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冬。
泥濘的鄉間土路上,一輛載滿了乘客的中車倔強前行。
“姍姍,快醒醒,快醒醒,馬上到了!”前排座位上,一個穿著青棉大的小伙子推了推坐在里面的年輕姑娘。
車上的人不多,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來人,不都是年底進城的社員,還有幾個干部打扮的中年人,因此,這一對年輕男看起來特別扎眼。
小伙子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不但穿著嶄新的棉大,脖子上還圍著灰的圍巾,頭發也梳得一不,一看就是一副知識分子的派頭。
年輕姑娘比小伙子還出眾,鵝蛋臉兒,拔的小鼻子,潤白的面皮,烏黑濃的發辮,上穿的是一件呢子羊方格大,這麼洋氣的服別說穿了,很多社員都沒見過。
姑娘了霧蒙蒙的大眼睛,有點迷的看了看周圍,然后皺著眉頭盯著小伙子看了兩眼,目里閃過幾嫌棄和厭惡。
馬上要到家了,孫衛只顧著高興了,本沒注意到邊人的表變化,看到醒了,激的站起來說道,“姍姍,你看,前面那個路口就到我家了!”
其實這種說法并不準確,他的老家孫家疃是個十分偏僻的小村子,下了車后至還要步行四五公里,不過這點路對他一個氣方剛的小伙子來說本不算什麼。
肖姍皺著眉頭看向窗外。
大雪剛停,天空看起來灰蒙蒙的,一眼不到邊的農田里,剛拱出來的青麥苗看起來探頭探腦的。
真是沒想到,老天對如此眷顧,竟然安排重生了。
只是這時機和地點選得實在不算好。
肖姍翹了翹角,將放在過道里的大行李包打開,從里面拿出幾瓶罐頭和幾包餅干放到到自己的挎包里。
孫衛看到這個舉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這些東西本來都是肖姍拿來的,也就識趣的沒多說什麼。
“孫家疃,張村的下車了啊!”司機一個急剎車,客車穩穩的停下了。
一下車,刺骨的寒風從四面八方刮過來,肖姍裹上的大,系好圍巾,把挎包里的手套也戴上了。
馬上就要讓村里人見識他帶來的城里媳婦了,而且還是司令家的閨,孫衛心里得很,提著兩大包行李也不覺得累,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肖姍走得也很快,不過,是相反的方向。
走出了五六米,孫衛才察覺到沒跟上來,扭頭催促道,“肖姍,你干嘛呢,走錯道了,快點過來!”
肖姍沖他擺擺手,大聲說道,“孫衛,我是不會去你家的,你自己回去吧!”
孫衛一愣,覺得在開玩笑,繼續催說道,“姍姍,別鬧了,你看天不早了,現在黑天早,咱們得趁天黑之前到家!”
肖姍腳下的步子不停,懟他道,“你聽不懂我說的話?我跟你說了我不去了!”
看著越走越遠,孫衛有些不耐煩了,高聲說道,“別鬧了,快回來!”
肖姍這次沒再理他,干脆邁開跑起來。
不管怎麼說,此時才二十歲,是伍兩年的兵,平時訓練雖然有點懶耍,但素質依然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而且他們武警支隊的大隊長,是個瘋子,不就讓他們去山上拉練,急行軍是必備項目,他們通信兵不但要參加,有時還要背著沉重的材。
因此跑步的速度相當快。
沒幾分鐘,已經跑出好遠了。
孫衛此時還沒有多想,還覺得在玩鬧,但他本不是一個會哄人的人,緒一下子變得很糟糕,又氣又急。
他放下手里的行李包,用最大的聲音吼道,”肖姍,你快給我回來!“
然而,他的吼沒有任何效果,肖姍不但沒停下,反而還越跑越快了。
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孫衛覺得莫名其妙,匪夷所思,滿腔憤怒。
鄉間的土路上靜悄悄的,他想找一個幫忙的人都沒有,猶豫了兩分鐘后,他黑著臉追了上去。
然而耽誤的時間太久了,雖然他是男的,但自從讀了大學就沒怎麼鍛煉過,咬著牙以最快的速度跑了一陣兒,就累得氣吁吁了。
在他前面的肖姍,跑得卻十分輕松,逐漸變了一個黑點,最后消失不見了。
孫衛在路邊大口大口的著氣,決定不追了。
按照他現在的速度,要想追上肖姍很難,而且很顯然,去的是勝利公社的方向,還有十幾里地呢,他要是跟過去,至需要一個多鐘頭。
他的行李還在路邊放著呢。
想到此孫衛又趕往回跑,還好,他放在廢柴堆里的行李還在,拉開包一看,面包,餅干,罐頭等等一樣沒。
本來今天對他來說是很重要的。
四鄰八村都知道的窮小子,不但上了大學,還帶回來面地的對象,對象不但是城里人,而且還是司令家的千金呢。
但誰能想到,肖姍會莫名其妙就跑了呢?
想到此,他再次變得十分煩躁,使勁踢了一腳路邊的磚頭。
再說肖姍這邊,拿出在部隊拉練的速度,一口氣跑到了勝利公社,但盡管如此,趕到時天也黑了。
公社畢竟不是農村,街面上還有不行人。
肖姍順著路燈朝最繁華的街道走去,很容易的找到了還在營業的國營飯店,掏出錢和票買了飯,笑著跟師傅打聽,“叔叔,咱們公社政府的家屬院在哪邊啊?”
胖師傅很熱心,說道,“你這是第一次來公社吧,出門右拐,往前走五分鐘,看到一個紅的大門,那兒就是了。”
肖姍道了謝,飛快的吃完飯。
公社政府家屬院的門衛是個很負責的老頭兒,覺得面生,就盤問道,“姑娘你找誰啊?”
肖姍很自然的回答,“我去李書記家!”
老頭兒擺了擺手讓進去了。
肖姍怕他看出破綻,一直不停的往前走,還好快走到路盡頭了,從一家院子里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連忙上前問道,“大嬸,麻煩問一下,李利國書記家在哪邊?”
中年婦抬起胳膊指了指隔壁的院子,說道,“那就是他家!”
肖姍跟道了謝,立即走過去敲門。
“誰呀?”聲音聽起來有些稚,好像是個小孩兒。
回答道,“我是肖姍!”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沒聽清,還是覺得不認識有些猶豫,過了好一會兒,院子里的燈才亮起來,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來開門,他謹慎的站在門后面,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睛問道,“姐姐,你找誰啊?”
肖姍笑笑,開玩笑,“我找你啊!”
小男孩更疑了,說道,“可我不認識你啊?”
肖姍說道,“姐姐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你爸爸,你爸爸在家嗎?”
大概是覺得兒子耽擱的時間太長了,此時響起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濤濤,誰在外面啊?”
濤濤的小男孩回答道,“一個我不認識的姐姐!”
一個中年男子很快走出來了,他比肖姍印象中年輕了很多,穿著一有些舊但十分板正的中解放裝,外面披著一件軍大,一看就是標準的公社干部形象。
李利國看了肖姍一眼,牽起兒子的手,問道,“同志,你找誰?“
肖姍趕從挎包里掏出自己的士兵證,說道,“李書記你好,我是鹿城武警支隊的士兵肖姍。”
李利國也是部隊出的,他接過證件仔細看了幾眼,確認真實無疑,說道,“鹿城的武警支隊,怎麼跑到我們公社了,你有什麼事兒嗎?”
肖姍點點頭,說道,”是的,有事兒需要李書記幫忙,現在早就沒有了返回鹿城的班車,我必須在公社住一晚,但這里沒有旅店,所以想讓書記幫著解決一下!“
李利國皺了一下眉頭,覺的事有些奇怪。
肖姍看他沉默,又加了一句,“李書記,你若是不信,可以打電話給我們支隊!”
李利國盯著仔細看了一眼,說道,“不必了,你在這等一會兒啊!”
肖姍在門外等了十幾分鐘,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干事走過來了,小干事很熱,領著來到后面的單宿舍,用鑰匙打開了一個房間,說道,“這是我們為一個新來的同志準備的,東西不算太齊全,你就湊合一晚上吧!”
肖姍看了看雖然有些簡陋但還算干凈的屋子,點了點頭說道,“太謝謝了!”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個罐頭塞給年輕的干事。
小伙子不肯要,肖姍說道,“不是給你的,你給李書記家的那個小孩吧!”
簡單收拾了一下,肖姍反鎖上門,一下子躺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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