沒有懷疑過。”
低不可聞一聲嘆氣,“是我做得不好,你早點告訴我就好了。”
言微愣神片刻,“秦懷鶴,你怪我嗎?”
“我怪你什麼?”
言微雙肩微微聳。
秦懷鶴勾角,“你笑什麼?”
“沒什麼。”
言微知道自己的子,也有缺陷,沒有辦法像別的孩一樣,痛痛快快發脾氣,不滿就宣之于口,說不出來,悶在心里,積攢能力絕地反擊,給對方來個措手不及。
曾經狠狠數落過秦懷鶴,他的傲慢,以及對的輕視。
秦懷鶴卻從未怪過,的笨拙,決絕,他都沒有怪罪,就好像,他從未發現有這些缺陷。
是太過敏,還是秦懷鶴太過遲重?
兩年之后的這個雪夜,過往種種,言微已經能夠釋懷了。
相依而眠的雪夜,一覺到天明。
天蒙蒙亮,秦懷鶴起床簡單洗漱。
言微也醒了,掀開被子給他穿服。
他昨晚溜進來,總是不好看,得趁著姑姑和爸爸沒醒之前離開才好。
“你提醒丁澄一聲,今晚記得來參加年會。”
秦懷鶴一個哼哼,“我提醒他他就該下崗了,今晚我回來接歲歲,你不用管了。”
才一轉頭,他角一滯。
歲歲已經坐了起來,頂著鳥窩一般糟糟的頭,木愣愣看他。
“爸爸。”
秦懷鶴和言微對視一眼,提笑了,“爸爸來看你了。”
歲歲手腳并用,朝床邊爬過來,“你買糖果了嗎?”
秦懷鶴一頓,眉頭皺起來。
是他一時疏忽,昨天兩人說好的,不能破壞玩,秦懷鶴下一次就給買好吃的來。
這一大清早的,六點剛過,超市還沒開門,上哪兒給弄糖果。
言微把歲歲抱起來,讓背過對著秦懷鶴,拿手順的背。
“歲歲做夢了,爸爸沒來呢,我們睡覺覺。”
秦懷鶴像看戲法一般,看著兒在背上慢慢迷瞪過去。
他腔上下起伏,低聲道:“趕送去上早教,有個早教班文憑,也不至于這麼被你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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