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金龍寺后,熙丁香主仆去燒香拜祭。程祿沒有跟著去,借故離開了。
等熙主仆二人從跪拜的佛堂出來時,就見程祿并另外一個男子一同等候在佛堂門口的蒼天大樹下。
那男子看起來孔武有力,穿著利落干凈,長相獷,瞧著十分威風。只是個頭并不高,比一旁程祿還矮上一大截。
熙當年之所以能不顧一切隨魏珩京,最主要的是因為魏珩長得好看。癡迷于他那張臉,也沉醉于他與神俱來的矜貴氣度。
仰慕他的淵博學識,更是喜歡他舉止投足間散發出來的魅力。
是個俗人,是個喜歡好看皮囊的俗氣人。
所以,雖然心中對北伐軍將十分敬仰,但的確也是沒有看上程福的。
畢竟是相看,自然是以親為目的的。熙既沒瞧上,便不會讓人家再平白抱有這個希在。
所以,熙走過去后,禮貌沖程家兄弟二人福一禮后,就說:“時辰不早,該是要回去了,還勞煩程公子送我們回城。”
程祿一聽這話就明白了,于是他忙應下道:“娘子客氣了,這邊請。”
程祿倒無所謂,總之他該幫的已經幫了。娘子也相看過了,人家沒瞧上堂兄,那也實在沒法子。
他兄長的確是很不錯,但凡事還得講緣分,強求不來。
程祿正要引著熙主仆離開,程福卻頗有不甘心。他見堂弟不幫自己,便主爭取道:“聽說這金龍寺的齋飯不錯,姑娘,眼瞅著已到用午膳的時辰,不如就多在這寺廟里歇一歇,順便用一頓齋飯再走,如何?”
熙恭敬道:“多謝程將軍好意,只是此番實在不便。”再次拒絕。
程福一愣,便又多看了熙幾眼。
越看越覺得心難耐,程福不甘心就此放棄,于是再堅持了一回:“天漸炎熱,一早趕路倒沒什麼,若趁著烈日當空之時趕路的話,怕會一不小心著了暑熱。”
熙聞聲,一時不知道他是在說,還是在說程祿。
畢竟趕車的是程祿,他為程祿兄長,關心程祿也是應當的。
只是若如此的話,難道要接他的邀請和建議嗎?
熙心里很清楚,和這位程將軍是沒有可能的。若是此番承了他這個好,是不是會讓他誤會什麼?
熙不喜歡他,但也心存敬重,不會去吊著他。
所以熙想了想后,認真道:“程將軍言之有理。”但并沒有順他的意,還是婉拒了,“不若這樣,我與丁香隨便尋個地方先呆會兒,程將軍同程公子先去用齋飯。等一會兒午后太沒這麼大了,我們再啟程回京。”
程福沉默,只是一雙眼睛仍盯熙上看。
程祿見兄長仍有堅持,而姑娘又一再拒絕,他一時也很尷尬,不知該幫誰說話。
正尷尬僵持之際,熙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程將軍。”
熙背脊倏的僵。
這個聲音太悉了。
但很快,又放松了下來,就當作是完全沒有聽出來一樣。
而熙一番思量間,魏珩已然近至跟前。
走到近,魏珩和熙并肩而立。但他卻未看熙,只微垂眼眸靜看著面前的程福。
程福品階太低,所以他并不認識魏珩。
此番瞧見這等錦玉冠、氣度不凡的俊朗公子,只知道他定然份極為尊貴,但卻不知該如何稱呼。
一時間,程福方才強裝出來的氣場瞬間化為烏有。
在魏珩面前,他局促又窘迫。
兆安將程福兄弟的窘迫看在眼中,他笑著提醒說:“我家公子出自魏國公府……”
兆安話還未說完,就見對面程氏兄弟立即彎腰請禮。
“見過魏大人。”兄弟二人齊聲。
這京城,怕是還沒有人不知道魏國公府的。國公府有三位公子,魏大公子沒怎麼聽說過,魏三公子還在書院念書,而已了仕途的,便只有長公主所出的世子。
想來正是眼前這位。
程福程祿兄弟此刻皆心澎湃,如何也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得遇魏國公府世子。
而熙這邊,等程福程祿見完禮后,才也側過去,向著魏珩福一禮:“見過魏大人。”跟著程家兄弟,用一樣的稱呼稱魏珩,而不是像從前一樣,喚他“世子”,或“魏世子”。
在盡力回避過去,用力想忘掉曾經在國公府時和魏珩的那段生活。
魏珩聞聲朝看了眼,一時沒說話。
不過很快,魏珩重又看向程福道:“久聞將軍英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程福萬不敢想,當朝的天子近臣,魏國公府的世子,今上的親外甥,這樣的皇親國戚竟能聽聞過自己名諱。他有些寵若驚,也略有些不知所措。
“魏大人謬贊了,下哪里敢當。”
魏珩道:“本也在北伐軍中呆過有一年,算起來,程將軍同本還有袍澤之。今日既見,也算緣分,本在寺中置有齋飯,還請程將軍挪步。”
程福這會兒早忘了熙,忙句句自謙道:“大人請,下哪里敢,大人先請。”
魏珩回了熙一眼才走。
而程福見魏珩先走了,忙隨其后跟上。
熙微抬眼,朝那抹影看了眼后,又平靜收回視線。
而程祿見自己兄長跟著當朝魏大人走了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氣。
他看向熙,慚愧道:“今日唐突了,娘子放心,再不會有下次。”
熙笑了一下,對今日之事不置可否,但卻說:“程將軍是位英雄,值得敬重。”
程祿能聽出來這是客氣話了,也不再多言,只說:“我先送娘子回城。”
熙頷首:“有勞了。”
*
一路上,因有程祿在,丁香只字不提魏珩。但等回了食為天院后,丁香忙就跟到了熙屋里。
“姑娘,今日魏世子突然出現幫姑娘解圍,不會只是巧合吧?”若真是巧合,那這未免也太巧了些。
姑娘攏共不過出兩次城,竟然每次都遇上了魏世子。
若真是巧合的話,那這真是上天都眷顧的緣分。
而若不是巧合,是魏世子有意為之,那麼也說明世子其實還并沒對們姑娘死心。
不論是哪一種,丁香都覺得茲事大。
見姑娘不答的話,只又拿出簪活來做,丁香便識趣的不再多言。
只是等晚上桂媽媽閑下來之后,丁香不免要把這事說給桂媽媽聽。
桂媽媽如今對魏珩倒不甚在意了,顯然更在意的是衛轍。
今兒一早便去送了禮,恰逢衛將軍就在家。聽說是吉安同鄉,衛將軍還親自來見了。
當時桂媽媽瞧見這衛家三郎時,心里就立即樂開了花。這衛將軍生得是英姿偉岸,極是俊朗。
上既有其父其母的影子,但又比其父母突出太多。
怪道當年衛家夫婦能把魏國公府世子那樣的天姿尤誤認回去呢,原來他們的這個兒子就非凡品。
端的是腰高長,濃眉劍目,英姿發。
桂媽媽深知自家姑娘喜歡皮囊好看的俊俏郎君,就憑衛將軍這等長相和條,敢篤定姑娘肯定能瞧得上。
至姑娘不會只瞅一眼就直接斷了念頭。
就是不知道,衛將軍心里怎麼想,以及衛家夫婦會怎麼想了。
畢竟,姑娘之前一時糊涂,錯走了一條路。
知道,子名節很重要。姑娘雖未和魏世子有過什麼,但畢竟當年是全心全意跟著他來京城的。如今雖不是被人拋棄,但論起來,于名聲有累,就怕衛家介意。
不免又嘆,若當初姑娘沒有隨魏世子京該多好。
*
次日婉又來了簪花坊。
因不是第一次見面,所以熙比上回見到婉時泰然很多。
婉就更不拘束了,一見到熙,就稔道:“早就該來的,只是姑母一直拉著我陪。今日就要回宮了,若再不來見你,那支簪可要別人買走了。”
那支簪熙早做好了,被好好的珍藏在了木盒中。
這會兒聽婉提起,忙轉去拿。
那天婉說喜歡,熙之后又據婉的氣質將發簪稍稍做了些改變。將發簪拿出來時,婉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好看!”婉真心夸道,“娘,你的手怎能這麼巧?我可太喜歡了。”
被肯定了手藝,熙自然高興。
但還是有所收斂的,并沒有把喜悅表現得太過明顯。
只是笑著說:“那日見你氣質高潔,宛若馨蘭,我便想著,稍稍做一些改可能會更適合你。原還忐忑,怕你會不喜歡改后的,今日見你如此,我心里也十分開心。”
婉并不吝嗇贊之詞,歡歡喜喜接過,有些孩子氣地說:“你怎麼能這麼好。你改了后我更喜歡,你怎麼知道我會更喜歡這樣的?”
可能是魏珩曾經同提過婉世的緣故,所以熙本能對婉有一種惻之心。
這會兒見不過一件首飾就能哄得這般高興,熙心里也很快。
忙說:“只要你喜歡,我以后還為你做。”
婉將發簪戴在了頭上,然后笑看著熙:“以后一定有很多這樣的機會。”并不吝嗇和熙分的好消息,也不于提婚嫁之事,說,“表兄在為我擇夫,人選差不多能定下來了。我這次回宮后,等下次再出宮時,應該就是親之日了。”
“等我嫁出了宮,到時候,我就可以常常過來找你了。”
熙很為高興。
“那我們一言為定。”熙道。
婉點頭,并重重“嗯”了一聲。
然后目視著熙,猶豫了一陣后,還是選擇了開這個口。
“其實……表兄心里很看重你。”
熙呼吸突然一窒。
婉小心翼翼打量著神,慢慢說:“表兄的子就是這樣,太悶了。他喜歡把什麼都藏在心里,然后裝著云淡風輕,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他喜歡藏著自己的喜好和緒,喜歡裝得把什麼都看得很淡。我也不止一次說過他,他這個樣子可真是太討厭了。”
熙垂著頭,摳自己手指。
婉又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但我看得出來,你們彼此心里都還是有對方的。我知道,我一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麼,但娘,不論以后你們怎麼樣,我們是可以當一輩子的朋友的吧?”
婉話鋒突轉,讓熙沒有料到。但反應過來后,熙忙笑著應下。
“當然。”
但還是加了一句:“我和魏世子已經斷了,再無可能。”
其實先不論魏珩到底不這事,就只是憑他們之間的門第之差,份之懸殊,他們也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
憑他的份,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娶當正妻的。而要做他的妾,如今也不愿意。
既然如此,不如趁早了斷。
一次的生命付出,足以讓頭腦清醒。
婉很識趣,絕口不再提魏珩,只說:“愿我們余生都能開開心心的,一輩子都不要再有煩惱。”
熙覺得的愿很小,但也很大。很普通,但也很難實現。
不過,熙還是愿意和一起去期待這樣的好的。
“但愿。”笑。
婉還是沒有久呆,說完話就走了。臨走前,褪了腕上的鐲子來送給熙,說是禮尚往來,這支簪和這支鐲子,就算是們二人友的信了。
熙想了想,到底沒拒絕。
下午魏珩送婉回宮,馬車停在宮城門口,婉由嬤嬤攙扶著從魏家馬車上下來。
魏珩靜候在一旁,打算一會兒再徒步送進宮。
婉讓嬤嬤宮婢們都在后面跟著,則抬手了簪在青發髻上的簪子,笑問:“表兄,這支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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