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說您老年歲大了，正該活一下筋骨，能延年益壽。”

　將人請上了馬車，柳云鶯揮著馬鞭縱聲大笑：“好嘍，您老和舅父坐穩了！”

　“慢點慢點，你這瘋人，別飆車……”

　知此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早在吐蕃遭寒，春暖花開時數次燒殺搶掠大唐邊境，朔方節度使李袆就猜到以當今皇上的英明神武，絕對無法容忍吐蕃蠻子如此肆意妄為，猜測遲早與吐蕃有一場大戰。

　整整一年，李袆都有派探子深吐蕃境打探！

　因為王忠嗣在邊關歷練時，輕騎簡行數次深過吐蕃境，最近一次派了他兒子李硯隨王忠嗣一起探過一次吐蕃。

　李硯中途負傷，前一次探吐蕃沒什麼大收獲。

　因此大軍駐扎在洮州地界，等著河西和隴右節度使匯合期間，朔方節度使李袆又派人隨王忠嗣一起深吐蕃。

　這次隨行的是李臨淮！

　冬天的吐蕃天寒地凍，兩人扮吐蕃人在石堡城附近逛了一圈，等縱馬回到洮州地界時，一都快凍僵了。

　“臨淮你何時習得的吐蕃語，竟能以假真？”

　天氣太冷，與李臨淮并駕齊驅的王忠嗣，開口說話呼出來的熱氣凝了一片霧氣。

　“從吐蕃頻頻擾我大唐邊境時，父親分析，大唐遲早要與吐蕃有一場大戰，因此請了一個在長安行商的吐蕃人，教授臨淮吐蕃語。”

　李臨淮騎在馬上側看向王忠嗣：“但與忠嗣兄說的吐蕃話一比，也只能勉強糊弄糊弄吐蕃的牧民。”

　“只學了兩三年，能說這樣極好，我是自隨父親在邊塞學了吐蕃話。”

　王忠嗣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腳下一夾，縱馬往一高地行去。

　李臨淮忙催馬跟上去。

　兩人縱馬上了坡，居高臨下看著覆蓋著積雪的蒼茫大地，好一會兒沒說話。

　過了頃，王忠嗣開口告訴李臨淮：“自太宗皇帝當年將文公主嫁去了吐蕃，給吐蕃帶去了中原文化，教化了吐蕃這片蠻夷之地。”

　“吐蕃和大唐和睦相的這麼多年，卻破壞盟約，借著金城公主和親，提出將河西九曲之地作為公主的湯沐之所，九曲所有權雖屬我唐廷，吐蕃卻借九曲土地沃、牧草盛，適宜屯兵畜牧，過了黃河。”

　“棄隸蹜贊還命人在黃河上架起了橋，在九曲筑了城，這等于逾越了一道天然屏障，向唐朝邊境進了。”

　“吐蕃蠻子猶不知足，厚無恥要將九曲劃歸吐蕃，我大唐豈能相讓？”

　“這些無恥的吐蕃人，他們竟一邊與大唐周旋，一邊派兵進犯臨洮軍，迅速進軍蘭州、渭州，掠奪了大批錢財資，企圖以武力打擊，得朝廷讓步。”

　“那時我義父剛登基不久，但以他骨子里的容不得吐蕃蠻子如此猖狂，天子一怒大戰一即發，甚至義父他還打算駕親征，只是我大唐有的是能臣良將，不待義父選完募兵擇期行軍，左羽林將軍薛訥已經大捷，殲滅吐蕃一萬七千余人，隨后的長子會戰，吐蕃軍更是全線崩潰，自相踐踏，積尸使洮水斷流。”

　“我父親王海賓，就是在那一場戰役中陣亡，但也是這場戰役，得以銷毀吐蕃在黃河上搭建的橋梁，雙方劃黃河為界。”

　“只是這些年棄隸蹜贊，頗有些得寸進尺，屢屢派兵擾我大唐邊境，打輸后又借著金城公主執舅甥之禮求和，十分不要臉。”

　“我大唐邊境將士，忍吐蕃蠻子已久！”

　王忠嗣目如炬看著眼前的蒼茫大地：“我這麼多年深吐蕃腹地打探，無時無刻不想著踏平吐蕃，以我父親的在天之靈。”

　聽完王忠嗣這番肺腑之言，李臨淮深以為然！

　他的三位兄長，皆英年早逝，有兩個與吐蕃的戰役中奉獻了最后一滴熱，永遠埋葬在這片土地上。

　只有長驅直吐蕃，一雪前恥，才能以他們在天之靈。

　如今的吐蕃贊布棄隸蹜贊野心極大，忠嗣兄他父親王海賓和自己的兄長們葬送死的那場戰役中，節節敗退的棄隸蹜贊表面求和，其實只想休養生息，待真正強大后，再擺與唐廷的臣屬關系。

　而如今他以為吐蕃兵強馬壯，時機到了，所以頻頻派兵犯大唐邊境挑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臨淮朝王忠嗣凝重的點點頭，回應他：“這一場期盼已久的戰役，終于要來臨了！”

　“是啊，終于來臨了！”

　王忠熙朝他出手：“我大唐男兒，寧可站著死，不可跪著生！”

　“臨淮以為亦然！”

　李臨淮騎在馬上彎肘與他屈起的手肘撞在一起：“大唐男兒絕不懼死。”

　從軍營駐扎在洮州境那刻，他和王忠嗣離開軍營深土蕃腹地一趟，足足用了十來天的功夫。

　這十幾天，怕是河西和隴右節度使，也已經帶兵趕來了洮州。

　安信王商議軍時，恰好他和王忠嗣能將在吐蕃境打探到的消息奉上。

　李臨淮與王忠嗣惺惺相惜對一眼，打馬下坡時默默的看一眼長安方向。

　王忠嗣笑著問他：“大戰在即，臨淮你此時遙長安，可是有牽掛不能舍棄之人？”

　“是，我與約定，在長安等歸來！”

　李臨淮角和了些，告訴王忠嗣：“臨淮不懼死，但很害怕不能信守承諾，回到長安城等游醫歸來。”

　只聽一句游醫歸來，王忠嗣已經知道他說的是誰了。

　李臨淮與嗣升是摯友，他和三皇子李嗣升也同樣好。

　以前他十皇妹還在京城時，嗣升突有一日開始防狼似的防著李臨淮，他還笑過李嗣升寵妹狂魔，覺得個個接近他皇妹的人，都心懷叵測。

　這會兒大戰在即，這人掛念的人是十皇妹！

　連死都不怕，卻怕不能完與的約定，信守承諾回長安城等歸來。

　王忠嗣才知道原來李嗣升沒有冤枉李臨淮。

　皇妹離京時才近九歲，李臨淮這些年不娶親也不接京城世家大族投遞的桃花枝，他到底是何時起的念頭？

　王忠嗣本來要告訴他靈州的。

　想著這小子竟那麼早起了賊心？

　他狡黠斂下眸中一抹笑意，往洮州軍營的方向策馬奔騰：“天涯何不相逢？你和皇妹終有再會重逢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