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紅玉不敢打。
打了人固然爽快,但之後呢?
嚴韶羽為了這個人,連親祖母都要違逆,對著一個遠房表妹,只會更不客氣。
關鍵是,若他因為一個通房而收拾,林紅玉實在丟不起這麼大的臉。
兩人對峙半晌,林紅玉率先敗下陣來,卻又不願服,冷笑了一聲道︰“你什麼份,也配讓我親自手?我說真的出手打你,那才是給了你臉面。一個以伺人的丫鬟而已,我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說著,轉就走。
沈琦蕓站在原地,突然又覺得做一個紅禍水也不錯,至,能讓自己過的肆意。
反正……皇權至上,一個小丫頭,就算出去了,也是活在最底層,誰都能踩一腳。還不如留在這里呢,至不用為生計奔波。
這念頭只是一瞬,沈琦蕓很快將其丟開,在園子里轉了轉,到了僻靜,問邊的齊嬤嬤︰“我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齊嬤嬤面復雜︰“傍晚時,應該會有消息。”
聞言,沈琦蕓心好轉了些︰“記得,這件事先瞞著世子爺。”
將用不上的料子和首飾再次讓人拿出去換銀子,最好是兌銀票,有了銀子傍,無論是去是留,都能多些底氣。
齊嬤嬤言又止︰“世子爺知道,興許要生氣。”
上一次都沒發火……比起王妃的威脅,沈琦蕓總覺得嚴韶羽那幾句嚴厲的話算不得什麼,這些天也發現了,他對的縱容和耐心,比以為的要深得多。
有些便利,過期就不能用了。
夜里,嚴韶羽再次過來,兩人相了這麼久,沈琦蕓從一開始的別扭到現在的習慣。嚴韶羽大半的時候都會離開,偶爾會留到早上。但是,每次沈琦蕓睡醒時,邊都早沒了人。
這日掙眼就對上了近在咫尺的俊,剛剛睡醒,腦子還有些混沌,本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才驚覺這早該離開的人竟然還在,剛一作,邊的人就睜開了眼。
嚴韶羽聲音帶著些沙啞︰“怎麼了?”
沈琦蕓咳嗽了一聲,不自在地問︰“你不忙麼?”
嚴韶羽溫和地淺笑道︰“不忙,今兒我打算去街上轉轉,你有想要的東西嗎?”
說真的,沈琦蕓這屋子里的東西很多,什麼都不缺,搖搖頭。
嚴韶羽起靠在枕頭上,笑道︰“今兒我心不錯,你若有事求我,不過分的話,我都會答應。”
沈琦蕓剛想說自己無事可求,對上滿是笑意的眼,心中一,突然就有了個想法,試探著道︰“若我想出門呢?”
“我帶你啊!”嚴韶羽就答應了下來。
沈琦蕓心中狂喜,到了這里後,呆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這個院子,偌大的王府也沒機會到逛,更沒有去過街上。別說是,就連原先的沈琦蕓也沒什麼機會去街上轉悠。
“真的?”
嚴韶羽笑容一斂︰“你若慢吞吞,我就不帶你了。”
沈琦蕓撿起衫就穿,奔去了屏風後面。打開箱,突然發現里面都是紅,但能出門逛街讓很歡喜,當下也懶得計較,隨便撿了一件繡工湛的穿上,又有丫鬟進來幫梳妝,小半個時辰後,已經坐在了嚴韶羽的馬車上。
此時的打扮並不低調,不像是伺候人的丫頭,像是個小戶人家的姑娘。
沈琦蕓和當下人想法不同,對于穿上的規矩不太在乎。落在別人眼中,就是嚴韶羽帶著一個貌的妙齡姑娘招搖過市。
那姑娘是誰?
好多人都好奇沈琦蕓的份,不過,這也不是什麼,細一打聽,就都知道了。加上那和明月郡主相似的容貌和紅,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于是,沈琦蕓很快就察覺到眾人看著的目都帶著點微妙。
如今頗有種豁出去的想法,只要自己過得好,也懶得管別人的想法,好不容易出門放風,才不要為雜七雜八的事讓自己心煩悶。
嚴韶羽是個大方的主子,但凡喜歡的東西,都一揮手買下。弄得沈琦蕓都有種錯覺,好像自己不是他的丫鬟,而是他想要呵護的人似的。
這種錯覺只是一瞬,沈琦蕓很清楚自己的份。這些日子在王府的經歷,更是讓明白二者之間隔著的天塹。因此,看似眉開眼笑,對他格外慕,實則沒心。
沈琦蕓忽略了別人晦地異樣目,可當這份目熱烈到也忽略不掉時,終于發覺了不對。順著伙計的目看去,門口出現了一個紅子。
寬袍大袖,擺逶迤,大紅腰封系得縴腰楚楚,在往上是雪白的脖頸和致的五。子發髻高挽,微微仰著下,顯得肆意而驕傲。
而那份驕傲並不讓人討厭,反倒讓人覺得應當如此。
一眼就看到了嚴韶羽,含笑上前︰“韶羽,好巧啊!”
沈琦蕓往後退了一小步,試圖將自己藏在伙計後面。
為子,也能懂得一些子的心思。這位姑娘……一紅,五和沈琦蕓有些相似,正是明月郡主。在看到嚴韶羽時那晶亮的目和沒法掩飾的歡喜,都表明了對嚴韶羽的心思。
合著不是嚴韶羽單方面慕人家,而是兩相悅。
嚴韶羽微微頷首,面冷漠,並不如傳言中對明月郡主的深,甚至堪稱冷淡︰“郡主也來逛?”
明月郡主在他面前三步遠站定,笑著道︰“再過幾天是太後娘娘壽誕,我得為老人家挑個禮,你也是為此而來嗎?”
嚴韶羽搖頭︰“只是隨便轉轉。我還有事,就不打擾郡主了。”
說著,手一撈。
這一撈卻撈了個空,他蹙眉回頭,一眼看到了伙計後的沈琦蕓,他上前一步︰“不要走遠了。”
沈琦蕓想要回自己的手,可他握得太,本就拉不,察覺到邊上明月郡主那不容忽視的目。低聲道︰“我自己走,這不合適。”
說話時,再次用力手。
嚴韶羽深深看一眼,到底還是松了手︰“想回府了?”
好不容易出來,沈琦蕓不想回去。
見不答,嚴韶羽看了看天,又道︰“還未過午,如果你想的話,我送你回家去一趟。”
不得不說,他這也算是用了心。沈琦蕓上一次回家還是幾個月前,當然,如今不太想回……可若是拒絕,難免會讓人懷疑。
再有,沈糧上一次闖了大禍,老王妃因此發作了一番,沈琦蕓也不想再為了這個便宜哥哥讓自己委屈。認為有必要回去警告他們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沈琦蕓出門時,余瞥見明月郡主已經不在堂中,且人家從頭到尾都沒糾纏……沈琦蕓都開始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眼瘸,看錯了郡主慕的目。
一路沒耽擱到了沈家所在的巷子里,嚴韶羽沒有下馬車的意思,沈琦蕓也沒立場強求人家陪自己進門。獨自站在門前,只覺這一切悉又陌生。
沈家所在的巷子住的都是普通百姓,門口停著一架華麗的馬車,好多人都注意到了。沈琦蕓正準備抬手敲門時,門從里面打開,門口站著周氏。
此時的周氏已經快要臨盆,著諾大的肚子,看到門口的沈琦蕓時,仔細辨認了的臉,頓時歡喜道︰“妹妹,你怎麼回來了?”話問出口,恍然想起以自家小姑子的份,是不能站在這里的,張地看了一眼那邊圍得嚴實的馬車,試探著問︰“是主子開恩送你回來的?”
若不是的話,全家都慘了。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人在暗地里往這邊觀,沈琦蕓不想被人像看猴似的圍觀,一步踏進門︰“進去再說。”
周氏恍然回神,急忙將往里引,余瞥見車夫,又有些不安︰“要不要請他們也……”
“不用。”沈琦蕓自己關上了門︰“大哥呢?”
周氏咽了咽口水︰“在屋里躺著呢。”
沈琦蕓當年會被賣,是因為沈糧闖了禍缺銀子。後來被挑中做丫鬟,本不太願意,雖然沒有拒絕的余地,可都沒有問過,沈家就已經做下了決定,並拿了王妃賞的三十兩銀。
這些銀子,沈琦蕓一個銅板都沒見著。從上一次闖了禍問要一百兩的事可以看出,那些銀子早已經被敗了。更別提還有後來又闖禍,老王妃灌了藥後幫忙的事。種種相加,聽到周氏這話,沈琦蕓沒好氣地道︰“這都什麼時辰了,他還躺著,豬都沒怎麼懶。”
周氏低下了頭︰“你哥哥確實不,但你這次卻是誤會他了。半個月前,他出門喝酒,回來時被人揍了一頓,等我們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在外面躺了一夜,傷得厲害。大夫說,傷筋骨一百天,他至要在床上躺上半年。這兩天都在喊疼,也不敢下床……如果他沒傷,知道你回來,一定會出門迎接。”
話音剛落,從堂屋中照出來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婦人。看到沈琦蕓後,仔細辨認了半晌,急忙奔到院子里,哭著道︰“琦蕓,你回來了?”
一邊哭,一邊手握住沈琦蕓的手︰“你好好的就行,那天我還做噩夢,說你被主子責罰,救不回了……”
只看沈母的哭聲,就知是真的擔憂。
但是,當年賣沈琦蕓時,並未出聲阻止。
這麼說吧,沈母疼兒,但和兒子比起來,那點疼就算不得什麼了。
幾人說話間,沈父腆著大肚子出門。比起以前,他胖了不,看到真是沈琦蕓,他呵斥道︰“嚎什麼?琦蕓能夠回來,證明得主子看重,這是好事。”他招手道︰“琦蕓,快進屋坐會兒。”
沈琦蕓坐下,並未端周氏送的茶,也沒開口。
氣氛有些凝重,沈父瞬間就發現了兒的不悅,他皺了皺眉︰“都說長嫂如母,你嫂嫂倒了茶,無論不,你都該喝一口。一口茶能噎死你嗎?”
沈琦蕓從六歲起,就很見家人,也不願回來。因為每每見面,就會像此時似的,無論一開始有多歡喜,最後都會鬧得不愉快。
“這母親每次見我,都是問我要銀子。或者又說家里的哥哥闖了什麼禍,對著這樣的人,我實在尊重不起來。”沈琦蕓將茶杯一推︰“我今兒回來,就是告訴你們,現在我在府里的日子很不好過,讓哥哥闖禍之前自己想好應對之策,若承擔不起後果,那就學老實一些。”
沈父一臉不信︰“你一個通房丫鬟都能回娘家了,分明得主子看重……”
“花無百日紅!”沈琦蕓暴地打斷他的話︰“托哥哥的福,我已喝下了避子湯,如今全靠那丁點寵活著,等到哪天世子爺邊有了新人,我都自難保,更不可能幫你們了。”
沈家人面面相覷,眼神里都是驚懼。
一個人若沒有孩子,哪怕是普通百姓之家,日子都不好過。就算不被休離,也會被婆家待,娘家人還不敢幫忙。
這大戶人家的姬妾,最後都只能靠孩子。沒有孩子,等到年老衰失了寵,就只剩被人欺負的份。
本以為沈琦蕓做了世子爺的人,運氣好生下一兒半,那可是皇家脈……沈家也能因此一步登天。可現在,登天之路斷絕,沈家如何能不慌?
“你該是自己不小心中了招,別什麼事都往你哥哥上扯。”沈母呵斥︰“你哥哥認識的最多就是員家中的子弟,怎麼可能和王府扯上關系?”
沈琦蕓反問︰“上次哥哥將人打得半死被關大牢,外人不知道他怎麼出來的,你們該心里有數才是。當時我喝了絕子湯,他才能平安。否則,恐怕他現在還在暗的大牢中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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