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衍索玉蟬的手一頓，轉過頭來，深邃的眼廓中目極為寡淡，深斂著一不可察覺的詫異：“你是說……白家大姑娘？”

“正是！本來屬下還想拿到白大姑娘的筆跡來比對，可白府下人不打容易買通，也……不容易混進去。”蕭容衍屬下單膝跪了下來，“請主子恕罪。”

窗外檐角描繪梅花的懸燈被隆冬風雪吹得搖曳，著天青長衫的蕭容衍風輕云淡立于窗前，負手而立攥玉蟬，晦暗莫測的眸幾沒在燈下暗影中。

他閉著眼，想起小年夜宮宴他起隨那宮婢去更時，白家大姑娘忽而朝他過來的視線，四目相對瞳仁，還有更回來后，稍稍放松的脊柱線條。

這位白大姑娘知道他的份了？

“主子，不論是不是這位白家大姑娘給的紙條，您的份怕是有走的危險，屬下斗膽請主子先退離大都城，以防萬一。”

寒氣夾著雪花從窗外撲來，蕭容衍轉視線落在長街紅燈，道：“遞紙條之人若想害我，又何必費神將紙條送到管家，等等再說。”

——

隆冬寒風中大長公主和白家眾人已經站了一個時辰，手中的手爐都已經換過一茬，熱湯餅也都分給來鎮國公府門口等消息的百姓手中。

大長公主拄著虎頭杖都搖搖墜，白卿言扶住大長公主吩咐人給大長公主拿椅子來。

大長公主卻搖了搖頭，握住白卿言的手，又攏了攏白卿言的狐裘，問：“阿寶你子弱，可還撐得住？！”

白卿言鍛煉了也有一段時間，每日捆著沙袋扎馬步一個時辰已經不在話下，只是立在這里對而言不算難。

搖了搖頭：“祖母寬心，阿寶沒事。”

正在喝熱湯的百姓隔著氤氳著羊湯香味的熱氣，看到遠有飛馬而來，立刻放下碗指著遠：“來了！來了！這次好像真是宮里來人了！”

大長公主子一僵，下意識直脊梁，白家眾人匆匆向前挪了幾步，長脖子往一長街的紅燈盡頭去。

馳馬而來的太監，遠遠就看到國公府外提著燈籠的百姓，當下心里就咯噔一聲，等靠近才發現大長公主居然攜白氏眷在鎮國公府門外等候。

太監不敢耽擱立刻下馬疾步沖上臺階，重重朝大長公主跪下：“大長公主，南疆軍報，國公爺剛愎用軍致使我軍慘敗，鎮國公、世子爺……和白家一眾男兒，全部葬疆場！五后日信王扶櫬而歸……”

白卿言猛地抬頭，心底翻滾著濃烈的怒火和殺意，國公爺剛愎用軍？！

驚天的消息傳來，大長公主一個不穩，險些摔倒，多虧白卿言和蔣嬤嬤扶住。

董清平和董清岳頓時脊背發麻，他們想到了或許白家有人戰死疆場，可卻從未想過會是全部……

“你放你娘的屁！”四姑娘白錦稚長鞭揮起，用力一甩死死纏住來報信太監的頸脖，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死死踩住那太監的膛，雙眸充發紅，怒火將整個人的理智全部燃盡，“我祖父諄諄教導我等謹慎為天重！祖父謹慎了一輩子！何來剛愎用軍之說？！”

白卿言雙手握得咯咯直響，好一個剛愎用軍！皇帝和皇后嫡子信王平庸不堪難當大任，為拿軍功祖父冒進，到頭來倒了祖父剛愎用軍了？！

將所有過錯推至為大晉國鞠躬盡瘁一生，灑疆場，馬革裹尸的忠勇之臣頭上，信王就不怕午夜夢回白家英靈找他索命嗎？！

險些忍不住現在就拿出行軍記錄為祖父和白家正清白，可……現在還不到時候。謀定而后，需得厚積薄發才能盡其用出奇制勝。

這累累債，刻骨深仇，白卿言記下了！

滔天的怒火沖上來，咬了齒關，連同心口涌上來的腥甜一起咽下去，喊道：“白錦稚！給我退下！祖母話未問完誰允許你手！”

白錦稚差點忍不住失聲痛哭，收了鞭子，淚水如決堤般在也不住。

來傳訊的太監險些被勒死，劇烈咳嗽之后，慌忙忙跪爬于大長公主腳下以求庇護。

大長公主一張臉慘白，抖著瓣，滿懷了最后一希，問：“全部？！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十歲的小孫也去了南疆，他才十歲……”

一向弱的四夫人王氏雙發踉蹌上前跪倒在地，揪住太監的裳，悲痛絕泣不聲：“十七……我的小十七也沒了？！我的小十七那麼小才十歲！十歲啊！他怎麼也會死？！他只是去見識的……怎麼會死！你騙我！你騙我！”

“大長公主！十七公子也回不來了！”太監哭著重重一叩首。

“不可能的！二郎答應我會護著我們兒子的！”二夫人劉氏的哭聲震天，一把揪住了報信太監的領，“你胡說！你胡說！”

一瞬間，剛還安靜的鎮國公府門口，炸開了鍋，一鍋粥，哭聲震天。

“我的兒啊！三郎……你好狠的心啊！你怎麼能把兒子全都帶走！你讓我怎麼活啊！”三夫人李氏捶地痛哭。

兩個雙胞胎圍著哭到被兩個丫鬟攙扶都扶不起的母親四夫人旁，死死咬著牙，求母親撐住。

五夫人齊氏死死咬著，捂著腹部……眼前一黑，整個人直朝后倒去。

“五夫人！五夫人！”董清岳眼疾手快接住了暈過去的五夫人。

“五嬸！”白錦桐從董清岳手中接過五夫人，死死抱住，“五嬸你醒醒啊！”

百姓們被白家眷悲痛絕的緒所，竟都哭著跪地喊“國公爺”、“白將軍”，哀嚎震大都城。

“快！請洪大夫！”白錦繡含淚催促喊道，“郝管家快著人將五嬸抬進去。”

白卿言回頭，看僵直著子立在那里的面無人的董氏，上前扶住母親，哽咽喚道：“母親？！”

董氏回神，眼淚如同斷線，咬著牙關，轉面對鎮國公府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