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服裝廠,謝素秋坐在桌前琢磨設計稿,測量尺寸,將數據登記在本子上。
由于時間急,忙了一個早上,連口水都來不及喝。
好不容易將數據測算完畢,站起來了個懶腰,拿著飯盒去食堂吃飯。
等吃完飯回來,卻發現放在桌上的本子不見了,四下尋找,始終沒找到,問新來的學徒小姜,“你看到我桌上放的本子嗎?”
小姜手里拿著化妝鏡正往上涂口紅,聞言頭也不抬嗯了一聲,“看見了。”
“怎麼不見了呢?”
“我拿了。剛剛廠長拿了一只給我吃,太油了,我隨手撕了一張手,只是一張紙而已,你不會這麼小氣吧?”小姜瞥了一眼,態度頗有些不耐煩。
謝素秋簡直氣炸了,“你家人沒教過你不問自取是為嘛。而且那是我忙了一上午算的數據,你憑什麼說撕就撕?”
自打進了廠,五姣好的小姜就了整個服裝廠的團寵,尤其是楊廠長對非同一般。突然被謝素秋指著鼻子罵,直接氣哭了,捂著臉跑了出去。
其他學徒都看著。
跟謝素秋關系好的制版師傅勸,“要我說,你還是給道個歉吧。可是楊廠長邊的紅人。萬一去楊廠家面前告狀,說不定會罰你工資。”
上次周廠長帶走的130名工人大部分都是技工,但也有一些技好的留下了。
謝素秋之所以選擇留下,不是為了工資,而是為了自己的夢想。是名裁,就算理貨員工資高,也不能為了高工資就換職業。
另外兩名制版師傅也是同樣選擇。
謝素秋格有些固執,楊廠長把這些鄉下姑娘招進來,有些淳樸斂,乖乖學習裁,有些卻仗著姿耀武揚威,毫不把謝素秋一干老師傅放在眼里,學習也是裝樣子,并不盡心。
謝素秋為了工作,對這些人睜只眼閉只眼,不搭理就算了。
誰知居然欺負到頭上,將忙了一上午的果給毀了,哪能得了這個氣。
所以堅持不認自己沒犯過的錯,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說,“我沒錯。錯的是。一個孩子不好好上班賺錢,天天晚上出去跟男人鬼混。我都不好意思說。”
其他人原本想勸,聽到居然說這種話,一個個嚇得躲開了。
另外兩名制版師傅小聲提醒,“別瞎說。”
誰都知道天天帶小姜出去鬼混的人是楊廠長。謝素秋這不是跟廠長對著干嘛。
兩名制版師傅說完,眼睛驚恐地瞪著門口,了謝素秋的胳膊,隨后就像被什麼東西燙到似地,閃到一邊,裝作沒事人似的。
楊元慶走了進來,他后還跟著小姜,此時正嘟著,指著謝素秋告狀,“就是。明明沒把本子放好,卻怪我污了本子。你可一定要給我做主啊。”
小姜挽著楊元慶的胳膊哭起來。,就連哭都是好看的,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楊元慶離了婚,在上頭就越發放肆了。以前還會幾天回家一回,現在卻是夜夜當新郎。
他拍了拍小姜的手背,就像哄孩子似的,“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給你做主。”
小姜笑瞇了眼,沖謝素秋得意挑眉。
謝素秋見不慣這小人行徑,剛要解釋,就見楊元慶沖謝素秋冷了臉道,“趕收拾鋪蓋滾人。”
謝素秋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指著楊元慶破口大罵,“像這樣貪財好,不分青紅皂白的廠子,你讓我留,我也不想留!”
將手上的東西甩到桌上,打開柜子收拾自己的東西,全部扔到包里,怒氣沖沖出了辦公室。
楊元慶毫不理會,拍了拍小姜的手,手指著小姜的臉,就想親一口。
要是陸林希在這兒,估計能驚掉下,這可不是十年后,現在人們保守,流1氓1罪都沒取消的年份,他們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表演上了,作風真的很大膽。
這兩人旁若無人打罵俏,其他人瞄了一眼,得面紅耳赤,耳朵一直紅到脖子。
謝素秋找財務室結算工資,對方故意刁難,一些不該扣的費用,會計愣是給扣了。兩人吵了兩三個小時,最終會計才把工資結清。
謝素秋抱著盒子從廠里出來,回頭看了一眼城北服裝廠。
這個地方工作了十幾年,從此以后就再也不是悉的那個廠了。或許從它的質變了那一刻,它就再也不是心目中的那個廠了。
謝素秋漫無目的抱著盒子往回走,腦子裹著一團麻。
突然后傳來孩的聲音,“謝老師?”
謝素秋回頭,就見陸林希背著書包跑了過來,一左一右還跟著兩個跟年紀相仿的小姑娘。
陸林希疑地看著的盒子,“怎麼了?你被辭退了?”
冰雪聰明的小姑娘真是一猜一個準兒,點點頭,“辭就辭吧。正好我可以有更多時間教你們學刺繡。”
陸林希蹙眉,跟學刺繡,又不收費。沒有收怎麼生活?
總不能天天繡嫁吧?現在可沒有銷售員幫到廣東代賣了。
陸林希想了想,“我打算做手工旗袍,謝老師不如幫我吧?”
謝素秋驚了,“手工旗袍?”
“是啊。”陸林希之前就想做了,一直在招人,只不過的要求太苛刻,不容易招到。決定先把旗袍做出來,然后再招銷售員去推銷,改走高端市場。
陸林希把自己的設想說給聽,“改革開放早的城市有許多富人,他們為了彰顯自己的品味,更愿意穿高檔服。國外大牌是他們的首選,咱們沒有設備,工藝跟不上。但是旗袍是咱們的拿手項,他們應該也會喜歡。你覺得呢?”
謝素秋還真心了,“行嗎?”
之前他們不是沒讓銷售員試過,可是最終他賣給影樓了,富人確實沒見過多。
“當然行。”陸林希決定先做幾件試試水,“咱們把價格定高些,提定高些。上次沒賣出去,一是銷售員沒有進富人區,二是時間太了,他趕著回來。所以急之下就降低價格出手了。這次咱們把價格咬死,不許降價。穩住,一定能。”
謝素秋閑著也是閑著,思忖再三,還是答應了,“好。就按你說的來。我們試試。”
陸林希讓跟自己回家,有好幾個設計方案,想跟一塊探討。
到了小賣部門口,陳和唐奕暖自覺跟兩人分開。
兩人走進小賣部,陸觀華正抱著算盤數數,看到謝素秋時,他還愣了一下。現在不是下班時間啊,怎麼來家了?
陸林希沒時間跟爸爸解釋,只打了聲招呼,就帶著謝老師進工作室了。
陸觀華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莫名覺得這事可能不簡單。
兩個小時后,周蘭芳過來接孩子,陸觀華給拿了兩串香腸,“我腌好的,你拿回去蒸了吃。”
周蘭芳接過香腸,算盤的腦袋,看了陸觀華一眼,轉就要離開。
陸觀華看著的背影,跟了兩步,想跟說句話吧,又張不開,怕唐突了人家。
雖說帶著個孩子不容易,可那麼能干要強,會不會看不上他呢?
正在他抓耳撓腮,想得神時,有人從他后面拍了一下,大一聲,“爸?”
陸觀華差點嚇了一跳,扭頭發現是自家閨,立刻瞪眼,“你這倒霉孩子,你能不能輕點嚇唬我。”
陸林希勾頭往巷子里瞅了一眼,“爸?你看啥呢?這麼神。”
陸觀華扯了下兒的胳膊,不讓看,沖站在兒旁邊的謝素秋笑笑,“謝老師這就要走啊?留下來吃飯吧?”
謝素秋搖頭拒絕,“不用了,我得還回去有事呢。”
說著,就跟兩人告辭離開。
陸林希扭頭往外瞅一眼,卻沒發現人,不過猜也能猜到,用胳膊了爸的胳膊,“爸?你不是稀罕周阿姨嗎?怎麼這麼久還沒把人拿下啊?”
陸觀華自覺是父母,在孩子面前得有威嚴,不愿跟孩子談這事,敷衍地嗯了兩聲,“爸會想辦法的。”
他走進小賣部,好奇問,“你怎麼把謝老師帶家來了?怎麼還沒下班就回來了?”
陸林希把謝老師辭職一事說了,不清楚緣由,所以解釋得很平,末了說自己想辦個手工旗袍。
陸觀華見兒非要辦,拿沒辦法,“行,你想辦就辦吧。不讓你折騰,你渾睡不著。”
陸林希嘿嘿笑。
陸觀華突然坐直,“小希啊,你說你設計這麼多套服,你怎麼不幫爸也設計兩件啊?”
他剛剛一直在回味周蘭芳打量他的那個眼神,是不是覺得他穿得太寒酸了?
他上的服還是五六年前的老款,他節省慣了,穿服向來是怎麼舒服怎麼來。
陸林希噗嗤一聲笑了,爸居然也穿打扮了,看來他想煥發第二春的心愿更加濃了,不過還真不是故意偏心,不幫爸設計,“爸,你值高,特別適合穿白襯衫,下面再配件男式牛仔。絕對帥呆了。但是吧,城北服裝廠設備不行,只能做低端貨。你要想好看的,等我周末去市中心,給你挑幾件好看的,你看怎麼樣?”
陸觀華笑瞇了眼,“行。”他從收銀臺取了五百塊錢,“多挑幾,我換著穿。”
陸林希了角,爸還是頭一回這麼大氣,居然花五百塊錢買服。接過錢,“放心吧,我肯定讓你年輕十歲,重回二十。”
陸觀華被兒打趣,尷尬得紅了臉,擺了擺手,笑罵一句“沒大沒小”,又連連催促,“快進屋吃飯吧,你不啊?”
陸林希還真了,忙去灶房盛飯。
**
唐家這邊,幾個人圍在桌前吃著陸觀華送的香腸。
算盤吃得最香,一個勁兒說好吃。
明明是個小孩子,一本正經夸好聲,聲音糯氣,萌翻三代人。
唐更是夸贊,“我昨天給算盤稱重,小家伙比剛來那會兒重了五斤。你瞧小臉上也長了,多虧了觀華,多會帶孩子啊。又乖巧又懂事,還喜歡唱歌呢。”
算盤聽到唐夸自己,地抿笑。
周蘭芳給兒子夾香腸,細細打量兒子,確實開朗許多。
晚上,周蘭芳給兒子洗完澡,自己收拾干凈,摟著兒子躺在床上。
算盤的小臉,娘倆面對面,“算盤啊?你喜歡陸叔叔嗎?”
算盤小腦袋一點一點地,“喜歡。陸叔叔最好了。”
周蘭芳握著他的小手,“你想讓陸叔叔當你爸爸嗎?”
算盤兩只眼珠瞪得溜圓,“可以嗎?”
周蘭芳一時半會兒不知該怎麼回答了。只是試探問一下,可沒想到兒子這麼激。看樣子他是真的很喜歡陸觀華。
周蘭芳想了想,“媽媽要親自問他。”
算盤爬起來,拉媽媽的手,聲氣催促,“那媽媽現在就去問。”
周蘭芳哭笑不得,拉到窗戶讓他看外面的天,“天都黑了,陸叔叔都睡覺了。明天媽媽再問他,好不好?”
算盤失地耷拉著小腦袋,終于還是妥協了,“那好吧。”
翌日一早,周蘭芳試探問算盤,昨晚發生的事。
四歲的孩子記太差,才一晚上,算盤就將事全部忘了,也毫不記得自己之前有多急切。
周蘭芳去市中心巡查店面,順便打電話給以前的同事,想出售自己在春蘭的份。
有同事愿意接手,讓過來一趟。
周蘭芳給陸觀華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帶一天孩子,自己要去省城一趟。
陸觀華擔心治安問題,“你一個人能行嗎?要不然兩個保安陪你一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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