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讀兵書，也曾智退敵軍，但卻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察戰爭，眼前這些面容獷，泛著黑紅之的干癟漢子大多是窮苦人家出，因著一腔國熱投戍邊，多人埋骨他鄉，消磨一生。

　他們也都是之軀，都是爹生娘養，都擔負著一家的殷殷期與重擔。

　有三四十歲的漢子，也有未及弱冠的年。

　最小的一個不過十二歲，卻已在軍中呆了四年！

　而這個年歲，京中的孩子又在做什麼呢？

　食無憂，吃喝玩樂！

　皇家子嗣早慧，三歲上就有師傅教養，研讀詩詞禮儀，先賢典故，再大些便學習君子六藝，治國為之道，讀書枯燥，往往多有人裝病賣乖，好求得一兩日清閑，跑去掏鳥魚，錘丸馬吊。

　再年長些，便心思活絡。

　互相爭權逐利，勾心斗角，玩弄權，輒就是百上千人的命，更有那貪污吏里通外敵，為一己私利出賣國家與百姓，最終的苦果，都落在了這些不及年的孩子頭上！

　丈夫許國，以明志，然，國有賊寇不興，有昏君不盛，有腐朽不昌！

　大盛有愧！

　容氏有愧！

　他，亦有愧！

　“在想什麼？”

　突然發覺后沒了靜，轉眼便對上容瑾笙幽深的眸，淡泊卻溫和，云霧之后盛著濃郁的復雜，他回過神，淺淺一笑，越過的視線，向那傳來鏗鏘戰鼓聲的大軍，“我在想，待平定叛，邊疆穩固，我定要給這天下黎民五十載安穩。”

　以他余生，為容氏向天下贖罪！

　承了這個姓氏帶來的榮尊貴，也該盡這姓氏，應盡的義務和責任！

　曲蓁定定的看著他，看那雄心壯志如雨后春筍般萌發，看他意氣凌然，睥睨天下，心下某被，點頭應和，“你能做到的，一定！”

　四目相接，萬千言語都化作會心一笑。

　就如同他信那般，也信他，終會為一代明君，千古流芳！

　沒人知道這幕讓大盛年輕的帝王生出了何等的唏噓與震撼，大戰抹去的從來都不是冷冰冰的數字，而是鮮活

　的命，是無數支離破碎的家庭。

　也正是這一幕，令大盛迎來了最繁榮昌盛的五十年。

　君王勵圖治，朝臣清廉民，邊關固若金湯，上下一心，堅不可摧！

　只是彼時，他們所有的心思都在即將攻城的南疆大軍上，眼見著云梯與重甲兵踏了五十米警戒線，眾人神一穆，紛紛顧不得規矩踏步上前，趴在了城墻上。

　“弓箭手準備！”

　一聲令下，無數道人影急速趕來，搭箭拉弓，滿月之態。

　“四十米！”

　“三十米！”

　每次突進，都有人報數，戰鼓聲如雷，沉沉的敲在每個人的心頭，弓箭和長槍的鐵銹味卷著天門關微腥的風拂眾人的鼻尖，霎時點燃了的熱。

　晏曄憑欄遠眺，面容肅穆。

　雖然沒有說話，但卻猶如一尊無法匹敵的戰神般矗立在眾人眼前，巋然不，巍峨霸道，是看著他，便人心底生出了無限的勇敢和底氣！

　他，是整個大軍的信念！

　這是，他的主場！

　曲蓁和容瑾笙對視了眼，不約而同的收斂起了周的氣勢，退讓開來。

　“娘娘，真打起來的話，城樓兇險的很，要不您還是下去避避吧！”

　再怎麼說，也不能讓皇后在這兒了傷，到時候他們該怎麼代？

　這一次軍師的話沒人反駁，蔣大海連連點頭，連霍百川都擰眉催促道：“娘娘，戰爭不比單打獨斗，手再高落在箭矢之下也是難逃一劫！這兒有我們守著就好！”

　曲蓁搖頭，“不必顧及我，黑云騎會保護我的周全！”

　是大盛的帝后，家國危難之際，斷沒有臨城而逃的道理！

　不能，也不會！

　霍百川等人見說不，想著以的手自保沒有問題，更何況邊還有這麼多人，當下對黑云騎眾人道：“那娘娘就拜托諸位了！”

　“將軍放心。”

　風愁對于局勢了如指掌，見晏曄和自家主子多沒有說破，也不想壞事，點了點頭應下。

　他們這才全心去關注戰事。

　大軍已近城城樓，弓箭手蓄勢待發，蔣大海等人換了個眼神，看向晏曄，晏曄始終沒有作。

　“將軍！”

　霍百川忍不住提醒，“已經進了程范圍了！”

　再近，就要到城樓下了。

　等搭了云梯那些，守城將會面臨著巨大的力，所以按照慣例，當先放箭消耗些兵力。

　晏曄未語。

　他不下令，無人敢妄，直等著大軍再進了些，晏曄眸乍冷，“點火，放箭！”

　“遵命！”

　一道命令傳下，箭矢前頭都沾了火油，倏地被點燃，如大雨般麻麻的朝著南疆大軍去。

　距離近，傷害高。

　盾牌擋去了部分，絕大多數還是沒了敵軍的膛中，一個個人被火燒著，慘著遍地打滾兒，大軍陣型作一團。

　“再放！”

　新一的箭雨下，火苗竄天而過，落敵營。

　所有人都關注著戰況和死傷，唯獨曲蓁視線落在了中間那部分軍隊上，冷道：“那些人有問題！”

　“沒有驚慌，沒有，不論是中箭還是著火，都平靜的太詭異，難道……這就是南疆養出來的毒人？”

　容瑾笙接過話茬，著那說也有數千人的隊伍，眸冷漠至極，“用在了自家將士上，南疆那位大祭司可真是好決斷！”

　“他們沒有痛覺，就不知害怕，傷勢放在尋常士兵上足以影響行，而對于他們而言，是沒有任何覺的，不過南疆的蠱方不完整，這些人都是失敗品，就是更難纏了些。”

　一旦被擋住，不殺到斷氣，他們絕不會撒手！

　為何有“一鼓作氣，再鼓而衰，三鼓而竭”的說法，為何士氣很重要？

　因為他們都是凡胎，會痛，會害怕，會恐懼，面對那樣慘烈的殺戮和死亡，很難保持平穩的心態，這些毒人就不一樣，不論何種境遇或是危險，他們都會不顧一切的廝殺搏斗。

　直到，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