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是不是不好當？

這個問題楚昭還真是有資格回答，畢竟這是第二次當皇后。

“好當的，不一定就好。”

上一世就很好當，什麼都不用做，只想著取悅皇帝，當得容易死得也容易。

“不好當的，雖然還不知道結果——”

楚昭對謝燕芳一笑。

“就目前來說，覺還不錯。”

看著孩兒明的笑臉，謝燕芳一笑：“自我認識娘娘以來，娘娘就沒變過，一直是如磐石般堅韌的人。”

楚昭哈哈笑：“有嗎？”

謝燕芳點頭：“當然有，從我初識阿昭小姐，到現在爲止，阿昭小姐遇難皆能度過，所願皆能實現。”

這麼一說，楚昭也想了想，沒錯，三皇子爲難，接過難題辦了楚園文會，被半路阻斷回邊郡，最後還是如願到了邊郡，送別了父親最後一程，阻止了蕭珣父子謀位，自己也再當了皇后，樑薔雖然如前世般勇武得到封賞，但不會就此得到鍾長榮的信任，不能奪走邊軍。。

還真是事事如意。

“燕來說了。”笑道，“我不會一直倒黴。”

現在說話的是他，想到是謝燕來？謝燕芳再次笑，又道：“這次我相信阿昭小姐依舊能如願，還有, 不要怪我沒有幫忙。”

幫忙嗎？楚昭似笑非笑看著他, 雖然沒有指任何人相助，但這次朝臣們以沉默對抗，原本以爲謝燕芳會開口，或者他不開口, 讓與謝氏好的員們說話, 也算是幫圓了場面。

結果滿朝沉默。

“我倒也可以理解。”楚昭說，點點頭, “謝大人幫我的話, 太傅肯定會罵你，而且, 我現在的確是在干政，我知道, 這對朝臣們來說都會不喜。”

看著謝燕芳。

謝燕芳也是朝臣。

而且是外戚。

皇后也可以算是外戚, 同樣是外戚, 當年太子的舅舅跟蕭羽的舅舅關係並不怎麼好。

可不會覺得鄧弈不喜歡干政，謝燕芳就會喜歡。

皇后干政歷來是朝堂大忌, 甚至有皇帝爲了不讓後宮妃子干政, 臨死前一杯毒酒讓其殉葬。

謝燕芳怎能聽不出孩兒話裡的意思, 一句倒也可以理解，就是責怪。

“太傅本就在罵我, 相助皇后，只不過是多被罵幾句而已。”謝燕芳笑道, “對我來說，無關要。”

楚昭嗯了聲，似乎在思索又似乎走神，對著小曼手。

始終站在一旁的小曼拉著臉, 不不願地用捧著的巾帕給手：“你能不能不要一邊忙一邊吃東西？”

楚昭笑著哎呀一聲：“太忙了, 又，只能一邊忙一邊吃, 辛苦小曼了。”

小曼哼了聲扭過頭。

謝燕芳知道這是楚昭寸步不離的護衛，應該是楚岺送給兒的，經歷過中山王事件後，也知道除了龍威軍這個面上的人馬, 楚宅中的僕從也是楚岺未雨綢繆暗藏的人手。

楚昭了手, 這才接過謝燕芳的話，點點頭，說：“我也是，太傅冷落我, 朝臣沉默反抗，對我來說，我都不在意，做從未有過的事，這都必須付出的代價。”

能做到現在，是付出死一次的代價換來的，被人冷落被人咒罵幾句又算什麼。

“所以我說阿昭小姐如磐石，不因爲別人不喜而悲，也不以他人不相助而怒。”謝燕芳笑道。

這個他人當然說的是自己。

孩兒是表達了對他不相助的嗔怪，但並不因此怨恨。

楚昭也笑了，端起杯子喝茶。

“我不助娘娘，是爲娘娘好。”謝燕芳說。

楚昭握著茶杯噗嗤笑出聲。

謝燕芳餵了聲，挑眉：“這不是哄人開心的話。”

楚昭哈哈笑，這一笑，先前的嗔怪，以及略有些凝滯的氣氛都散了，然後楚昭收了笑，坐正子，將茶杯放下：“謝中丞請說。”

謝燕芳亦是整容：“我如果助娘娘說話，娘娘自然能在朝堂如魚得水，就連太傅都制不住，但是，那樣的話，皇后就不是皇后，而是我——”

他手指了指自己。

“謝燕芳，是謝氏附庸, 或者與我一般，是外戚。”

“那樣的話, 在朝臣眼裡，娘娘先前靠著自己勇武得來的, 先帝託付也好, 戰西涼兵也好, 退中山王也好，也都將不屬於你，而是變我的附屬。”

楚昭看著他，似乎有些驚訝，又似乎不解，但什麼都沒問，又微微一笑。

對孩兒神的變化，謝燕芳沒有在意，只繼續說話。

“如果我不開口，娘娘靠著自己扛過去，征服了朝臣，那皇后，我，太傅。”

他再次手指了指自己，也指了指楚昭。

“我們各自是各自，誰也不是誰的附屬。”

“阿昭小姐，將爲一個靠著自己征服朝臣，有資格聽政，論政的皇后。”

楚昭看著眼前的公子，要說些什麼，又覺得詞窮。

“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想我自己能這樣。”輕聲說，“三公子倒是替我想到。”

說完有些好奇。

“三公子爲什麼不想把我變你的附庸？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一心要干政，要在朝堂上說話，不再當一個垂簾後的皇后，爲了達這個目的，至目前來說，我並不在意被人認爲是跟謝氏一黨。”

也並不認爲謝燕芳是忠臣敬上，上一世他是能造反的。

親眼見過鄧弈這種權臣怎麼對待蕭珣。

謝燕芳這個人，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現在覺得，這個人，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玩。

他不是一直追求凌駕於羣山之上嗎？爲什麼對垂目？

謝燕芳看著孩兒，含笑道：“我先前說過，阿昭小姐能得到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讓自己應得的，阿昭小姐值得當一個這樣的皇后，而我更期待看到這樣的你。”

楚昭看著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

“還有。”謝燕芳又微微傾過來，低聲音，“我的附庸太多了，多了也沒意思。”

楚昭愕然旋即哈哈笑。

謝燕芳悠悠然坐正子，自己斟茶。

“其實。”楚昭想了想，手扶著桌子，微微傾過來，低聲說，“我心裡也沒什麼底，萬一我怎麼也抗不過去呢，他們就是不臣服呢？”

謝燕芳端著茶，看了一眼，這是這孩兒第一次肯主靠近他。

他手指了指自己：“這時候，娘娘就可以想，還有謝大人呢。”

不待孩兒問，他傲然一笑。

“我雖然不助你，但有我在，不管娘娘怎麼折騰，皇后這個位置你坐得穩穩。”

“所以——”

楚昭在這裡接過話，眼睛笑彎彎：“所以我就熬著唄，看誰能熬過誰，反正我坐在這裡，也沒人能把我趕下去。”

謝燕芳倨傲點點頭：“沒錯。”將茶一飲而盡，站起來，輕輕一笑，“不過，應該不會熬太久。”

楚昭看著他，問：“真的嗎？”

謝燕芳笑道：“我先前說過，阿昭小姐堅韌如磐石，救小殿下得先帝託付，戰西涼退中山王，阿昭小姐這樣的人，值得很多人喜歡。”

.......

.......

阿樂端著茶點進來時，看到謝燕芳已經走了，只有楚昭坐在桌案前。

不過楚昭沒有像先前那樣專注看奏章，而是握著筆發呆，看到阿樂過來，也沒有急著吃東西，而是催拿鏡子來。

“臉上沒有沾墨點子啊。”阿樂捧著鏡子讓楚昭看，自己也仔細看楚昭的臉。

小姐的臉乾乾淨淨可可。

楚昭對著鏡子裡的人一笑：“阿樂，我是不是很招人喜歡？”

阿樂瞪眼：“那當然啊，誰不喜歡小姐啊！”

小曼哼了聲轉過頭。

“小曼姐都是心裡喜歡，上不好意思說出來呢。”阿樂笑著說。

小曼又轉過頭瞪一眼。

阿樂嘻嘻笑，再問楚昭：“小姐你幹嘛問這個，這都不用問的問題。難道謝大人說你不好了？”

也哼了聲。

可還記仇呢，謝燕芳趁著小姐不在，就在京城要揭大老爺和蕭珣意圖謀害皇帝的事，連累小姐名聲呢。

楚昭對一笑：“不是，他誇我很好很好。”

阿樂哦了聲，又哼了聲：“不用他誇。”

是，現在對別人的誇還是恨都不在意，但——楚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微微一笑，謝狼這樣稱讚，爲振臂高呼，視無所不能，還真是有些——

開心的。

“謝大人說。”楚昭將鏡子放回去，“我很快就能得到迴應了。”

阿樂忙道：“我也這樣認爲。”

楚昭哈哈笑：“好，期待你們吉言真。”

這一天果然沒有等太久。

在一個月後一個悶雷滾滾的朝會上，大殿的門關上也沒能阻擋雷聲，這讓每個員都不得不大聲說話，殿更加嘈雜。

當刑部說到一樁待決斷的罪犯名字時——這其實沒什麼特殊，都已經經過幾審訊，慣例一問，就塵埃落定。

但當名字報出來，皇后又開口了。

“這個人。”說，“怎麼就定了死刑了？”

殿的聲音立刻停止了，只餘下雷聲滾滾。

其實皇后說什麼，大家也沒聽清，現在聽到皇后開口，也了慣例，直接沉默就好。

“我看過這個卷宗，案犯荊州中正屬，名鄭夏，說其收賄賂，售賣定品考題，但看查證，並不能證明考題是他售賣的啊。”

皇后的聲音再次問。

殿依舊沉默。

再沉默一刻，皇后就知趣不說話了，然後太傅就會讓進行下一個議題。

皇后果然不說話，員們垂著手，有閒心的還在袖子裡掐手指頭數著，一，二，三——

“皇后娘娘明鑑——”

員的聲音響起。

在場的員們鬆口氣，但下一刻又打個激靈，不對啊，這不是太傅會說的話。

不對，這也不是太傅在說話！

沉默的朝堂一陣躁，紛紛尋找聲音所在，視線轉向隊列的後方。

有一個員正走出來，他似乎很張又似乎很激，而在他邊，有四五個員試圖拉住他。

“朱大人，不可。”他們發出急促的低聲。

但當所有的視線都凝聚過來時，他們被雷擊中一般紛紛退開。

那位員陡然獨立，分外扎眼。

耳邊是悶雷，員擡著頭看到無數視線，一貫站在後方的他，第一次面對這麼多注視，一瞬間有些眼暈，尤其是看到太傅鄧弈沉沉的臉，寒意森森的眼。

但他又看到一雙眼，龍椅後的孩兒雙眼燦若星辰，蓋過了四周所有的視線。

“翰林學士，朱詠。”聲喚出他的名字，“有何話說？”

皇后，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啊，員怔了怔，看著上方高坐的孩兒，猛地再向前一步，俯叩拜。

“臣朱詠，認爲荊州中正訪問，鄭夏賄舞弊案，有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