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瑜從長公主府出來, 正去尋蕭渙,忽聞下人回稟, 說是國子監出了些事,臨時將他找了去。
蕭渙乃紀王府嫡次子,雖未曾順襲世子之位, 可到底兼重職,位三品高,尋常便是在國子監當差。
沈非離算準了蕭瑜會來國子監尋二哥,刻意在那等候, 待人來時, 將蕭瑜堵了個正著。
蕭瑜原本就不喜歡沈小公爺,立馬面警惕地道:“你怎麼也在這里?”
“這里是國子監,我曾經在這里讀過書, 里面的員都是我的昔日同窗, 我怎麼就不能在這里?”沈非離同繞舌, “反而是常寧郡主,你為何在此地?若是我沒記錯,這里明文規定,不許子出。你這可是明知故犯,還是有人蓄意包庇?”
蕭瑜暗惱, 整個京城, 就沒有誰不知道蕭渙在國子監當差,份高,來便來了, 其余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也不會同為難。可偏偏遇見了沈小公爺。當下就不樂意道:“跟你有什麼關系?我來這里尋我二哥哥,又不是過來找你的,咸吃蘿卜淡心,滾一邊去!”
說話毫不客氣,抬就走,正要同他肩而過時,沈小公爺忽抬扇攔道:“常寧郡主且慢,在下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你就是這麼個態度?”蕭瑜駐足,雙臂環,冷哼一聲,“我才不會幫你,你就死了這條心罷!”
“話何必說太滿?郡主就不想知道,在下許給郡主什麼好?”沈非離低聲笑道,“郡主也知,九王殿下和謝首輔都是我的表弟,手心手背都是,我一向兩個都疼。”
蕭瑜嗤笑了一聲,抬眼剜他:“胡說八道,九王和你們才不是一路人。你和謝明儀狼狽為,蛇鼠一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沈非離也不生氣,繼續道:“雖然我表面上更寵明儀,可實際上待子安更好,平心而論,我可有害過子安分毫?”
“那誰知道!你自己心里是什麼鬼,你有數!非讓別人點破你,那有什麼意思?你到底想說什麼,趕說,我沒空在這聽你繞舌!”
“好說,若總結起來,其實只有那麼一句。”沈非離湊近蕭瑜,正道:“紀王爺這幾日彈劾謝明儀的事,想必在下不說,常寧郡主心里也有數。眼下,明儀想抓住你二哥的錯,意圖取而代之。我實在瞧不下去,日夜良心難安,所以才來冒死告的,你可千萬別把我抖落出來了,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
“誰跟你是一條船上的人?套近乎!”
蕭瑜吃驚地瞪圓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可很快又皺眉,寒著臉道:“你騙誰呢?國子監比不得閣,謝明儀在閣待得好好的,調來國子監,豈不是形同降職了?你瘋了麼,還是傻了?”
“話雖如此說,可兼兩職,也并非不可。”
頓了頓,沈非離又滿臉認真地囑咐,“只有一條,千萬千萬不能告訴元嘉郡主。”
“為什麼不能告訴?你都來告了,還怕多讓一個人知道?你說,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常寧郡主,話我已經說到了,你若不信,那我也沒辦法。”沈非離說著,還沉沉嘆了口氣,“我們幾個,也算是自小相識,之前因為謝家的事,起了些齟齬,可我也不會在這種事上欺騙你。”
蕭瑜眉頭皺得更深,單手著下思忖,似乎覺得沈非離也犯不著大老遠地跑來堵,就是為了騙這種事。
可沈小公爺一向油舌,話也不能都信,必要時一定要反過來聽,于是隔日就把事告訴了趙泠。
彼時趙泠在府里閑得發慌,可又不好隨意出府,謝明儀總魂不散似的,只要一出府,不出半個時辰,他一定趕來。風雨無阻,讓人煩不勝煩。
索就陪著蕭瑜,一起去了國子監。
國子監顧名思義,就是給京中世家公子,以及一些品學兼優的學子讀書的地方,趙泠從前沒有來過這里,可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很悉。仿佛從前也在哪里讀過書,可時間太久了,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這藏書樓也沒什麼好玩的,也不知道我二哥天天都在這里忙什麼。這些舊東西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出去騎馬。”
蕭瑜百無聊賴地穿梭在書架間,著滿殿的藏書,頓覺頭疼不已,隨手從書架上下一卷,敲了敲額頭,“我現在才知什麼做浩如煙海,幸好子無才便是德,真要讓我看這麼多書,還不如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讓我去死算了。”
趙泠聽著好笑,正好回眼見拿書卷敲額頭,遂打趣道:“表姐,你怎麼了啊,頭嗎?我讓阿瑤給你撓一撓?”
蕭瑜嘆氣:“我就是想拿圣賢書把自己敲醒,騎馬不好玩麼,還是逛街不好玩?做什麼要聽沈小公爺的鬼扯,來這里浪費時間。我二哥也討厭,說什麼忙公務去了,什麼公務比親妹妹更重要?臭哥哥,他就是嫌我礙事。”
說著,還哭喪著臉同阿瑤道:“好阿瑤,我可能又被人騙了,下回再遇見沈非離,你幫我打他。狠狠打,千萬別留,往臉上打,用腳踹。”
阿瑤點了點頭,也不喜歡這個地方,覺得太憋悶,初時還能待得住,后來便同蕭瑜在一塊兒搗,趙泠原本還想幫襯著蕭渙把藏書樓里的宗卷藏書理一理,被們兩個人鬧得頭疼不已。
恰好蕭渙差人過來。說是請們過去吃茶,蕭瑜老早就待不住了,一聽這話,趕跳起來就走。都已經走出去幾步了,見趙泠沒跟上來,便問道:“泠泠,你不去嗎?我二哥等著我們呢!”
“我便不去了,勞煩表姐把阿瑤帶過去,喜歡吃甜食,若有糕點,便先拿幾盒給填填肚子。”
趙泠邊說,邊低頭饒有趣味地翻看書籍,手里拿著一本《地海經》,上面記錄了不稀奇古怪的鄉土民俗。正看得神,連有人進來都不知道。
“書好看麼?”
“好看啊!”
“這里不準生人出,誰帶你進來的?”
“是我表哥。”
趙泠口而出,忽然一愣,改口道:“不對,是我表姐帶我來的。”
把眼睛從書里抬起,見謝明儀穿著一套月牙白的長衫,白玉發冠將頭發封住,同平時的穿著截然不同,有幾分文弱書生的氣韻。
可他并非什麼文弱書生,而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權臣。
“怎麼是你?”
謝明儀心臟狂跳,努力模擬著當年的場景,正道:“這藏書樓我常來,我在這里并不奇怪,反而是你,怎麼會在這里?”
沈非離此前告訴他,讓他挑幾個印象最深刻的場景,按照當年的形,在郡主眼前演一遍。
于是,他便挑了一場郡主私自闖進藏書樓,然后被他當場撞見的場景。
趙泠覺得眼前這個場景,竟然有些悉,低頭看著書卷,再看著自己上穿的大紅,總覺得還差點什麼,可又說不上來什麼。須臾,才把書卷一合,往他上砸去。
“我高興去哪就去哪,跟你有什麼關系?有空的話,不妨多心心自己的事。一個閣首輔。天到晚玩忽職守,真乃朝廷之大不幸。”
謝明儀并不生氣,反而覺得極其開心。最起碼郡主沒有同往常一樣,見到他就躲,也沒有疾言厲地斥責。于是便攥著書卷,微笑著道:“閣無事,不勞郡主心。只不過這國子監一般不允許子進來,可郡主份尊貴,想來下面的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頓了頓,他又上前一步,趙泠蹙眉,往后退了一步,他見狀,又上前一步,退了數次,后背就在了書架上,已經無路可退了。
兩個人中間僅有半步的距離,謝明儀形頎長,把整個人都擋住了,即便有人在此刻過來,也定然不會發覺謝明儀前還有個人。
趙泠心臟一,覺得謝明儀笑得不懷好意,仿佛貓捉老鼠一般,想要把團在手心里。本就不是個任人的主,退無可退便不再后退,抬攻他下三路。
這招數還是此前阿瑤一板一眼教的,就是怕趙泠一個人在外,遇見了危險,雖然用起來不甚彩,可效果卻顯而易見。
一腳踹至謝明儀的大,怒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在國子監這種書山墨海里,你想做什麼?”
隨手抄起一卷書,往他上猛砸,試圖用圣賢書把他徹底砸清醒。
謝明儀不躲不擋,任由砸,甚至還對出了魔爪,趙泠只是個不會武功的弱子,本無法同一個年男人抗衡,正要大聲呼救。
結果,他并不曾一毫,只是抬手將頭頂上層的書卷取了下來,還在眼前晃了晃,似乎在說:“你擋住我拿書了。”
趙泠一愣,心里暗惱他此舉下作,可轉念一想,他好像從始至終也沒有逾越之舉,也沒說什麼不堪耳的話。
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錯怪好人,當下冷著臉,暗罵了一句無恥。
謝明儀卻像猜中了的心思一般,緩緩道:“我沒有郡主想象中的那麼卑鄙無恥。郡主不喜歡的事,我也同樣不喜歡。”
“我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自己麼?”
“自然。”
他倒是極誠懇地點頭認了,神看起來有些凄涼,苦笑著道:“我也不喜歡現在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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