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

　眼見胤禛出來, 蘇培盛連忙迎了上去。

　他在門口放風，看著外面侍衛走，心一下提起來, 一下放下, 這輩子估計都沒這麼刺激過, 簡直就像是做賊。

　不，還不如做賊呢。

　做賊被發現, 頂多被打一頓，皇貴妃這里可是萬歲爺明令止閑雜人等出，這要是被發現, 保不齊小命就沒了。

　胤禛神冷漠麻木，嗯了一聲, “快走吧。”

　蘇培盛應了一聲, 眼神一低，卻是瞧見四阿哥袖子上暈了一片跡, 他瞪大眼睛, “爺，您的手！”

　胤禛低頭舉起手瞧了一眼, 右手手腕上有明顯的五個手指印, 皮都揭開了，怪不得袖子都有跡了。

　“不是什麼大事，趕回去。”胤禛平靜說道。

　蘇培盛眼睛都要掉出來了。

　這還不是什麼大事！

　他想嘀咕抱怨，可他們爺分明是不愿意說這事, 只好把話都咽了回去。

　胤禛雖然答應了皇貴妃，但要皇阿瑪去見皇貴妃, 他心里到底沒有把握。

　說到底, 就算是皇太后, 也不能讓康熙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康熙早聽到他心里的事，只揣著明白裝糊涂。

　等胤禛連續好幾次功課都被師傅們夸贊后，康熙才給他準備了個機會，他也想看胤禛到底打算怎麼說。

　“你這些日子功課不錯。”康熙在胤禛屋子里的羅漢榻上坐下，“長進了不。”

　“謝皇阿瑪夸贊，都是師傅諳達們教得好，也是皇阿瑪給兒臣等人一個勤學苦讀的榜樣。”

　胤禛張地手都在發抖。

　這單獨和皇阿瑪在一起，還要說出那件事。

　饒是胤禛，也心里在打鼓。

　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倘若皇阿瑪厭惱了他，他也只當是自己還了皇貴妃的恩。

　康熙眼神掃過胤禛，看破不說破，笑瞇瞇道：“真是當了哥了，越發懂事了。朕獎賞你，你提個要求，若是不難辦，朕便答應你了。”

　胤禛先是心里一喜，隨后又起了擔憂，莫非皇阿瑪是知道他的事，故意試探他？

　康熙捧著茶，穩坐泰山一樣地等著胤禛的反應。

　老四不蠢嘛。

　能想到這茬兒。

　“皇阿瑪，”胤禛掀起袍子，屈膝跪下，“兒臣斗膽，請皇阿瑪去看看皇額娘。”

　康熙眼睛瞇起，眼神掠過若有所思的神。

　他隨手將茶盞放下。

　屋子里悄然無聲。

　梁九功都忍不住嘀咕，四阿哥這是孝順，還是愚蠢？

　這陣子萬歲爺多惱怒皇貴妃，他難道看不出來？非要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事，萬歲爺怕是要連他也一塊厭惡了。

　康熙挲著拇指的扳指，不開口，垂眼看著胤禛。

　豆大的汗珠順著胤禛的臉頰落。

　他這時候才知道皇阿瑪的威嚴有多可怕。

　可即便再來一次，胤禛也絕不會后悔。

　康熙倒是難得對胤禛起了幾分欣賞，“你可知道你皇額娘為什麼被足？”

　“兒臣知道。”胤禛低著頭。

　巫蠱之的事，康熙雖然下了令，止任何人談起，可當日胤禛他們就在宮里，這麼大的靜，怎麼可能不讓人去打聽？

　“你既知道，還要替求？”康熙聲音聽不出喜怒。

　胤禛忙道：“兒臣不是想替皇額娘求，萬歲爺既然罰了皇額娘，便定然是皇額娘有錯。兒臣只是想全了皇額娘的心，讓能再見見您罷了。”

　“你不怕朕怒？”

　康熙說道。

　胤禛出一個無奈的笑容，“兒臣怕，但兒臣還是要說，若是知恩不報，豈非禽？”

　康熙以前覺得這個兒子被佟佳氏寵溺縱容的有些驕縱。

　這些年卻是發現這個兒子毫不遜太子和大阿哥，有有義，有禮有節，進退有度。

　但，“朕不會答應。”

　康熙不留余地拒絕了，“你皇額娘要見朕，無非就是求訴苦罷了。朕若不是看在佟佳氏面子上，已經不留了。今日這事，朕就當沒聽見。”

　胤禛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吶吶道了聲是。

　康熙喝了口茶，直起：“老四，這次就罷了，下次，朕可不留。”

　“兒臣知曉。”胤禛握了手，心跳得飛快。

　康熙看了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麼走了。

　他走后。

　胤禛仿佛被走了脊梁骨一下了。

　蘇培盛忙跑過來攙扶起他，“爺，您沒事吧。”

　胤禛搖搖頭，被蘇培盛攙扶著在榻上坐下。

　他心復雜，這個結果是他完全想不到的。

　蘇培盛還端了茶給他，還勸道：“爺，萬歲爺都這麼說了，您就不要再摻和這件事了。萬歲爺說話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心里有數。”

　胤禛喝了口茶，臉這才好了不。

　他定了定神，臉復雜道：“回頭你去翊坤宮一趟，就說我無能，做不到。”

　蘇培盛瞪大眼睛，可看胤禛的表，分明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他只好老實答應了。

　他們爺心也太好，把責任都攬在自己上，皇貴妃就盼著見萬歲爺，這話傳過去，便是有幾分母子，怕也得灰燼了，皇貴妃不恨死他們爺才怪。

　可要是把實話告訴皇貴妃，恐怕皇貴妃得怒急攻心，命都未必能保得住。

　蘇培盛翌日換了雙厚靴才過去。

　佟佳氏果然大發雷霆，白眼狼、沒良心的下賤東西，諸多難聽的話一腦都罵了出來。

　蘇培盛可不任由罵，說完話就趕跑了。

　佟佳氏幾乎要氣瘋了。

　咬牙，握著手，看著蘇培盛逃竄離開的方向，“好，好，你們不幫本宮，本宮就不信自己沒辦法。本宮再怎麼樣也是姓佟佳氏，萬歲爺怎麼可能不管本宮！”

　佟佳氏打從那日起就不肯喝茶。

　下面人熬了多藥上去，就倒了多。

　太醫來診脈，病是每日愈下。

　負責的太醫們都幾乎束手無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宮太監們卻沒有把佟佳氏不肯喝藥的事說出來，一來們怕佟佳氏怪罪，二來們也是存著報復的心思。

　佟佳氏苛待們，們上不說，心里怎麼可能不怨！

　太醫們也不敢把佟佳氏的況往上報。

　除了怕被上面主子們怪罪，也有萬歲爺分明不肯知道佟佳氏的任何事的意思。

　因此。

　六月里。

　翊坤宮宮跑到啟祥宮來，說皇貴妃病重的時候，小鈕鈷祿氏愣了愣，第一個反應就是佟佳氏怎麼老用這一招。

　說自己病重這招，是去年就好些回了。

　皺眉道：“皇貴妃病重，當請太醫才是，來找本宮做什麼？本宮難道醫比那些太醫還好？”

　幾句話，把那宮說的面紅耳赤。

　那宮也自知道們娘娘在宮里多招人討厭。

　秦檜還有三個幫手呢，們娘娘愣是能把后宮妃嬪全都豎敵人。

　紅著臉，“不是的，貴妃娘娘，我們娘娘不只是病重，太醫，太醫說，怕是要不好了。”

　小鈕鈷祿氏心里咯噔一下。

　阮煙在旁聽了，也嚇了一跳，對小鈕鈷祿氏道：“鈕鈷祿妹妹，這可不能玩笑，咱們得趕過去瞧瞧。”

　佟佳氏要真的要不好了，怎麼也得趕讓人去乾清宮通傳！

　小鈕鈷祿氏點頭道是，不敢耽誤，連忙讓人備了輦子，同阮煙兩個人過去。

　翊坤宮夏日里還點著銅盆。

　一走進去，小鈕鈷祿氏和阮煙兩人都被熱出一汗。

　兩人也顧不得這些，忙進去看佟佳氏。

　佟佳氏躺在床上，蓋了三床被子，臉頰蒼白瘦削，不住地抖著：“冷，好冷。”

　“給善貴妃……”

　太醫們本來要屈膝行禮。

　阮煙不耐煩，擺擺手：“不必多禮了，幾位太醫，皇貴妃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幾個太醫互相對視一眼。

　其中一個太醫膽戰心驚回答道：“回善貴妃娘娘，是肺癆。”

　“肺癆？！”

　小鈕鈷祿氏臉嚇得煞白，拿帕子捂著，連忙后退幾步。

　這肺癆可是會傳人的。

　“這病可能醫好？”

　阮煙皺眉問道。

　幾個太醫都搖了搖頭。

　“貴妃娘娘，奴才等人無能，但這癆病素來都是治不好的。”

　阮煙也知道這病難治好，只是沒想到佟佳氏鬧了這麼多回狼來了，這回居然真的狼來了。

　看向小鈕鈷祿氏，“這事得告訴萬歲爺，該怎麼治，怎麼安排人照顧，也得讓萬歲爺知道才是。”

　小鈕鈷祿氏下意識點頭。

　捂著帕子，飛快跟著阮煙出來，到了外間，對那宮道：“你什麼名？”

　“奴婢青云。”青云說道。

　原本這個名字，人都說將來定有大造化。

　哪里想到，會被調到翊坤宮這地方，更想不到皇貴妃得了這傳人的病，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青云，你且領人熬藥照顧好皇貴妃，本宮這就去和萬歲爺說這事。”

　小鈕鈷祿氏說道。

　青云點了下頭，道了聲是。

　小鈕鈷祿氏出去后，便要徑直往乾清宮去。

　阮煙忙拉住：“你瘋了不，那肺癆傳人的，咱們在里面呆了那麼久，就這麼去見萬歲爺，這要是有個什麼好歹，誰擔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