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後皇帝會用早膳,然後就來上課。
今日依舊是禮部郎中授課,看著走來的小皇帝和皇后,他恭敬施禮。
“去吧,好好聽課。”楚昭笑道,再看禮部郎中,“有勞大人了。”
禮部郎中請皇帝先進書房,他再跟進去,進門之前看了眼皇后走向另一邊,那是皇后的書房,皇帝上課的時候,皇后會在那邊讀書寫字,以及看奏章。
雖然這些奏章都是太傅已經理好的,但皇后還是會一個不落的地看,看完了再陪同皇帝看。
皇后先是垂簾聽政,現在突然在朝堂上開口,昨日今日也不垂簾,接下來還會有什麼事?
禮部郎中忍不住失神,總覺得有些事要變了——
失神間忽看到有三個高壯的兵衛走來,穿著打扮跟後宮這邊的衛一樣。
之所以強調跟後宮這邊衛一樣,是因爲後宮的衛跟皇城衛有區別。。
後宮衛是先帝留下的龍威軍。
他們不在軍制中,由皇后掌管,負責後宮守,爲了以示區分,一年前皇后藉著祭奠先帝的時候,賜他們襟左右繡行蟒,大傢俬下以龍衛戲稱。
此時一個龍衛手中捧著一個匣子,不知道裝的什麼?禮部郎中不由多看幾眼,那三個龍衛立刻察覺,眼神如刀看過來。
禮部郎中忙收回視線,邁皇帝書房中。
......
......
楚昭從匣子裡拿出一本冊子翻看。
“這是昨晚赴太傅家宴的名單。”丁大錘說,“共有二十五人。”
他說著又從匣子拿出一本冊子。
“這是二十五人的隨從,包括隨侍小廝, 護衛, 車伕,共有七十二人。”
楚昭接過點點頭,再看匣子裡還有幾本冊子,問:“還有什麼?”
丁大錘道:“還有太傅家中以及這二十五人家中的人丁關係。”說到這裡略有些慚愧, “因爲時間倉促不太詳細。”
楚昭又拿出餘下幾本冊子翻看, 一眼看到寫著家中馬四匹,車五輛, 再看這一頁連院子裡的樹幾棵都寫了, 不由失笑:“這個還不詳細啊?很詳細了。”
看著丁大錘,神驚訝。
“大錘, 本宮小瞧你了,你除了能打仗, 做其他的事也這厲害。”
丁大錘的臉通紅, 宛如襟上繡著的紅蟒爬。
“其實這也沒什麼, 我先前當山——獵戶的時候,去山下打——售賣獵的時候, 習慣觀察人家——”他結結解釋。
楚昭聽懂了, 當山賊偶爾下山去劫掠, 手前要踩點,家裡多口人, 門窗在哪裡,庫房, 車馬等等都要查到。
笑了笑,制止丁大錘再解釋,點頭:“本宮知道了,原本以爲你做不來這些, 是本宮小瞧人了。”
丁大錘鬆口氣, 又搖頭:“小的不敢當,是底下的人厲害, 原先的兄弟們教會了咱們不。”
龍威軍一分爲二,守宮衛的是老白帶領的老龍威軍,丁大錘這些從邊軍一路帶回來的,則分到了外圍與一小部分龍威軍, 負責閒散聽令, 任務是與在沿途邊軍等地留守的龍威軍消息來往。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到這種命令,皇后說,監察太傅以及百向,還好先前的龍威軍在京城蟄伏十年, 散佈各方,份各異,手段人脈也多得很,將這件事順利的做下來了。
“太傅宴席上所談窺探一多半,也都寫下來了。”丁大錘接著說,“但有些機的話,咱們還沒能有機會接近。”
楚昭道:“不用急,纔開始做這件事,慢慢來。”
丁大錘忙施禮:“小的明白。”
楚昭道:“還有,以後不要自稱小的,丁大錘,你是領七百人的校尉,而且,是先帝所留的龍威軍校尉。”
丁大錘站直子:“末將明白。”
楚昭看著他:“所以你們是奉本宮之命監察,行事匿,是爲了不驚擾大家,免生不必要的事端,如若被發現,你們也無須退避。”
丁大錘再次應聲是。
楚昭這才點點頭:“下去吧。”
丁大錘走出後宮穿過前殿來到宮門,宮門的衛們看到他們,紛紛打招呼,一年的時間,原本陌生面孔的丁大錘也被大家所認識,就算不認識他這個人,這服也認得。
丁大錘在前邊,後兩人隨, 其中一個是一同出來的山賊兄弟, 另一個是老龍威軍,姓殷,在龍威軍任參事,輔助丁大錘。
“娘娘適才說的話, 校尉聽懂了吧?”殷參事低聲說。
丁大錘點點頭:“娘娘讓我們放開手腳。”說完又輕嘆口氣, “我只怕辜負娘娘重任,我出不好,什麼都不懂——”
殷參事道:“校尉想多了,這件事除了你,別人還都做不好。”
丁大錘回頭道:“我知道殷兄弟從不笑我們出,但也不要吹捧我嘛。”
殷參事笑了笑:“校尉的出是跟一路跟著娘娘打出來的,誰敢嘲笑。”又道,“我說這件事適合校尉的份也不是吹捧,娘娘要咱們做的事,其實也就是校尉先前一直做的事。”
丁大錘和另一個兄弟都看著他。
“守山,窺探,收劫。”殷參事手比劃一下,“我們把京城當一座山就好,這裡人和都要在掌控中,娘娘一聲吩咐,我們便出手劫了那人,將他的一切打包收繳就好。”
他說完一笑。
“看,是不是很簡單?”
旁邊的兄弟一想還真是這個理,那時候大哥帶著他們遍了山,山上的草木果子山兔子野豬什麼時候能吃,什麼時候可以再養養,哪個果子甜,哪個果子可以用來做餌捕捉獵,無一不知,一旦有需要,隨手就能取來,現在呢這些員就是山上的獵,盯著他們,他們,只待娘娘令下——他不由失笑:“鬧了半天,咱們是來京城做山賊了啊。”
殷參事哈哈笑:“應該是,奉旨做山賊。”
丁大錘輕咳一聲:“胡說八道。”
雖然丁大錘山賊出,但論起殺人來,當了十幾年龍威軍的殷參事不一定比得過,山野土匪再加上跟著皇后殺西涼圍攻中山王,一沉臉不笑,氣息冷肅。
殷參事的笑也立刻收起來,應聲是。
丁大錘卻又微微一笑:“應該是,奉旨做獵戶。”
殷參事立刻跟著也笑了:“校尉說的是。”
丁大錘又道:“而且,咱們奉的是先帝旨。”
如今皇帝還小,沒有親政,所以但凡說聖旨,都是監國太傅下發的,丁大錘搬出先帝來,所謂的奉旨就跟太傅無關,殷參事心想,山是鄉下的山,但賊則自來都是很聰明的,不容小覷啊。
“是。”他鄭重應聲。
他們穿過了宮門,宮門外散站著十幾個衛,看到丁大錘三人出來,忙收起說笑迎來“校尉。”
丁大錘一眼掃過,每個人前兵袍上的行蟒在日下熠熠生輝,與宮門衛們的森嚴不同,但並不顯得輕浮,更添幾分寒意,令人不敢直視。
“上馬。”他說。
隨著他一聲令下十幾個人上馬,丁大錘也不多說,猛地催馬,馬兒一聲嘶鳴,撒蹄飛馳。
宮門外的衛被嚇了一跳,宮門前能馬的不多,還能跑得這樣快的更是,除了急驛報,就只有國舅謝燕這樣幹過幾次。
這丁大錘也不是國舅,突然發什麼瘋?
跟著丁大錘的龍威軍們可沒想這麼多,首領發瘋,他們也跟著發瘋就是了,一時間宮門前馬兒嘶鳴如雷,從宮門前到街上,再向更遠滾滾而去。
熱鬧的大街上宛如掀起了狂風,民衆們躲避不及,因爲看到穿著兵袍,大多數人都沒說什麼,但到底有人忍不住——跟西涼的戰事還沒結束,但這一年多都幾乎不到了。
戰事都沒那麼張了,當兵的不能這麼沒規矩橫衝直撞吧。
“這些當兵的,瞎跑什麼!”有人生氣罵,“人家邊軍勇武進京來覲見,都沒這麼狂呢。”
“大概因爲他們不是普通當兵的吧。”也有人站在牆邊笑。
什麼意思?這話讓四周的閒人都好奇詢問。
“看清楚點,他們兵袍上蟒紋。”那人道,“這可不一般,蟒紋,是皇帝賜纔能有的。”
站在一旁的樑薔將手揮了揮起的塵霧。
“我知道,他們是龍威軍。”跟在邊的族弟踮腳看滾滾而去的兵衛,低聲說,“以往都在後宮衛,很見到啊,原來出來這麼威風。”
樑薔默默看了眼收回視線:“別多管閒事,東西收拾好了嗎?”
族弟眼中興散去,有些哀怨:“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在京城多留幾日吧,咱們跟謝燕來他們不一樣,私人份,行期也沒那麼急。”
樑薔道:“有什麼好留的,事辦完了。”
事辦完了,纔好風嘛,雪片般的帖子都要把他埋住了,以前的親朋好友都冒出來了,除了宴請,還有送禮,梁氏的房子已經充公了,但有人給他們送了新宅邸。
京城,新的,宅邸。
這得多錢啊!
梁氏真的重新翻了!
“那不是給我送的。”樑薔說,“是太傅的面子。”
說罷擡腳向前大步而去。
族弟哦了聲,不覺得這有什麼區別,忙跟上,從袖子裡拿出幾張帖子:“別的也就罷了,但這幾位的宴請,阿薔你還是去一趟,都是曾經的好友,最要是他們家世顯赫,不管怎麼說,誠意滿滿,咱們不能不理會。否則人家說,能請你的只有太傅。”
樑薔看了眼帖子:“是在蓮池樓啊,當年我最喜歡的地方。”眼中幾分悵然,“他們有心了。”
他點點頭。
“那就去吧。”
公主府開宴,一處偏僻殿內,賀蘭瓷掐著掌心扶著牆,和同樣腳步淩亂的新科狀元郎陸無憂狹路相逢。一個柔若無骨,一個麵色酡紅。四目相對,雙雙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絕望。“我先走了……”“我走那邊……”然而更絕望的是,不遠處還能聽見公主侍女和二皇子侍從搜尋兩人的聲音。賀蘭瓷咬唇:“要不你從一下公主?”陸無憂忍耐:“我覺得二皇子人也不錯。”賀蘭瓷:“再說我們就隻能兩敗俱傷了!”陸無憂閉眸:“那就兩敗俱傷吧。”賀蘭瓷:“……?”一夕之後兩人清白全無,隻得被迫成親,然而強敵環伺,這親事成的分外艱難。一邊是虎視眈眈盼著她喪夫的二皇子,一邊是目光幽冷盯著她的公主。賀蘭瓷:“……你能頂得住嗎?”陸無憂:“頂不住也得頂,誰讓我娶都娶了——我將來是要做權臣的,自不會倒在這裡。”賀蘭瓷:“那你努力哦!靠你了!”陸無憂:“……?”經年以後,陸無憂做到內閣首輔,位極人臣,權傾天下,回憶起舊事。門生向他請教是如何走到這裡的。陸首輔心道,隻要娶一位有傾國傾城之姿又時常被人覬覦的夫人,總能催人上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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