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靖玉一個頭兩個大,面對謝南嘉似笑非笑的注目,到后背一陣發冷。
昨天晚上他一回府,還沒來得及回家的喜悅,就被突然冒出來的云舒嚇了一大跳。
對于自己年時的玩伴,他多還有些印象,也記得確實有個云舒的丫頭住在他家隔壁,每天一大早就跑去找他玩,天黑了還不愿意回家,時常要在他家蹭了晚飯,直到母親隔著墻“阿舒,阿舒,該睡覺了”,才會磨磨蹭蹭地回家。
那時候,兩家的大人相很好,的確曾開玩笑地提過讓他們兩個結娃娃親之類的話,可他從來沒有答應過。
母親問他為什麼不同意,他說他不喜歡太粘人的丫頭。
那時候他才幾歲大,母親并不把他的話當回事,只說長大就喜歡了。
而他也沒有把母親的話當回事,因為那時的他本就不關心娶媳婦的事,他只要有飯吃有小伙伴玩就足夠了。
母親去世后,是云舒的父親和定遠侯一起將安葬的,葬禮過后,他便跟著定遠侯來了京城,云舒一家三口為他送別,云舒當時還哭著追出去好遠。
但是他敢肯定,無論是母親還是云舒的父母,沒有任何人和他說過他們兩個定親的事,至于云舒說的一式兩份的婚約和一人一半的玉環,他更是見都沒見過。
昨天晚上他還當著云舒的面問了定遠侯,定遠侯說他也不知道這事,當年云舒的父母什麼都沒和他提起過。
云舒給他看那張婚約,說上面的字是他母親親筆寫的,手印是他母親親手印上去的,還有那半塊玉環,也是他母親的飾,由云舒的父親親手掰兩半的。
時隔多年,他早就忘了母親的字是什麼樣的,至于手印就更加無從考證了。
況且云舒的父母也都不在了,本沒有人能證明云舒說的是真是假。
這倒不是他在找借口推卸責任,實在是他連云舒本人是真是假都不敢肯定,因為時隔多年他早就忘了的長相。
可是云舒卻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妻,還口口聲聲他小乖哥哥。
小乖是他的名,也是他八歲之前唯一的名字,母親沒給他取大名,興許是在等著有一天讓父親為他取名。
那時候周圍的鄰居全都他小乖,云舒也確實是他小乖哥哥,但他不能憑這麼一個稱呼,就相信是真的云舒。
而且,他現在實在不喜歡這個稱呼,聽一遍就能起一皮疙瘩。
他委婉地提醒云舒,要麼他的大名,要麼他二公子,可云舒就像沒聽見一樣,還是一口一個小乖哥哥地。
他自己尚且覺得麻,何況謝南嘉,因此,一聽到云舒當著謝南嘉的面又他“小乖哥哥”,他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說了讓你不要再這樣我,你為什麼不聽?”他板起臉鄭重其事地警告云舒,“你要再這樣的話,我就只能請你離開侯府了。”
哼!謝南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暗自冷笑,裝什麼裝,上這麼說,心里指不定多用呢!
云舒撅起小,眨著無辜的眼睛道:“人家從小就是這麼你的,一下子怎麼改得過來,你總得讓人家慢慢改嘛!”
趙靖玉:“……行,那你抓時間改,還有這個‘人家’以后也不要用了,聽著好別扭。”
“哦,我知道了。”云舒乖巧道,“小乖哥哥,我這麼聽話,你不會再趕我走吧?”
趙靖玉:“……”
說實話,人家姑娘父母雙亡,舉目無親,千里迢迢來到京城投靠他,他一時還真做不出把人趕走這麼絕的事。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抓時間證實云舒的份,如果真的是云舒,他會想辦法把妥善安置,如果是假的,那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
但在此之前,他必須得和謝南嘉把話說清楚,否則他往后的日子就別想好過。
“袖兒……”他了一聲,往謝南嘉跟前走去。
謝南嘉卻騰一下站了起來:“二公子和云舒姑娘在這里陪老太太說話吧,我去似錦院瞧瞧小公子。”
說著也不等老太太反應,扶著流蘇的手下了四方榻,著趙靖玉的肩膀揚長而去。
既然他舍不得把云舒送走,那自己走好了。
趙靖玉心里咯噔一下,愣神的功夫,謝南嘉已經走過去了。
老太太急了,催促他:“你愣著干嘛,還不快去追。”
“哦哦哦……”趙靖玉回過神,忙追了出去,“袖兒,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小乖哥哥,我也要去!”云舒喊道,跟在他后面跑出門。
老太太一口氣還沒勻,被云舒氣得堵在嗓子眼,臉都憋紅了。
“快攔住,別讓跟著添。”
有仆婦應聲追出去,片刻后空手而回。
“攔不住,那姑娘死活抓住二公子的袖子不撒手。”
“沒規矩,沒教養!”老太太重重地拍著幾案,“大庭廣眾和男人拉拉扯扯,何統!”
“誰說不是呢!”花嬤嬤道,“眼看二公子和袖兒姑娘好事將近,也不知道從哪里殺出這麼個程咬金,惹惱了袖兒姑娘,二公子的日子又該不好過了。”
“你們一個個的也是不長眼,明知道袖兒在這,就不該讓進我的院子,到底是誰把放進來的?”老太太沖著屋里下人發火。
云雀在趙蘭姝后了脖子。
趙蘭姝也繃了子,生怕有人猜到云雀頭上。
原本還想著兩個未婚妻會大鬧一場呢,誰知袖兒居然都沒接云舒的招,讓大失所。
真是白忙活一場。
事實上,謝南嘉就是不想如所愿,才忍著沒發脾氣,等出了慈安居之后,對著追上來的趙靖玉和云舒,謝南嘉立刻就變了臉。
“你要是不想影響我看孩子的心,就別像只狗似的跟在我后面,帶著你的青梅哪遠滾哪去!”
趙靖玉:“……”
罵得可真狠呀!
居然說我是狗!
狗就狗吧,還能罵人,說明還有挽回的余地,我應該高興才對。
云舒卻不干了,上前沖謝南嘉喊道:“你憑什麼罵我小乖哥哥?”
謝南嘉冷冷瞥:“我樂意,他也樂意,你管得著嗎?”
“他樂意?你哪只眼看見他樂意了?”云舒轉頭看向趙靖玉,“小乖哥哥,你樂意讓罵你嗎?”
“嗯!”趙靖玉重重點頭,“我樂意。”
云舒:“……”
謝南嘉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趙靖玉想跟上去,又怕云舒再跟著他,只得衛鈞:“衛鈞,把帶走!”
衛鈞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把云舒嚇了一跳。
“你是人是鬼,怎麼無聲無息的,你別我,我不跟你走,啊啊啊……”
衛鈞面無表地抓起甩在肩上,扛破麻袋似的扛走了。
趙靖玉總算擺了這個跟屁蟲,急急忙忙去追謝南嘉。
一路小跑追到似錦院門口,就差一步的距離,馮倫在謝南嘉的吩咐下“砰”的一聲關了門,將他拒之門外。
趙靖玉剎不住腳,一鼻子撞在門上,撞出兩眼淚花。
“袖兒,你聽我說……”他捂著鼻子淚汪汪地喊道。
謝南嘉充耳不聞,挽著袖兒娘的手進了屋。
趙靖玉喊了幾聲得不到回應,又馮倫:“馮倫,你把門打開。”
馮倫隔著門道:“袖兒不讓開。”
趙靖玉郁悶道:“你聽的干嘛,這里是定遠侯府,不是鎮國公府,我才是你的主子。”
“你不聽的嗎?”馮倫問。
“……”這話問的,趙靖玉竟無法反駁。
我敢不聽的嗎?
畫樓綠柳和趙蘭芝四姨娘幾個隨后跟了過來,就見趙靖玉抱著膝蓋垂頭喪氣地坐在門前的臺階上。
“二哥哥,你怎麼不進去?”趙蘭芝問。
“袖兒不讓我進。”趙靖玉沮喪道。
趙蘭芝掩竊笑:“你活該!”
“……”趙靖玉氣不打一來,“你這丫頭,自從當了管家婆,膽子一天比一天大了,竟敢這麼跟二哥哥說話,你忘了當初是誰幫你找了那麼好的婆家?”
“沒忘,是袖兒。”趙蘭芝脆聲道。
趙靖玉:“……”
這日子沒法過了,所有人都幫著袖兒欺負我!
氣歸氣,人還是要抓時間哄,他只得又腆著臉求趙蘭芝:“四妹妹,你來門,袖兒和你好,肯定會讓你進去的。”
趙蘭芝擺手:“我不,反正我又不著急,我就在這兒等著好了。”
“……”趙靖玉噎得心口疼,又去求畫樓,“畫樓姑娘……”
畫樓木著臉,不等他說完就拒絕了他:“我也不著急。”
趙靖玉差點抓狂。
哎,這些姑娘都是吃豹子膽長大的嗎,不怕二公子也就算了,連太子都不怕嗎?
我這個太子怎麼當的這麼窩囊?
是因為還沒有正式冊封嗎?
太可惡了,我現在就進宮去找皇上,讓他立刻馬上給我舉行冊封大典,我嚇不死你們!
可是不行啊,袖兒要是不原諒我,登基大典也沒用啊!
袖兒,袖兒你聽我說好不好?
謝南嘉聽不到他的心聲,正抱著兒子熱淚盈眶。
幾個月沒見,孩子不但能牽著人的手蹣跚學步,還會聲氣地發出類似“娘”的聲節,讓謝南嘉到驚喜又心酸。
可憐的孩子,都不知道誰是娘,卻最先學會了娘。
袖兒娘道:“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教了許久都學不會爹,沒人教他娘他反倒學會了,害得世子每回過來都要念叨一番,非說是我們不教他。”
“就不教,他能怎麼著。”謝南嘉道,“孩子不他,說明他這爹當得不夠格,但凡他多來幾回,孩子怎麼可能學不會。”
“最近倒也來得勤,說孩子一天天大了,懂事了,要多陪陪孩子,自個也上進了,聽說在兵馬司里職務提升了,當了個什麼。”袖兒娘替趙靖平說話。
謝南嘉聽了稍覺安:“他能為孩子著想,可見終于開知識了。”
“都是柳姨娘管教得好,時時刻刻督促世子上進,就差沒拿鞭子在后面著了。”袖兒娘道,“連老太太都佩服呢!”
“怪不得呢,他那子,也就得綠柳治他。”謝南嘉了然地笑。
綠柳能把趙靖平引上正路,也算是大功一件,回頭等主東宮,就讓母親正式認綠柳畫樓做兒,這樣綠柳和畫樓就是武安大將軍的兒,太子妃的妹妹,有和將軍府撐腰,扶作正室也就名正言順了。
“娘,我還沒問你,你和宋叔叔在這里過得可好,有沒有什麼委屈?”問袖兒娘。
“我和你宋叔叔好得很,你不用為我們心。”袖兒娘說道,“大家都知道你是我兒,對我都很照顧,就是我自己一想起過去你的苦,總覺得對不起你。”
”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娘也是迫不得已。”謝南嘉道,“你不要胡思想,好好地守著小公子,和宋叔叔一起恩恩共度余生就行了。”
“這孩子,又胡說八道。”袖兒娘居然紅了臉,為了掩飾尷尬,從謝南嘉懷里接過小公子說道,“過些日子孩子就滿一周歲了,老太太和侯爺打算給他辦個隆重的抓周禮,到時候還要正式給他取名字,上族譜呢!”
“……”謝南嘉恍惚了一下,產房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還歷歷在目,孩子轉眼就一周歲了,時間過得可真呀!
這一年,經歷了多事,回頭看看,就跟做夢一樣,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
一瞬間,突然十分強烈地想要見到趙靖玉。
因為這一路走來的酸甜苦辣,只有趙靖玉能陪一起回味。
趙靖玉就是的見證人。
但現在絕不能去見他,必須好好晾他幾天,省得他以為多好說話。
男人不能慣著,得吊著。
笑了笑,抬手兒子的小臉:“太好了,再過幾天,我們小公子就要有名字了。”
孩子張著手就往懷里撲,小含糊不清地喊:“娘……”
謝南嘉心頭一酸,真想痛痛快快地答應一聲。
“好孩子。”最終也沒敢答應,只是用力把孩子摟在懷里。
這時,小喜子慌里慌張地跑進來,沖謝南嘉喊道:“袖兒姐姐,不好了,二公子他要破門而了!”
他是村裡最年輕的秀才,娶她進門,疼她、寵她、教她做一個無所畏懼的悍妻,對付糾纏不清的極品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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