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 江南來了信，說是萬歲爺不日就要擺駕回京。

　除了信以外，更是送來不江南特產，諸如綾羅綢緞自不必提, 更難得的是還有特地送來的核桃仁。

　據說是萬歲爺和當地百歲老人問過, 知道他們延年益壽是日日吃一碗核桃酪, 故而特地讓人千里迢迢送回京城。

　“萬歲爺對皇太后真是孝順，這核桃據說同其他地方的不同，薄皮核桃仁厚, 那村子里好些個百歲老人都是吃這些個。”

　惠妃殷勤說道。

　榮妃等人不得紛紛附和，不肯在這獻的時候落于人后。

　皇太后聽了蘇麻喇姑翻譯，也只笑笑，“萬歲爺送的也太多，哀家一個怎麼用得完, 各宮分一簍子去, 別回頭壞了東西反而糟蹋了。”

　“皇太后娘娘說的極是。”

　小鈕鈷祿氏笑道：“咱們倒是托您的福，有口福了，等回頭也一個個活個百歲, 您老人家能五世同堂。”

　小鈕鈷祿氏說的詼諧，眾人聽了不都笑了。

　佟佳氏神淡淡，捧著茶盞，眼神在阮煙上掃過, 那眼神帶著些許冷意和自得。

　阮煙若有所察, 等再看過去，卻見皇貴妃已經收回眼神, 心下疑, 只當是自己多想。

　眾人陪著皇太后說笑一陣, 等要散去時，阮煙一向子慢，剛攙扶著春曉的手起，就聽見外面傳來驚呼聲。

　“皇貴妃娘娘！”

　阮煙愣了下，下意識地看向安妃。

　安妃也朝看了過來，沖點點頭，像是安。

　兩人出去時，只聽小鈕鈷祿氏黑著臉喝道：“圍在這里坐什麼？皇貴妃暈了，你們伺候的還不快去請太醫過來？也別在這里大呼小，驚了皇太后有什麼事誰擔得起，這里離雨花閣近，先抬過去再說。”

　小鈕鈷祿氏到底手握宮權，無論誰都得給賣幾分薄面。

　既發號施令，頓時眾人便有了主心骨，有跑去請太醫的，有去雨花閣收拾地方的。

　阮煙心里七上八下，總覺得心里放不下。

　見惠妃等人都跟了過去，便和安妃也一塊過去，離雨花閣不遠，倒是不必坐輦子。

　阮煙低聲對安妃道：“姐姐，你說這是真暈了，還是？”

　“不好說，”安妃搖頭，眉頭皺：“橫豎咱們和這事沒關系，等會兒到了也先看太醫怎麼說再說。”

　阮煙心里也是這麼想的。

　了下心緒。

　周院判被請了過來。

　佟皇貴妃被安置在次間，雨花閣這里常年不住人，明間不過掛著歲寒三友的掛屏，寒酸樸素。

　此宮也不曾想有朝一日后宮妃嬪會聚在這里，慌手慌腳地去沏茶端點心上來。

　茶是陳茶，點心不過是尋常的紅豆糕，豆子都沒磨好。

　可這會子也沒人挑三揀四。

　眾人都等著里頭的消息，阮煙借著喝茶功夫，掃過眾人神，皇貴妃這一暈，這里七八個后宮妃嬪，擔心的連一個都沒有，便是德妃也神尋常。

　這做人做到這個地步，佟佳氏也夠失敗的。

　正當阮煙思索時，簾子打了起來，周院判同周嬤嬤出來。

　小鈕鈷祿氏放下手里彩茶盞，朝周院判看去，“周大人，皇貴妃到底是怎麼了？可是舊病復發？”

　周院判聞言卻搖了搖頭，臉上出困神，“奴才無能，卻是不出皇貴妃娘娘為何暈倒，脈相卻是好似懸。”

　眾人聞言，頓時一怔。

　周嬤嬤眼眶泛紅，“周太醫，我們娘娘原先病分明已經好了，怎會突然發作？您再好好把下脈，若是能治好我們娘娘，便是什麼千年人設也在所不惜。”

　阮煙一聽已覺得有幾分古怪。

　正要思慮，惠妃卻出聲道：“皇貴妃娘娘，這會不會是吃了不該吃的，中毒了？”

　臉上滿是關懷神，仿佛和皇貴妃姐妹深。

　周院判心里一咯噔，他為多年，深諳明哲保的道理，聽聞這話后搖頭道：“老奴無能，卻是把不出有甚中毒跡象。”

　三言兩語就將中毒這事含糊過去。

　若真是中毒，他已自貶無能過，若不是中毒，他也說過沒瞧出來。

　明間安靜一瞬。

　小鈕鈷祿氏心里把佟佳氏罵了個千百遍，疑心佟佳氏是在弄鬼，可佟佳氏再不好，到底是皇貴妃。

　萬歲爺臨走之前，又把后宮事務全都托付給，不說佟佳氏，便是哪個貴人、常在出了這樣的事，也得查出個一二三來。

　小鈕鈷祿氏正要讓人去把太醫院其他太醫請過來。

　一個周院判瞧不出，難道其他太醫也瞧不出。

　真要是有什麼好歹，至該盡力的也盡力了。

　沒曾想剛要開口，次間里卻是傳出驚呼聲，“有人扎我。”

　這驚呼聲分明是佟佳氏的。

　周嬤嬤仿佛嚇了一跳，忙掀簾子進去，后宮妃嬪也都魚貫而。

　只見次間紫檀雕龍紋拔步床上，佟佳氏睜著眼睛，臉上滿是惶恐，額頭更滿是冷汗。

　“娘娘，您怎麼了？”周嬤嬤關心問道。

　佟佳氏臉煞白，“有人拿針扎本宮，本宮好疼！”

　眾人愣了下，周嬤嬤看向伺候的宮：“剛才誰靠近娘娘了？”

　幾個宮面面相覷一眼。

　們剛才只在床邊守著，誰敢皇貴妃一個手指頭。

　“姐姐莫不是魘著了？”小鈕鈷祿氏笑道，“姐姐既然蘇醒，便是……”

　話還沒說完，只見佟佳氏挽起手腕，手腕上赫然有好幾個針眼。

　次間瞬間雀無聲。

　“分明沒人靠近過娘娘，娘娘手腕怎會有針眼？”

　惠妃像是想到什麼，捂著，“莫非是有人在背后咒娘娘？”

　“住口！”小鈕鈷祿氏臉一下沉了下來，眼神如刀似的看向惠妃：“惠妃娘娘也是宮里老人，怎麼連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也不知道？”

　惠妃被訓斥了一句，臉有些掛不住，但卻越發犟：“如若不是這個緣由，怎會無端端有針眼？貴妃娘娘管著后宮，當把下面事管好才是，息事寧人可不是管事之道。”

　小鈕鈷祿氏再遲鈍，也都聽出來了。

　惠妃這是在質疑！

　后宮主位妃嬪都在這里，若是小鈕鈷祿氏將此事就這麼過去了，日后誰會服？

　可要大辦，這事又忌諱得很。

　小鈕鈷祿氏心里為難，眼神一掃看向惠妃，“依著惠妃妹妹的意思，是要徹查此事？”

　“本該如此。”惠妃道：“巫蠱之，容易引得人心惶惶，若是查出不是，那自然是好。若是有，就該把那起子小人連帶土□□，殺儆猴！”

　惠妃話，可卻不無道理。

　小鈕鈷祿氏一時之間還真沒有旁的辦法。

　阮煙見眉頭鎖，知道惠妃給出了難題，便開口道：“惠妃，你的話是沒錯，可你可想過，這事鬧大徹查，傳出去是個什麼下場？倘若有心人拿此說事，搖了江山社稷，這個責任，你來擔當？”

　惠妃萬想不到這個問題，嗡，半晌說不出話來。

　小鈕鈷祿氏心里這才松了口氣。

　佟佳氏卻支著上坐了起來，“本宮擔當！”

　“娘娘！”

　周嬤嬤瞪大眼睛看向佟佳氏。

　佟佳氏著氣，面蒼白，發紫，即便涂抹了脂，也顯得瘦弱單薄，可此時的眼睛卻仿佛冒著火焰，“若是萬歲爺過問，也只說是本宮點頭的。若是沒什麼便也罷了，倘若后宮真有人行那巫蠱之，不揪出來才更搖國本。”

　這番話說出來，小鈕鈷祿氏眉頭皺，其他妃嬪也都不吭聲了。

　偏偏這時候。

　佟佳氏還看向阮煙，“善貴妃妹妹，你說本宮說的是不是？”

　的眼神如一對利劍朝阮煙看來。

　阮煙神如常，“皇貴妃娘娘說的極是。”

　如果說本來有五分懷疑，現在這懷疑已經有十分了。

　那拉貴人邊那個如是，定然和佟佳氏有干系。

　“既然如此，臣妾派人去各宮搜尋。”小鈕鈷祿氏也琢磨出山雨來風滿樓的味道了。

　要說佟佳氏被人害，小鈕鈷祿氏相信，可要說被巫蠱之害了，打死都不相信這種事。

　倘若真有報應回，何必用巫蠱之，單單就佟佳氏自己做的事，難道還不夠天雷劈個十萬八千回。

　“不可！”

　佟佳氏道：“鈕鈷祿妹妹莫怪，這會子本宮只信自己的人。”

　言下之意是怕鈕鈷祿氏便是那行巫蠱之的人，又或者會徇私包庇。

　小鈕鈷祿氏氣紅了臉。

　管著后宮這些年，自認行事公正，哪曾想佟佳氏把當小人，“好、好，既然皇貴妃娘娘信不過臣妾，那您來安排。”

　阮煙道：“鈕鈷祿妹妹是氣壞了，這事茲事大，怎可讓皇貴妃娘娘獨自勞累，要臣妾說，既然皇貴妃娘娘放不下心，便該讓皇貴妃娘娘的人同咱們的人一塊查，也省得皇貴妃娘娘人手不夠。”

　榮妃等人原本都不太贊同佟佳氏的主意，一聽阮煙這個主意，先前不開口的，也都紛紛開口了。

　“善貴妃娘娘說的極是。”榮妃道：“臣妾那里糟糟，人又多，東西也雜，外人搜查，只怕多了又了什麼東西，有人陪著查，倒還好一些。”

　“臣妾的想法和榮妃姐姐的一樣。”德妃道，“宜妃娘娘那里，便由臣妾也代勞了。”

　佟佳氏角一撇，萬想不到阮煙會提出這個主意，而榮妃等人竟然也都附和。

　朝惠妃看去，惠妃側過頭避開眼神，惠妃自己也不愿意讓佟佳氏的人單獨搜。

　佟佳氏面一沉，“好，那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