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子里的剁辣椒, 散發出的紅潤咸香氣息總是能勾起自己的回憶，明明是很小的時候的事了，可是在這樣辛辣的香氣中, 還是能想起外婆手掌的溫度。

到底是為什麼呢？那種溫度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

其實剛來這里的時候，還沒有那麼想念家鄉菜，可是吃了一段這邊的菜式后才發現, 大概能吃大江南北千種菜式, 可是能吃終的還是家鄉菜。

萬寶妝搖了搖頭, 出門買了很多白蘿卜回來, 一整個麻袋的水靈靈的白蘿卜，大概是二十斤。

新雨驚訝地看著院子里的蘿卜：“阿姐, 你怎麼了？現在還沒過冬呀。”

“哈哈。”萬寶妝笑了兩聲, 招呼道, “來，幫我一起洗蘿卜。”

兩人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井旁邊，井上安裝了一個按水泵, 這樣就不需要將井蓋打開取水了，而是按那個長長的輥軸, 就有水從井里上來，從上面一個鴨型的竹濾中流出來。

清澈涼意的水灌滿整個水盆里, 不水隨著們的作從旁邊灑落, 蘿卜是極好洗的, 表皮又沒有葉子, 將上面的泥洗干凈就好了。

等洗完后，們將余下的水放置一旁，順便往后院里的果樹和蔬菜澆點水, 水珠灑在圍在籬笆上的瓜藤上，青翠的葉子肆意匍匐在柱子上，隨風翻轉。

兩人分了兩盆，將其端進廚房，萬寶妝拿著刀比劃了一下，先去掉了頭尾。

把那些回憶都翻出來仔細想了想，外婆在廚房里模糊的影好像又清晰了些，外婆總是笑著看向自己，喊著自己囡囡啊，不要靠近刀。

不知道為什麼，分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現在想起好像還是昨日，那些細碎的地方都逐漸真切明了起來，甚至能想起外婆有些糲，滿是褶皺的手按在蘿卜上。學著外婆的樣子將手上的刀一指寬又松開一點點，應該是有一指半寬的大小。

沉默地不停切著蘿卜，蘿卜是極好切的，那樣順清脆的聲音一點點響起，其是并不擅長用刀，總有刀落在案板上發出重重“咚”的一聲，新雨這時候總是心巍巍一下，生怕阿姐切到自己的手了。

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阿姐的緒好像不是很好，新雨只能默默地將案板上切好的蘿卜條摟在大碗里，又把一旁沒切的蘿卜給阿姐遞上去。

等到切完了，萬寶妝看著碗里的蘿卜條突然笑了笑：“要用一個平的籮筐裝起來，然后在大太下曬上兩三天，曬到水七八的樣子，再拿下來。”

邊說著，邊順手從廚房放籮筐的地方，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圓形平底的淺筐，將碗里那些蘿卜條都掃到上面去平鋪起來，蘿卜上還帶著水漬，滴落在白的擺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深印記。

像是阿姐從前和自己說的“湘妃竹”，那是娥皇和英的眼淚，們日夜的哭泣，悲切凄痛的眼淚隨風飄灑，落在九嶷山的青竹之上，堅韌拔的竹子上傾注了們的，浮現點點淚斑。

可是現在阿姐在笑著說話，怎麼自己會想起這個故事呢？

新雨垂下頭，拿出另一個籮筐，將裝不下的那些蘿卜條都摟過來，平鋪在上面，然后跟著萬寶妝的步伐走到外面去，將籮筐架在一個充足的地方。

灼熱的日頭直直地曬在院子里，也曬在那兩個圓圓的籮筐之上，那些水靈靈的蘿卜干，眼可見地水，水變小，變得蜷皺干燥起來，從白變一種微妙的淡黃，和的倒是有些相似。

清泉回來的時候便看見了院子里晾曬的蘿卜干，問道：“阿姐，這是要做什麼呀？”

“那個什麼？”萬寶妝思索了一下，這種壇子菜有名字嗎？每次外婆來的時候，都會帶很多自己做的東西，以前也把外公外婆接到過城里來，可是他們越來越不適應城市里的生活，最后還是回到了村子里養老，種點菜，養了一群鴨，和村子里的老婆婆老爺爺一起打打牌，消遣生活。

他們總是會放下很多瓶瓶罐罐，然后說是給帶了家里自己腌的蘿卜條酸豆角......它有名字嗎？好像一直都是它腌蘿卜條吧？

“腌蘿卜條。”

清泉歪著腦袋問道：“腌蘿卜條？很麻煩嗎？”

萬寶妝笑了笑：“不，很簡單，特別簡單。”

新雨總覺得那兩籮筐的蘿卜條對阿姐來說很重要，一直待在院子里，揮著扇將那些夏日里飛的小蟲子都趕走，還要時不時注意一下那幾只調皮的貓崽，不能讓它們覺得這里是什麼好玩的東西，然后給禍害了。

果不其然，那貓把后院的帶了過來，著脖子就要往上面啄，新雨猛地沖了過去：“不可以吃！這是阿姐的東西！”

然后把犯錯的母趕回了窩，把一旁觀的貓拎這后頸皮拎出來，蹲在太底下訓斥了很久。

最后覺得這個地方還是不太保險，想了想，將籮筐按在了山櫻桃的枝丫上，山櫻桃的果實沒有了，花也落了，只剩下影影綽綽的葉子，把籮筐架在上面剛剛好，貓撲不上來，也啄不到。

可是為什麼還有頑皮的鳥雀落下來！新雨在一旁拿著撣子一樣的東西頓足不已。

新雨為了那兩筐蘿卜干真是勞心勞力，不過萬寶妝心里好像藏著事，都沒發現院子里發生的種種。

兩日后，萬寶妝將那些水的蘿卜干都收了起來，用清水好好地又清洗了一番，將上面的灰塵和臟東西都洗干凈，然后找了一個盆，將攥干水分的蘿卜干放進去，又將那些剁辣椒都拿了出來，舀了好幾勺放進去，再加點鹽提鮮，然后攪拌均勻。

“是不是特別簡單？只要用剁辣椒攪拌均勻就好了。”夾了一碗拌好的蘿卜條擺在桌上，然后用筷子夾了一個放里，還是那種嘎嘣脆的口，一咬起來就水分迸發咯吱咯吱作響。

蘿卜條的水分并沒有完全曬干，而是保留了二三分，而現在浸泡了剁辣椒的油水，咸香辛辣又下飯。

很好吃，但是為什麼味道和記憶里的有些不一樣呢？是和記憶里一樣的做法，可是總覺得了點什麼......

難道說是我又忘記了哪一步嗎？

可是這個蘿卜干幾乎沒有多余的步驟，制作方法簡明扼要一目了然。

萬寶妝坐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新雨在廚房里下了幾碗湯面條，上面還臥了兩個蛋，把碗推過來：“阿姐，吃面啦！你不是說這樣的蘿卜干要配面條吃的嗎？”

清泉在一旁晃著雙，夾了筷子的蘿卜干放里：“好辣啊，嘶嘶嘶......”

“阿姐，這個蘿卜干好辣啊。”清泉嘟著，咕咕地喝著水。

萬寶妝看著他被辣出汗的樣子，付之一笑：“哪里辣了，前幾天吃魚也說辣，現在吃蘿卜干也說辣，還是要多練練啊。”

瞧見阿姐神好起來了，兩個孩子對視一下：“嘿嘿。”

萬寶妝挑起蛋咬下：“還是個糖心荷包蛋啊。”

“對啊，阿姐不是喜歡吃糖心的荷包蛋嗎？”新雨出筷子，將面團都卷在上面，最里面裹了幾蘿卜條，然后啊嗚一口吃下，完全不是淑的姿勢。

咬下后眼睛一亮：“阿姐，這個蘿卜條放在湯里，變熱了味道也很好吃耶，還沒那麼辣了。”

“姐姐，真的嗎？我也來學一下。”清泉又夾了一筷子蘿卜條放碗里，清湯上面馬上浮了一層紅油，就連夾起來的白面條上也有了紅的辣椒油，他毫無知覺地吃下去，然后又辣出聲來，變得紅彤彤，眼睛都紅了一圈，“還是好辣啊，姐姐你騙我。”

怎麼能有人吃辣整個人都紅了呢？之前也捧著清泉的臉看了看，生怕他是過敏了，可是臉上上胳膊上都沒有長疙瘩，也沒有任何不適，才明白，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擅長吃辣啊。

萬寶妝扶額悶笑，那一點低落的緒突然消散了，小時候好像也喜歡這樣吃東西，不管是面條卷在筷子上，還是清湯面里混了紅油。

重新夾了塊蘿卜放中，好像味道又對了，可真奇怪。

將盆里那些紅彤彤的蘿卜條都裝了壇子里，一個壇子不夠，裝了滿滿兩壇子，拎出一個壇子遞給清泉：“清泉，做得太多了，明天你上學時送一壇給小景吧。”

“阿姐，為什麼要給我呀，明日早晨起來阿姐給涂月哥哥就好了呀。”

......萬寶妝沉默了一會兒，眨著眼睛道：“我起不來。”

是的，實在是清泉上學時間太早了，堅持了幾個月后，最終還是屈服于被窩里了，覺這個行為自己老媽也做過。

很久以前，興沖沖地起早床給自己做早餐，然后兩天后就把飯錢給了自己：“你自己去吃早餐吧，不要打擾到我睡覺。”

聞言，清泉抱著壇子樂淘淘地笑：“好吧，那我明天幫你給涂月哥哥。”

萬寶妝彈了彈他的額間：“謝謝清泉。”

“嘿嘿......”清泉一個勁地傻笑，“不知道小景哥哥能不能吃這個辣度哦。”

...........

戰榮景當然也不能，他毫不知地用蘿卜干配饅頭，被辣得直接哭出聲來：“這到底是什麼辣度啊......”

可是很好吃，他抹了一把辣出來的生理淚水，又繼續咬著饅頭配蘿卜干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