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卻也苦笑。

　這功勞他不想要，可以嗎？

　太子殿下越玩越大，得了這份功勞，他的名聲恐怕在浙江臭了。

　“你不要擔心你的名聲在浙江不好。”胤礽安道，“就算你沒傳出這樣的名聲，難道他們就看得起你嗎？只因為你包的份，他們就輕蔑你、誹謗你、不肯承認你的才華和能力。你何必與他們虛與委蛇，不如讓他們怕你。”

　曹寅正道：“臣明白！”

　胤礽點了點頭：“擺正心態。你的軍功，當個將軍都綽綽有余。再忍一段時間，孤會幫你尋找建功立業的機會。到時候，你也撈個將軍當當。”

　曹寅立刻道：“臣必不負太子所！”

　其他人眼神更加羨慕，又覺膝蓋中了好幾箭。

　如果他們不是確信自己在面皮上絕對沒有表現出對曹寅的輕視，還以為太子殿下為曹寅出頭，當著他們的面指桑罵槐呢。

　還好施世驃適時趕到，打破了在場的尷尬：“太子爺，新的糧已經到了。”

　胤礽笑道：“繼續發糧。查木楊，讓你的兵也趕偽裝買糧去，賺外快的時候到了。”

　查木楊忍不住笑：“遵命。”

　金鋐不由扶額。

　那群人知道，雇傭來買糧的地流氓，是旗營里的旗兵嗎？

　他們不知道。

　真是謝謝他們“捐贈”的軍餉了呢。

　……

　又是幾日，杭州大戶的糧倉都滿了，華家的平價糧還在賣。

　終于有人到不對了。

　可他們還未有所作時，有人在排隊隊伍中揪出了他們的人，罵他們囤積居奇，要死杭州人。

　他們托人買糧，想要賣高家糧死杭州人的事，立刻傳遍了整個杭州。

　有人哭嚎，說這事佐證他們這群豪強要引旗人屠城的傳聞。

　他們就像死杭州人，讓杭州人沖擊旗營，逃離杭州，好引八旗軍隊平叛呢。

　“他們不給咱們老百姓活路！咱們和他們拼命！”

　不知道誰先說出這句話，一群老百姓拿著火把和農，將那些大族團團圍住。

　豪強可不怕百姓。

　他們一邊出手持兵的壯奴抵抗，一邊派人去找杭州知府甚至杭州巡求助。

　唯一例外的就是王家。

　這豪商王家居然大開糧倉，朝圍住宅院的老百姓磕頭，說自己絕無禍害鄉里之心，他也是被騙了。

　王檀聲淚俱下：“我也只是個普通老百姓，不是，若大軍來平叛了，我不是頭一個死嗎！我是被騙了，被騙了啊！我現在才知道我被騙了啊！糧食你們隨便拿！我要自首！我要告發他們！”

　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群旗兵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圍住了王家大宅，把糧倉收繳。

　查木楊倨傲地對一看到旗兵就嚇得渾發抖的老百姓道：“這些糧我們充公了。以后倉也會賣平價糧，你們不用擔心沒糧吃。王檀，既然你要自首，那就和本將軍走一趟吧。”

　王檀抱著一個大大的木盒子，面如土。

　他原本的富貴相，居然在短短幾日瘦了形。

　在宅中，王檀的大兒子王篆，死死捂住弟弟王箏的，不準弟弟哭出聲。

　“給我看著！給我好好看著！沒有就是這個下場！”原本一臉油紈绔之的王篆，現在臉上只剩下狠和絕，“你要好好讀書，一定要好好讀書。”

　王箏眼淚不斷地往下流，模糊了視線。

　“不是要好好讀書，是要好好做人。”徐元夢坐在蠟燭旁，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書卷道，“罷了，現在說這些你們也聽不進去。王檀已經完了他的承諾，我們也會完承諾。你們該出發了。”

　王篆拉著弟弟，走到徐元夢面前磕頭：“是。”

　從今日起，他們就要姓埋名，去南洋生活了。

　若下次他們再回杭州，只能是金榜題名之后。

　王檀用自己和一整個家族的命與未來，換來了兩個兒子的安全——他指認之后，將不容于整個浙江豪強。他的家族一定會被豪強折磨覆滅。

　徐元夢看著地上磕頭的兩人，再次輕輕嘆了一口氣。

　原本他以為，這幕后的主使就是杭州的王半城。就算王半城不是主使，應該也是最重要的人。

　可太子說，沒有基的豪商，什麼都不是。

　那些家中和家族有人做的儒商們，才是此事真正的主使者。

　沒有場關系，誰敢走私？

　所謂的王半城，也就是喝點殘羹罷了。

　在謠言蔓延后，胤礽教了徐元夢一席話，徐元夢三言兩語就撬開了王檀的，讓王檀為己所用。

　雖然這件事是徐元夢在作，但他想破頭也還是沒想明白，這件事怎麼就那麼順利。

　他自己沒查過案子，但聽聞歷任過地方的同僚說過查案的事。那些豪商都很狡猾，不吃，很難懾服。

　難道是王檀骨頭太嗎？

　徐元夢不住嘆氣。

　他了眉間，覺自己離為能吏差得太遠了。

　……

　王檀在眾目睽睽之下投案自首，這件事幾乎就沒有難度了。

　當晚，還有幾家人被圍攻。

　有的人站出來說自首，有的人和百姓起了沖突被燒了宅子，還有的人直接被城防士兵拿下……

　曹寅找了寬廣開闊的地方，搭著天的臺子，在百姓的圍觀中查案，定罪的沒有和功名立刻執行，不能執行的全關了起來，等刑部再議。

　而那些人的家產，則全部充了公。

　曹寅說，馬上他們就會重算田畝，把地均勻地分給普通老百姓。

　皇上新派的分地的欽差正在往杭州趕，沒幾日就會到來。

　曹寅指揮人殺得人頭滾滾，杭州灣仿佛都要被染紅了一層。

　這次杭州的老百姓卻沒有懼怕殺人的旗兵，而是歡呼“曹青天”“大清萬歲”。

　讀書人們看到這一幕，看到前不久還與自己杯換盞的文人雅士們為旗兵刀下亡魂，紛紛灑淚江邊，給他們燒紙。

　當有老百姓發現他們在燒紙時，就會對他們拳打腳踢，讓他們心里更加悲哀。

　百姓愚昧！愚昧啊！

　那曹寅本不是人！包果然就是大清養的狗！他該被釘在恥辱柱上！我們現在就寫文罵他！

　……

　胤礽看著顧炎武的來信，眼中亮逐漸淡去。

　這是一封充滿著憤怒和厭棄的斥責書信。

　其他人都以為這是曹寅開的殺戒，顧炎武知道，這些事絕對是胤礽干的。

　胤礽引發謠言，胤礽縱容民變，胤礽將杭州清貴耕讀世家殺了近七。

　在文人眼中，這比曾經幾次大清關的屠殺更嚴重。

　因為大清關的屠城，和那些早早跑路甚至投誠的清貴世家們沒有關系啊。

　或許在顧炎武眼中，那些百姓和世家的命是平等的。但他不能容忍胤礽大開殺戒。

　這些人很多罪不至死。

　胤礽知道這些人罪不至死。

　大清的律令中有許多連坐。

　老弱婦孺，旁支友人，屠刀下有太多冤魂。

　胤礽拿到顧炎武的信后，去看了法場。

　瑟瑟發抖的婦孺在哭泣抖，鮮噴涌而出的時候，那一雙驚恐的眼睛還瞪著，好似正注視著法場外的胤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