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青禾這回可算是趕上了一次買單，去前臺結賬的時候，心裡還在想著，該不會這兒也是沈冠仁家開的吧？還好想多了，結完賬安心回到包間，矮桌旁三個男人都已不約而同的放了筷子，商紹城左手食指跟中指間夾著煙，像是剛點燃，才了一兩口的樣子。

“你們都吃完了？”岑青禾步進了包間，出聲問。

沈冠仁微笑著點頭，“吃的差不多了，你隨意，慢慢吃，不著急。”

岑青禾剛走到墊子，還沒等出聲，對面的陳博軒便一擡下，出聲道：“剛剛你手機震，看看是不是有人找你。”

岑青禾彎腰拿起墊子旁的手機，按亮後果然看到一個未接來電，是薛凱揚打來的。

稍有意外，一來是忘了他這茬兒，二來沒想到他會主打給。

拿著手機頓了幾秒，岑青禾擡眼說：“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接個電話。”

再次掉頭離開，拉門被合上之後的幾秒，陳博軒道：“看來好東西總有人惦記。”

沈冠仁不搭茬，畢竟陳博軒這話可不是說給他聽的。

話音落下，房間中仍舊安靜，沈冠仁不出聲，商紹城也只是自顧自菸。

到底是陳博軒耐不住子，他下一擡，示意商紹城，“你怎麼一點兒也不著急呢？”

商紹城淡淡道：“我有什麼好著急的。”

陳博軒笑說：“你不總怕別人撬你心好助理嘛，怎麼這規矩只攔自己人，不攔外面人？”

商紹城不出聲，兩片薄脣一張一合，有迷人眼的白煙霧緩緩吐出。他只有在心很好和心不怎麼好的時候，纔會無意識的吐菸圈，而眼下，吐出來的煙霧就是自圈的。

一個橢圓的菸圈順著他的，晃晃如果凍一般的飄出，終是在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後，慢慢散開，然後消失在空氣裡。

商紹城俊的面孔彷彿匿在一層白的輕紗之後，沉默一會兒，他出聲道：“天要下雨誰要嫁人，我又管不了。”

陳博軒‘哼’了一聲，瞥眼道：“那還不如放著讓我追呢。”

商紹城眼簾一掀，什麼都不說，只是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陳博軒馬上不了的別開視線，去跟沈冠仁抱怨，“你看他了，死鴨子。”

沈冠仁淡笑著道：“這不還沒嫁人呢嘛。”

門外岑青禾已經穿好鞋拿著手機，拐過日式的長走廊，走到一沒人的地方。將電話重新撥回去，站在原地等著接通。

電話只響了三聲就接通了，手機裡傳來薛凱揚悉的聲音，“喂。”

不冷不熱，不鹹不淡，聽得出是還在生悶氣的。只不過頭都已經低下來了，這會兒再裝高傲，就顯得沒那麼有底氣，倒更像是小孩子在鬧彆扭。

岑青禾自知理虧，也沒想過要跟他繃面子，這會兒聽見他的聲音，只是疚的道：“薛凱揚。”

他‘嗯’了一聲，拿喬不講話。

岑青禾癟癟，出聲說：“昨天的事兒，我跟你說聲對不起，事出突然，我也有點兒懵，一時間沒照顧周到，忘了跟你說謝謝，也忘了跟你打聲招呼就走，是我的錯。”

薛凱揚依舊不出聲，岑青禾暗自嘆氣，稍稍有些小尷尬，不過得住。繼續說：“你生氣是應該的，昨天確實是我沒理好，讓你難做了。你要是還憋著氣，那就說我兩句，我能住。”

話音落下之後的第三秒，薛凱揚的聲音傳來，“你真當我不會說你？”

岑青禾虛心教，“你說吧。”

薛凱揚：“……岑青禾，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拿我熱臉當冷屁呢？”

岑青禾很快回道：“沒有……我都說了，我昨天有點兒懵，一時間沒緩過來，這不之後趕給你打電話道歉嘛。”

薛凱揚憋氣窩火，“你只對我懵，那陳博軒呢？你幹嘛領我的心意，欠他的人？”

岑青禾蹙眉回道：“你倆誰的人我都不樂意欠。”

“但是相較之下，你還是樂意欠他的是吧？”薛凱揚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頂的可快了。

岑青禾不生氣，因爲能理解薛凱揚的憤怒。要是擱著，估計也是要翻臉的。

難得的好脾氣，好聲好氣的說道：“你先別生氣，大家都是朋友嘛。”

薛凱揚氣不順的道：“你來，當我是傻的？”

都是朋友，待遇怎麼這麼不一樣？天曉得他昨天灰溜溜的離開，有多丟人，他以後都不好意思再去盛天了。

岑青禾不好意思跟薛凱揚明說，我覺著吧，商紹城的人品怎麼也比你的好那麼一丟丟，最起碼商紹城沒犯過錯誤啊。

但是這樣的話，岑青禾覺得不適合刺激一個剛剛想做好事兒卻被打臉的好面兒青年，所以靈機一，想到一個溫和的說法，“越是好朋友，越是不能互相欠人，這點兒道理你都不懂？”

說的理所應當就差苦口婆心了，那口吻倘若薛凱揚執意糾纏，都算他不懂的良苦用心。

話音落下之後的幾秒鐘裡，薛凱揚都沒出聲，似是在平心靜氣。過了會兒，他終是稍稍消了些火氣，沉聲道：“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把臉送上去讓人打。”

岑青禾趕忙賠禮道歉，“對不住，對不住了，這次確實是我不好，我承認錯誤，薛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

薛凱揚確實沒想到，他眼的跑過去送錢送浪漫，卻被岑青禾給當衆狠狠的無視和拒絕了一把。

說當時懵了，他還懵了呢。

想發飆，場合不對，況不允許，他也捨不得；不發飆，心裡憋氣窩火，想殺人。昨兒個晾了一天，想著今天還會打給他，結果等了半天沒消息，後來他不得不承認，心裡但凡有他，昨天就不會那麼挫他。

所以說一千道一萬，也是他賤骨頭，還得掉過頭來找。

他是聰明人，當然知道岑青禾說的話裡面，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肯要陳博軒卻不要他的錢，未必是看中了陳博軒，畢竟他哪兒都不比陳博軒差，這點兒自信他還是有的。

至於原因爲何，薛凱揚猜，一定是他當時太急功近利，所以打草驚蛇，嚇得現在拒他於千里之外，所以寧可欠別人的人，也不願欠他的。

薛凱揚就沒見過岑青禾這麼倔的人，跟談天談地閒扯皮可以，跟談說玩兒曖昧卻不行。要不是心裡裝著個人，就是個做了變手的男人，不然沒有哪個人能像這樣，讓人來氣又捨不得放棄。

既然拒絕他的原因並不是因爲喜歡上別人，那就是說他還有戲，薛凱揚心底頓時有了計較。

話鋒一轉，他語氣三分憋悶三分委屈的說：“你就是吃定了我不會跟你一般計較。”

岑青禾不是聽不出他話裡話外的曖昧跟撒，陪著笑，說：“薛凱揚，我領你的，也知道你夠義氣，以後你有什麼事兒需要我幫忙，隨時招呼我，只要是我能忙的，我一定幫你。”

薛凱揚不理會話裡話外的‘好人卡’，他只是徑自道：“別以後，我現在就需要你幫忙，你幫不幫吧？”

岑青禾問：“什麼忙？”

薛凱揚說：“還好意思問呢，我讓你氣得，從昨天到現在除了酒，一口東西都沒吃，你不覺得愧疚嗎？”

岑青禾立刻就反應過來，抱歉的道：“我現在這邊有點兒事兒，暫時走不開，要不你先自己吃點兒飯，等我晚一些再找你出來。”

欠他的，早晚都得還，如今經過昨晚那一遭，估計薛凱揚也知道是什麼格的人，不會再貿然唐突，所以岑青禾並不害怕跟他見面。

薛凱揚聞言，不悅的道：“我就說，十次找你，你十次說沒空，我這熱臉冷屁，心靈到這麼大的傷害，連換你一次痛快都換不來……”

他在電話那頭怪氣，而岑青禾這邊也是真的不開，但凡不是先答應了商紹城他們，這會兒都得推了別人去找薛凱揚。

連連道：“你就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我現在真的走不開，晚點兒我請你吃飯，吃什麼，你隨便選。”

薛凱揚也不是真的想難爲岑青禾，只是難得有機會拖著多講幾句話。他很懂得分寸，見著差不多了，他並不多做糾纏，只悶聲道：“行了，也就是我大氣，不跟你一般見識。”

“可不是嘛，薛是什麼人？你這個哥們兒我定了！“

岑青禾肯定薛凱揚的義，卻自將他歸到哥們兒之中。薛凱揚聽得出來，句句示弱卻又字字防備。

心底暗自嘆氣，行，這年頭像這樣要面兒又有骨氣的人，提著燈籠都找不著，如果說他剛開始只是玩兒玩兒而已，那麼從此時此刻，薛凱揚心中忽然涌起了一強烈的征服。

這覺就像是勇士遇見了一匹野馬，是個男人就想要征服跟擁有。

“拍我馬屁，我等你一起吃飯，早點兒忙完打給我。”

“行，你先吃點兒墊墊胃，別因爲我這頓飯出病來。“

“我就不吃，你有良心就早點兒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