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越想越是高興，干活也就格外賣力，也不知干了多長時間，忽然就覺著一陣眩暈，險些站立不住，連忙將鐵鍬在泥里扶住了，這才穩下形。

　“爺爺，你怎麼了？”

　蘇挽秋第一個發現老爺子不對勁，連忙扔下鐵鍬跑過來扶住他，很快蘇家人都圍了過來。

　“沒關系，我就是有些暈。”

　說是這麼說，但蘇挽秋看著他紅臉和大滴大滴往下淌的汗珠子，就知道這絕不是眩暈那麼簡單，搞不好是中暑了。

　于是急忙讓大家散開，和蘇義山蘇義水等人扶著蘇明亮上了岸，好在不遠就有一棵茂盛的大杏樹，于是將蘇明亮安排在樹蔭下躺倒，蘇義山松了口氣道：“行了，爹就是累得，歇歇就好。”

　“沒這麼簡單，我怕爺爺是中暑了。”

　蘇挽秋四下張，忽見兩個婦人迎面走過來，連忙上前道：“不知廚房有沒有綠豆湯？能不能要一碗來？”

　兩個婦人上下打量著，忽然都笑了，搖頭道：“真是不知好歹的泥子，你當你是誰？跑我們家干活，還想綠豆湯？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

　不等說完，先前被方雪松吩咐的婦人也過來了，聽見這話，面不由就是一變，上前不由分說一人給了一個，厲聲斥道：混賬糊涂東西，誰給你們的膽子在這里狗眼看人低？這位是……“

　“嬤嬤別急著張正義了，我爺爺只怕是中暑，我想要碗綠豆湯解暑，不知廚房有沒有？”

　“有，怎麼沒有？雖然還沒到端午，這會兒天也熱了，難怪老爺子不了，我這就去廚房給姑娘拿。”

　婦人急促說著，便轉親自往廚房去，這里蘇挽秋回到樹下，見蘇明亮況還算穩定，方松了口氣，只聽老頭兒還在那里喃喃嘆氣：“唉！老了，不中用了，這才干了多點活兒，就跟我討債來了。”

　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嗔怪道：“既然知道自己老了，以后能不能多歇歇？都說了不讓你來，非不服輸，我勸兩句就說我是嫌你老。”

　“我從前也沒這樣過。”蘇明亮不服，蘇挽秋聽這話中氣還算足，可見問題不大，因無奈道：“清理荷塘可不是個輕快活計，咱們又干得快，急著回家曬塘泥什麼的，都得花大力氣，我們還能撐住，您老多大歲數，今兒太又這麼足。”

　說完轉頭對眾人道：“大家都過來在樹蔭下歇會兒再干吧，等回家，我好好做些點心涼飲給你們吃喝。”

　話音剛落，就聽蘇義道：“點心涼飲零食也就罷了，三丫頭你整點實惠的，這力活啊，它就得吃，回頭你不如買上十幾斤五花犒勞全家，這活計我們保準幫你干得妥妥帖帖。”

　“放屁！”蘇明亮氣得罵了一聲，這一用力，扯得口又開始發悶，他大了幾口氣：“老三你說話不過腦子，這個活是給三丫頭干的嗎？塘泥做，將來咱家所有地都能益，這塘里撈出來的魚蝦你沒吃？更別提等將來那些藕種了，不大不小又是一筆收……”

　“是。”蘇義悻悻道：“我說這話就是不過腦子，要是大哥說，您老就不吭聲了。”

　正說著話，忽然就聽遠方雪松的聲音道：“老爺子怎麼了？可是中了暑氣？今天太是有些毒辣，不如扶去客房休息，恰好剛剛太醫院的王太醫過來給我請脈，就讓他給老爺子看看，開個方子好好調理下。”

　眾人忙都站起，蘇挽秋搖頭笑道：“不用，我爺爺這會兒已經好了許多，剛才那位嬤嬤已經去廚房拿綠豆湯了，再喝一碗……”

　不等說完，只見方雪松正道：“若是在別也就罷了，在我這里，萬萬不能這般兒戲。知道姑娘向來有主張，這回你就聽我的，畢竟老爺子年紀大了，可不得一點閃失，還是細致些好。”

　他如此周到熱，只讓蘇家人寵若驚，心里更是驚疑不定，暗道：這位可是榮親王的小舅子，就算從前來過兩次，算是有點，也不至于這樣親近，這哪像是對農夫的態度？倒像是對家里長輩……

　一念及此，都忍不住斜晲看向蘇挽秋，論理，就算方雪松，這話也該對蘇云海蘇云說才是，他卻偏偏對蘇挽秋說，兩人都是青年男，這位又是規矩森嚴的大家族嫡子，如此一來，個中深意，可就頗耐人尋味了。

　蘇挽秋自然知道家里人怎麼想，這會兒卻也只能故作不知，見方雪松態度堅決，只好對大房哥倆道：“你們扶爺爺去客房休息一下，既然有位太醫在這里，咱們就讓爺爺跟著沾沾。”

　“咦？姑娘你不去？”

　方雪松驚訝，但旋即也察覺出這話不妥，見蘇挽秋微微瞇起眼睛，暗含威脅之意，神態悍中出萬分可，他險些笑出聲，忙收斂了神，咳一聲道：“好吧，知道這里也需要姑娘主持大局，那個……我們就先過去了。對了，我已經命廚房備好飯菜，中午大家就在這里用飯，吃飽喝足了，才好繼續干活。”

　“方爺真是太客氣了！”

　“方爺真是人好心善！”

　“哎呀方爺怎麼這樣周到啊？倒弄得我們不好意思。”

　蘇家人興不已，七八舌謝方雪松，卻見他微微一笑，氣度著實從容優雅，接著和蘇家三人一起離去。

　“別胡說別問更不要胡思想，家里還有很多活兒，是不是需要我現在就分派啊？”

　“切！”

　面對如此明顯的威脅，蘇家人的反應非常實在，迅速就散開回荷塘繼續干活了：識時務者為俊杰，真惹得三丫頭惱了，大家吃不了兜著走，更何況，如果猜想是真的，就又多了一座大靠山。

　這個方雪松，到底怎麼想的？虧他還是大家族的爺，從小就是在規矩中泡大的，怎麼如此孟浪？是不是沒經過緋聞流言的毒打啊？幸虧這會兒都是家里人，萬一他們府中有一個下人放雙耳朵在這里，不用到天黑，各種謠言就該新鮮出爐滿天飛了吧。

　蘇挽秋惡狠狠鏟著塘泥，心里頭咬牙切齒，忽聽耳邊蘇挽春悄聲笑道：“三妹，這塘泥又不是方爺，你下手不用這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