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花翎見他如此,不解地蹙起眉頭:“你,你就不害怕嗎?”
崔慎慢吞吞地坐起。
他一手撐在床榻上,偏頭向窗外。
落日余暉宛如金海洋,一上弦月在云霧里若若現,隨著落日的輝逐漸暗淡,它便漸漸明亮起來,像是笑彎的眼睛。
他有些惋惜:“今夜的明月,并不圓滿。”
司馬花翎咬了咬瓣:“蕭郡公的軍隊兵臨城下,你就要完蛋——”
“噓。”
崔慎出食指,輕輕抵在司馬花翎的前。
他微笑:“你瞧,窗外的月亮雖然并非滿月,卻也算秀可餐。今夜無風無雨,咱們又在觀滄臺上,你說剛剛那些話未免太煞風景。你去煮一壺清茶,咱們也風雅一回,賞賞月去。”
司馬花翎愈發不解。
對面前的年郎又害怕又好奇,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還是乖乖按照他說的去辦了。
崔慎平靜地下了竹榻,對著一面銅鏡理了理發髻和白衫。
他走到屋外時,瞧見司馬花翎已經在廊下支起了紅泥小火爐。
雖然在后宮里吃了很多苦,可到底貴為公主,煮茶也就罷了,生火這種事,對而言困難極了。
單膝蹲在小火爐邊,一手拿著扇,試圖把炭火里的那點火星子扇得更旺些,可是隨著扇風,帶著黑炭末的火星子卻撲面而來,瞬間在白的小臉上勻開一層炭灰。
崔慎看著,一邊看一邊笑出聲來。
司馬花翎憤地抬起頭:“我第一次做這種事,做不好也是有的,有什麼可笑的?”
懟完,才想起眼前人是崔慎——
殺害父兄和皇姐的崔慎。
忙垂下頭,默默扇那紅泥火爐子。
崔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隨即蹲在邊,拿過扇扇火爐里的木炭:“你太用力了,須得這般輕輕地扇,火才能燒起來。”
果然如他所言,不過片刻功夫爐火就旺了起來。
司馬花翎放松般吐出一口氣。
詫異地向崔慎。
看起來風霽月養尊優的貴公子,似乎懂很多東西。
不敢久看,慢慢收回視線,繼續弄的茶。
崔慎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了,像是聽不見遠的馬蹄聲,只仰起頭,安靜地觀賞那上弦月。
不知過了多久,茶煮好了。
司馬花翎小心翼翼地斟了茶,把茶盞送到他的手邊:“給。”
見崔慎接過茶,自己也斟了一盞,隨即捧著茶坐到了距離崔慎三尺遠的地方。
啜了口茶湯,許是因為蕭衡即將過來的緣故,對崔慎的恐懼減輕了許多,小聲道:“皇姐們說,喝茶風雅,可我不喜歡喝茶,我喜歡喝各種各樣的甜漿……我在后宮里,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一塊糖,更遑論甜漿。對我而言,茶太苦了,再如何風雅,也不如一杯糖水來的好喝。”
崔慎輕著茶盞上的青花紋。
他輕聲:“我也不喝茶。”
他也喝糖水。
孤單的日子里,沒有人偏的日子里,一杯糖水接一杯糖水地喝。
仿佛只有如此,他的日子才能甜一點。
他忽然放下茶盞,頗有興致地命令:“你去廚房弄兩杯糖水。”
司馬花翎愣了愣,很快高興地應下,興沖沖去廚房弄糖水了。
在忙活的功夫里,鐵甲森森的軍隊出現在觀滄臺下。
他們手持火把,井然有序地包圍了整座樓閣。
崔慎角挑著溫的笑,抬手在空中撥弄了一下,隨即無計可施般嘆息一聲:“火把的太亮了,都要看不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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