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嬤嬤臉上的輕蔑就像是碎裂的面般，驟然落，換上了一副驚訝的神：“姑娘，你這是在說什麼，老奴聽不懂。”

　“聽不懂麼？據賬冊記載，廚房六月底購進了二十斤山楂，賴嬤嬤倒是告訴我，這批山楂現在何？”

　曲蓁笑看著，眼神再不似先前那般懵懂不諳世事，而是含著悉一切的明與戲謔。

　平侯府的人還真有意思，從老夫人到香側妃，再到眼前這位賴嬤嬤，都是演戲的高手。

　剛聽到提山楂一事，賴嬤嬤眼底分明有恐懼之浮現，卻很快反應過來做出驚訝的表。

　卻不知道，人在刻意變換表時，多數時候是縱下面部。

　賴嬤嬤微張且放松表示驚訝是沒錯，可忽略了一點，恐懼和驚訝在眼睛上的反應都是上眼皮上抬出鞏，但也有細微的差別。

　恐懼時下眼皮會上抬，微微遮住鞏，而表示驚訝時下眼皮應該是松弛狀態。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就是如此！任何的緒偽裝在眼里，都是無用的！

　“都吃完了。”

　賴嬤嬤臉部不自覺的搐了下，頭埋得更低，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先是去酸，后是山楂，這姑娘究竟知道了什麼？

　“吃完了？”

　曲蓁挑眉問了句，對上賴嬤嬤那略顯慌張的眼神，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早猜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沒關系，以謊圓謊總會出狐貍尾的！

　沒再糾結山楂的事兒，賴嬤嬤也不知道曲蓁是信了還是沒信，心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這麼久了府中都沒人懷疑到廚房來，這姑娘能找到賬面上的問題說明是個厲害角，是大意了！

　“那食鹽呢？六月底隨著山楂買了二十斤的食鹽，但廚房采辦的單子上記載，就在前兩日，又購進了一批食鹽，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賴嬤嬤別告訴我，鹽也吃完了？”曲蓁戲謔的問道，倒是想看看，這次管事的還能找什麼借口？

　又是鹽！

　每個問題都是一針見，明擺著是有備而來，賴嬤嬤下意識的攥了手，才發覺自己手心被汗漬浸，涼如寒冰，嚅了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好像無論怎麼回答，都不甚在意，但又像是竹在，笑的看著自己的笑話。

　這種覺，真是糟了！

　“一個月二十斤食鹽，也不怕吃死人？”

　暮霖扯了扯角，大笑一聲，他總算是看明白了，原來先前那一通胡扯，是為了讓這婆子放松警惕，好試探出想要的答案來。

　主子說察言觀之能細致微，也不知道看出了什麼！

　他看著賴嬤嬤，聲音一沉：“姑娘問你話呢，沒聽到嗎？”

　賴嬤嬤赫然被嚇得一個哆嗦，沉了沉心，故作鎮定：“老奴聽到了，姑娘原來不是來府中作客的，是來查賬的啊，不過我侯府的賬目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查的，要查問可以，請姑娘先拿到老夫人的準許。”

　果然在這兒等著呢！

　“賴嬤嬤要想把希寄托在老夫人上怕是不行了，泥菩薩過河，可自難保呢！”

　曲蓁好心的解釋道：“平侯府眾人涉險謀殺安平郡主，汝南王已經上奏陛下接掌了侯府，一應涉案人員暫時在屋，一日查不出兇手，便一日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是，是嗎？”

　賴嬤嬤驚訝的瞪眼，指甲狠狠地掐進里才能勉強控制住面上的緒，不至于出懼來。

　連侯爺和老夫人都被，事已經鬧這樣了嗎？那豈不是……

　想到這兒，賴嬤嬤不心底發寒，脊背上汗直豎！

　“是啊，所以我奉王爺命令來此查案，賴管事還有什麼異議嗎？”

　曲蓁涼涼的挑眉。

　那日離開安家的墓地后，容瑾笙的就吩咐了清風將平侯府眾人監在府中，分別關押，雖不合規矩，但不得不說，真是雷厲風行，給取證和斷案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老奴不敢。”

　賴嬤嬤低眉順眼的弓著子，畏懼的往后退了一步，極力掩藏著心中的不安。

　“那管事可愿意回答下我先前的問題？二十斤食鹽，是去哪兒了呢？”

　曲蓁好整以暇的看著賴嬤嬤，等待著一個答案。

　這婆子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先不說食鹽和山楂的事兒解釋不清楚，就是看剛才在院中對那些仆役的態度，想要在眼皮子底下手腳，極難！

　賴嬤額上滲出一層薄汗，心思百轉，這姑娘能查到廚房，又追查食言和山楂的去，想來是猜到了什麼，但只要沒有證據，誰也拿沒辦法。

　“食鹽，食鹽它……”

　賴嬤嬤一時間也想不到合適的借口，支支吾吾的半天都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

　“還不說！”曲蓁聲音陡然凌厲，雙目如刀視著，“難道賴管事是想去刑部大牢再說嗎？不知你這兩把骨頭能撐過幾件刑！”

　倒不是恐嚇，這是衙門審訊的慣例，但凡進了大牢，管你是真冤還是假冤，十八般刑先上一遍再問話，像賴嬤嬤這種的，旁的不說，有采辦的賬冊為證先定個侵占他人財的罪名，起碼要先丟半條命！

　“姑，姑娘。”

　賴嬤嬤被嚇了一跳，兩相衡量，心中立即下了決定，僵的出個笑臉，“您看，老奴不過是虛報賬目，從中吃了點油水，不至于鬧到刑部大牢這麼嚴重吧？說句難聽的，侯府里各的管事不，誰還沒個手腳不干凈的時候。”

　那些有問題的賬目向來都是月底才理，誰知這次還沒來得及改賬就被抓了個現行，也是倒了霉。

　“只是虛報賬目，從中謀利那麼簡單？”

　曲蓁聲音冷厲依舊，心想著這位賴嬤嬤倒是聰明，比起謀害郡主的罪名，承認做假賬，以權謀私好歹還能保住一條命。

　“那不然呢？”賴嬤嬤神疑，“姑娘又是什麼意思？”

　好個什麼意思！

　這位賴嬤嬤，是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