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是要找鄧弈說說邊軍的事。
朝堂上謝燕來說的,但知道鄧弈不是對邊軍不在意,私下肯定會了解,鄧弈不喜謝氏,那就由出面來引著鄧弈多說一些吧。
只是不巧,來到前殿,吏們說太傅不在,回家去了。
楚昭道:“這倒是見。”
員們聽得尷尬一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這是誇呢還是貶。
“鄧老夫人還好吧?”楚昭又問。
鄧弈那個家裡雖然裝滿了金銀珠寶,但那都是外之,鄧弈在意的也只有那個老孃了。
原來是關心太傅家眷,員們這下可以回話了,紛紛道“老夫人安好,多謝娘娘惦記”“老夫人最近胃口好,太傅許是又給老夫人採買吃的點心了。。”
君臣說笑幾句,楚昭便離開了,剛回到後宮還沒進殿,有侍匆匆跑來“太傅回來了。”
楚昭立刻又調轉來前殿,但依舊沒能見到鄧弈。
吏們面帶歉意:“太傅正在商議幾件要事,叮囑不要打擾。”
楚昭猶豫一下,如果非要進去,鄧弈應該也不會將趕出來,只是,能臨朝聽政是因爲陪同小皇帝,畢竟後宮不得干政,現在已經下朝,太傅監國商議國事,這個皇后不好再闖進去。
在很多事上,鄧弈都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縱容隨心如意,不能讓鄧弈太沒面子。
跟鄧弈要長長久久的打道, 儘量避免小事上消磨。
邊軍的事, 商定出來結果也要些時日,明日下朝再見他吧。
不急於一時。
楚昭便吩咐侍讓膳房準備晚膳,大人們商議國事不要耽擱了用餐,門外的吏們千恩萬謝娘娘聖恩, 恭送皇后離開。
“娘娘對太傅的確是信任恩寵啊。”一個吏嘆。
“太傅是監國, 不對太傅信任恩寵,小心連皇后都坐不穩。”另一個吏沒什麼嘆的, 反而帶著幾分戒備, “現在是皇后,謝家也是的親戚了, 真到了謝氏和太傅對立的時候,那纔是看出皇后到底對誰信任恩寵。”
楚昭並不在意後吏們私語, 能被人私語議論也是本事, 那一世當皇后, 前朝的吏倒是不議論,但眼裡也沒有。
這一番來往回到後宮, 已經暮掌燈。
“姐姐。”蕭羽舉著兩張字給看, “我都寫好了。”
楚昭坐下來:“好, 我來仔細檢查。”取過字,果然認真地看過, 才點點頭,“寫得又快又好。”
蕭羽滿臉笑。
齊公公湊趣:“陛下很專心, 連口茶水都不喝,坐著一不直到寫完,還讓老奴檢查了兩遍。”
楚昭手蕭羽的頭:“我們阿羽是個心有定志的孩子。”
蕭羽倚在上:“是姐姐教我的。”
“別人再教,學到學不到還是靠自己。”楚昭笑, 教孩子的話也不能說太多, 一掌吩咐齊公公,“好了, 陛下寫完的早,我們跟著福,讓戲班子現在就演,我和陛下一邊吃飯一邊看, 就當個小宴。”
齊公公笑著應聲是。
“既然是宴——”楚昭又嘻嘻笑, “要不再送些酒來?”
蕭羽在旁立刻道:“朕也要。”
齊公公看著一大一小,無奈搖頭,指了指外邊:“太傅還在外殿呢,娘娘你引著陛下喝酒, 小心他遷人來訓斥。”
“一人一杯,桃花釀,就是甜水兒。”楚昭笑,又道,“太傅在外殿忙呢,顧不得理會我們。”
齊公公也就是打趣,桃花釀的確不算酒,笑著應聲是帶人去置辦,傳膳的傳膳,傳戲班的傳戲班,寢殿嘈雜熱鬧。
楚昭和蕭羽自是不用的,將寫好的字收起來,蕭羽遲疑一下,說:“姐姐說話不算話。”
楚昭咿了聲:“我怎麼可能是那種人。”
蕭羽指著桌案上:“你許諾的杏仁呢?”
小孩子大了是不能隨便哄了,楚昭也想起來了,嗑瓜子時是隨口說了句,倒也沒忘,當時跟謝燕來說話時,還剝杏仁——只不過忘記給蕭羽留著了。
想著謝燕來匆匆進宮,說了沒幾句話疲憊睡去,醒來按照他的脾氣肯定急著走,連口茶都不會喝,所以就把剝好的杏仁裝在小袋子裡,系在了謝燕來的腰帶上,也算是皇恩浩吧。
只不過,楚昭的話在邊打個轉,又咽回去,換了一句話。
“我吃了。”說,帶著歉意一笑,“我一邊說話一邊不自覺自己剝自己隨手吃,結果吃完了。”
蕭羽的臉上瞬時綻開笑容:“原來是姐姐吃了,那姐姐再剝給我吃吧。”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楚昭笑著點頭,太久不做小孩了,突然想起來許諾對小孩子們很重要,說是給他的東西,轉頭給了別人,那是很傷心的。
“今晚看戲,所有帶殼的果子,姐姐都剝好給你。”大方許諾。
蕭羽眉開眼笑,又搖頭:“我和姐姐一起吃。”
楚昭手拍了拍蕭羽的頭:“乖。”
皇城前朝後殿各有熱鬧,謝家的夜也沒能平靜,吵鬧廝打罵聲以及慘此起彼伏,還好謝家宅院深深,宅院外也僕從遍佈,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一直到夜沉沉,謝宅才恢復了平靜。
謝燕來一頭撲倒在牀上,四五個婢大呼小地將他扯起來。
“公子,要先洗洗更再上牀。”
“公子,這牀鋪的蓋的都是姐姐們趕製新的,曬得,薰得香香,你髒兮兮的可不能上去。”
謝燕來好氣又好笑:“你們到底是爲我的人準備的,還是爲我的皮囊?”
婢們好聲勸:“爲了人也爲了皮囊。”
“我先前面聖,已經洗漱過了。”謝燕來躺著不肯起,“這服不是你們找好的嗎?”
“先前是先前。”婢們無奈,看著謝燕來上泥,土,以及,——
適才在家裡跟公子們又吵鬧混戰一番。
謝燕來沒辦法,知道自己如果不聽,這羣婢能吵得他一晚上別想睡,只得起依言去洗漱,婢們都跟著進來,七手八腳解裳,謝燕來想到什麼制止——
他挑眉說:“我知道你們想看看我的傷,不用,都給我出去。”
婢們驚訝:“公子竟然猜到了!”又不肯散去,乾脆把裹傷的各種藥都捧出來,“公子讓我們看看吧。”
謝燕來擺手:“在皇城裡已經被看過了,太——”
話音落原本不甘心的婢們頓時眉眼驚喜“原來皇后已經看過了?”“那就好,那個阿樂的姑娘也肯定在吧。”“們看過就不用擔心了。”“阿樂姑娘的藥最管用了。”“我早就說公子去了皇城,就不用咱們擔心了,有娘娘在。”“本來就是啊,娘娘都讓人來取公子的衫了,我就猜到了。”
謝燕來聽得頭大:“什麼七八糟的,我是說太醫!”
婢們嘻嘻笑著,反正太醫也是聽皇后的,將他的外袍解下退了出去。
謝燕來剛解了衫要進浴桶,外邊又響起婢的聲音“咿,公子,這個香囊哪裡來的?”“公子在邊郡還有婢伺候,給繡的?”“公子人心善,自然有人傾心。”
謝燕來沒好氣“胡說八道什麼,弄髒了的服飾都扔掉!”
話音剛落,婢的聲音又傳來“啊,這香包裡怎麼裝著杏仁?”
杏仁,謝燕來的頭宛如被錘子敲了一下,耳邊也迴盪清脆的敲打聲,先前他又在那孩兒面前睡著了,伴著絮絮叨叨,以及小錘子敲打的聲音,吵得很——
在剝杏仁。
杏仁。
謝燕來眼前閃過皇宮裡那孩兒前小桌上的杏仁殼——
“我的!別!拿進來——”他聽到自己大聲喊。
婢們倒沒有先前那麼聽話:“公子,幫你收好了,你洗完了再——”
“不行!”謝燕來乾脆衝出來,不理會婢們故意吱哇嬉笑,奪過香囊再衝回浴室。
當年被那小丁吃點心的悲劇不能再出現了!
......
.....
夜深深,室婢都退下,洗漱乾淨躺在牀上的謝燕來卻怎麼也睡不著。
明明坐著腳凳,靠著榻都能睡著。
想到這裡又懊惱,怎麼又睡著了!話都沒說幾句。
謝燕來手捶了捶牀,找出一個理由,因爲謝燕芳在,也不需要他多說什麼話了,還不如睡覺。
謝燕來起一顆杏仁扔進裡,咯吱一聲嚼著。
能說能笑,還有心給他剝杏仁,可見過得很好。
回來看一眼,就算要被折騰算計,再被關在深宅裡不知道多天,他也放心了。
......
......
這一夜很多人睡的好,也有很多人沒有睡,天微亮的時候,太傅所在的殿門終於打開了。
跳躍一夜的宮燈都變得有些疲憊無力,員們也一個個紅著眼,不過神倒是都很興。
“雖然一時半時不能覈對完,但就目前印證的,梁氏父子送來的這冊子上的人背景關係,都是對的。”一個員高興地說,又恨恨咬牙,“這些將,仗著山高皇帝遠,在邊郡結黨營私,幾乎要把軍營變他們自己家了。”
鄧弈倒沒有什麼惱怒,聽到這話還笑了笑:“將士們把軍營當家本是譽。”
“那是讓他們盡心竭力守護大夏安穩。”另一個員嘆氣道,“不是讓他們奪功霸權一人得道犬升天。”
“不用這麼憤慨。”鄧弈淡淡說,“軍權歷來是重中之重,先前太子三皇子在時,手下不都在軍中汲汲營營,只不過以前只是知道明面上誰是誰的人,誰又手了哪裡的事,現在除了明面上的,那些副將,參將,甚至都尉都瞭解的清楚。”
他看了眼手中的文冊。
“相比於明面上的大將軍們這些人才是關鍵,大將軍們來來去去換,這些底層將盤踞邊郡,將地盤經營的鐵桶一般。”
“現在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我們再看邊軍,眼前亮堂堂清清楚楚,以後他們再想要瞞功混報決不能。”一個員高興地說。
“我們調軍中也更得心應手了。”另一個員道。
這纔是最關鍵的,打斷骨頭連著筋,知道藏在皮之下的筋在哪裡,才能徹底的斷了手腳胳膊。
尤其是謝氏的手腳。
真是沒想到,謝氏不知不覺竟然侵其中這麼多。
“不過。”又一個員神凝重,“這些機的關係,樑籍竟然能的這樣清楚?”
梁氏父子到邊軍還不滿三年吧?
“是誰助他們?”
“梁氏父子能伍應該是被人相助。”
“那人是什麼來頭?”
“倒也沒什麼來頭,還沒細查。”
鄧弈打斷大家的議論猜測。
“我不管他背後有什麼人,走了哪裡的機緣到這些。”他說,“這些東西,實實在在可信,對我們有用,而他也願意爲我所用,那我就信他,用他,這世間的事就是這麼簡單。”
員們在室說話,看到門開了,一個小吏拎著茶水進來,又對鄧弈道:“昨天皇后娘娘來了兩次。”
鄧弈皺了皺眉,那孩兒雖然行事喜歡自作主張,但這一年多認真當皇后,對他這個太傅很尊重,對於國事認真學習聆聽,從不多說一句話。
除了上朝,餘下的時間都在後宮教導小皇帝。
怎麼昨日突然來找,還來了兩次?
嗯,昨日,謝燕來回來了。
“太傅,您看您要不要上朝前,先去見見皇后?”小吏問,“看看皇后有什麼事說?”
鄧弈搖頭:“待下朝後再說吧。”
也不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