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一個“”字了得?
他幾乎可以想象,再過幾年小姑娘模樣長開時,又是怎一個“”字可以媲?
周令懷倏然想到,方才小姑娘小的子像豆莢一樣,被他包裹懷時的畫面,握著杯盞的手不由一。
直到一子涼意在手腕上蔓延,他低頭一瞧,這才驚覺,方才在不知不覺之中,竟灑了手中的茶湯,茶水不小心了袖口,連書案上的宣紙也暈了一大片。
周令懷輕輕一哂,擱下手中的茶杯,重新鋪了紙,執起了一支羊毫,便開始練字,練的是行草,端是筆勢走龍蛇,連綿環繞,勾連不絕,字千奇,而形狂草,卻是潦草狂放,磅礴意氣,隨心所到了極致。
若是長安在就會知道,爺只會在心煩意之時才會寫草書。
不過這會兒,長安和春曉都在書房旁的外間,聽著屋里頭的靜,可不敢打擾小姐(爺)練字。
一篇行草寫完,周令懷卻是酣暢淋漓,連上都出了汗,蒼白的臉上染了淡淡的薄紅,額間有薄汗溢出。
他了一口氣,頓覺得口干舌躁,抬手便要去拿茶來喝,一杯茶卻及時送到他手中,他也沒多想,低頭便喝了一口。
一杯茶下肚,周令懷一偏頭,就見表妹不知何時竟坐到他的邊,雙手捧著面頰,一派天真地看著他。
垂頭瞧見手中的茶盞,周令懷恍然,這茶是表妹送到他手里頭的。
虞窈指著周令懷寫的行草:“表哥寫的是什麼,上頭的字我都不認識。”
“是行草,”周令懷呼吸一頓,猛然低頭一瞧,一時間竟也忘了自己寫了什麼,連忙去看字,看了一段之后,才知道寫了什麼:“曹植的《神賦》。”
他突然想,史上有一丞相喜寫草書,有一次,他得到了一個好句子,就拿起筆迅速寫下來,整張紙上龍飛舞。
他讓侄子抄下來。
到了筆法怪誕,難以模仿抄錄的地方時,侄子茫然地停下來,拿著他寫的字紙去問他:“這是什麼字?”
丞相認真地看了許久,自己也不識得寫了什麼,便責怪侄子:“你為什麼不早問?以至于我都忘記了寫的什麼了。”
虞窈眼睛一亮:“《神賦》我知道,是形容子貌的。”
清脆的聲音十分悅耳,卻讓周令懷一怔,卻是沒想到自己竟寫了這篇,垂眸看了,又是半晌無語。
虞窈指著這篇《神賦》,問:“表哥這幅字可以送給我麼?”
周令懷忍不住問:“不是不認得上面的字嗎?”
虞窈擺擺手:“就是覺得表哥寫的很好看,想裱起來掛在屋里,不認得字兒有什麼關系!”
周令懷覺得好笑,連字兒都不識得,竟說寫得好,就忍不住想逗一逗:“哦?是哪里寫得好?你不覺得字跡潦草嗎?”
虞窈搖搖頭,仔細瞧著這篇行草:“我說不上來,就是覺得表哥這字氣勢開張,酣暢淋漓,雖無章法,卻參差錯落,疏有致,雖沒有尋常書法的嚴謹,卻是一種超越于法度之外的襟,”想了又想,絞盡腦又繼續道:“非要說哪里好,應當是,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到氣已吞,卻是從心所,隨所至,好在意境,不在字上。”
周令懷一聽就笑了,并非平日里那一勾、一抹、一挑,宛如春寒料峭時,不聲的淡笑,雖笑猶帶寒,而是清疏朗淡,如林下簫肅,蔚然而笑,笑聲低悅,頗蘊了幾分簫聲徐鳴。
守在外間的長安,倏然聽到了一陣清疏朗月的笑聲,愕然瞪大了眼睛,連忙長了脖子往書房里頭瞧,卻讓四季景的屏風擋住了眼目,只能瞧見里頭影影綽綽的影,其他的便瞧不真切了。
一旁正在做針線活的春曉,見他頭探腦,忍不住問:“你在干嘛呢?”
睜眼瞇眼也瞧不清,長安心里頭正撓肝撓肺,跟貓爪子撓了似的:“你沒聽到我家爺剛才笑了嗎?”
春曉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兒:“就這?”
長安一屁坐回椅子上:“不然呢?”
春曉有些無語,拿起繡棚子繼續做針線:“這有什麼稀奇的,我家小姐打小就討人喜歡,老夫人多嚴肅的一個人啊,就經常被我家小姐逗得笑聲不停,大家都說我家小姐,是個有福氣的呢。”
長安心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家爺笑一回有多難。
不過仔細想來,自打爺認識了虞大小姐后,笑的次數確實變多了一些,不過像這樣開懷的,還是頭一回呢。
從前他對虞大小姐還是滿有意見的,就覺得事多,可時日久了,就發現,虞大小姐事多了,爺愿意縱著,如今瞧著也是越來越有人氣了。
書房里頭,虞窈偏頭看著表哥:“表哥笑起來真好看。”
周令懷了的頭發,聲音清朗:“連孟子《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都背不全,難為你竟能想出【當其下手風雨快,筆所未到氣已吞】這句話。”
虞窈氣呼呼地瞪他:“表哥不許笑話我。”
周令懷“哈哈”一笑。
“不許笑,”虞窈惱怒:“難道我說的不對?”
“不,你說的很對,”周令懷止住了笑,又了一下的發頂:“傳說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鐘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伯牙志在流水,鐘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
伯牙遂引鐘子期為知己!
虞窈有些茫然:“這是《高山流水》的典故,我聽葉先生講過,表哥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周令懷又笑了:“沒什麼,只是有而發。”
虞窈懵懂地點頭:“表哥把這幅字送給我好不好?”
是不懂狂草,可覺得,表哥寫的狂草才是真,而不似行書那般含而不,鋒芒盡藏。
“真的想要?”周令懷眉眼含笑,眼底深藏著淡淡的狹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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