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黑眸迥深,看著凝香昂著腦袋,楚楚可人的看著自己,他的心漸漸了,不論他多麼生氣,孩子都已經來了,就在凝香的肚子裡。
他的眼眸落在凝香平坦的小腹上,這個孩子來的再不是時候,也是他梁泊昭的骨,更是凝香盼了一年多才盼來的,心肝般的珍寶。
梁泊昭終是攬著妻子的腰,與一道坐在榻上,將摟在懷裡,這纔開了口,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說到底,還是因著心疼與擔心。
“若為他傷了你的子,未免太不值得。”
凝香搖頭;“值得,為了這個孩子,無論怎樣都值得,彆說隻是傷了子,哪怕要我的命,給相公換一個孩子,我也願意……”
“董凝香,”梁泊昭氣極反笑,聲音也是嚴厲了起來;“你當我梁泊昭就這樣稀罕孩子,這世間不知有多人想給我生兒子,我倘若想要,又何至於年過三十膝下無子?”
凝香心頭一,細細琢磨丈夫的話,自然心知梁泊昭所言不假,他位居高位,手握重兵,把持朝政,就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他若想要子,怕是願意給他綿延子嗣的子都能將王府外的幾條街站滿,而他也的確不會到了這個歲數,都還冇有子嗣。
凝香聲音細弱,不自的握住了丈夫的大手;“就因為相公年過三十,都還冇有子嗣,所以,我才這樣心急,隻想著儘快給相公添個孩子,不然,就真像婆婆說的那樣了……”
“哪樣?”梁泊昭皺眉。
凝香彎了彎,抿道;“婆婆說,我再不給相公生個孩子,隻怕日後和相公同歲的男子都抱孫子了,相公還不定能抱上兒子。”
聽了這句,梁泊昭不免有些哭笑不得,剛要再說個兩句,可見見凝香那張的小臉上噙著梨渦,滴滴的看著自己,一雙杏仁眼水汪汪的,隻看得他心。於是那些斥責的話便再也開不了口,隻得一歎,將抱得更了些,無奈道;“我馬上要領兵回到北疆,若將你和孩子丟在京師,我又怎能放心。”
凝香聲道;“相公放心去吧,婆婆和嫂子都在,們會照顧我,你隻管安心打仗,我和孩子在京師等你。”
不提梁母倒好,提起梁母,梁泊昭眉心皺的更,做兒子的,自是明白自己母親的子,看重的不過是凝香腹中的孩子,自己遠在邊疆,若凝香一朝分娩,遇到難產,在保大與保小間,梁泊昭甚至不用想,也知道母親會如何選擇,一旦牽扯到孩子,哪還會顧得了凝香的死活。
“不行,”梁泊昭搖了搖頭,看著懷裡的妻子,斬釘截鐵道;“隨我去邊疆,我定是要親眼看著這孩子出世。”
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無論是他,還是凝香,都再也經不起一點閃失。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是這個孩子再有一個好歹,凝香會傷心什麼樣子。
“相公,我知道你去北疆是要和大赫打仗,是去保家衛國,我和孩子終究不能跟著你去,不然你手下的將士也會在背後說你,到了那時,你又怎麼打敗胡人?”
梁泊昭不曾想凝香會說出這一番話,原先想著,即便自己不開口,也會嚷著要隨自己一道去北疆,不料竟會如此。
梁泊昭領軍多年,又如何不知軍營不比朝堂,不夠公正嚴明又怎麼可以服眾?軍心何在?軍威何在?他為了軍心,當年可以眨都不眨一眼,就將兄長的腦袋砍下,隻因他是三軍主帥,即為主帥,自是要狠得下心,捨得了私。穿上那副戰甲,他便不再是自己。
他明白自己肩上的擔子,也明白此番大戰,委實不該將妻兒帶在邊,可若讓他將凝香母子舍下,他又怎能捨得!
這一仗遙遙無期,他自己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京,而凝香不偏不倚,恰恰在此時懷上了孩子。若不將帶在邊,他自是會日夜牽掛,若將帶在邊,先不說將士心中會如何作想,單說他遠征在即,凝香孕未足三月,這一路千裡迢迢,又怎能經得起顛簸。
梁泊昭心下無奈,自忖無論是對戰事,還是對朝堂,他尚可遊刃有餘,變不驚,可一牽扯到凝香,一切都了。
他黑眸深邃,著妻子的小臉,沉聲道;“其他的你不用管,在府裡好好安胎,待孩子滿三個月後,我會讓雲平從水路護送你去北疆。”
“水路?”凝香不解。
“水路會更平穩些,隻有將你和孩子帶在邊,我才能放心。”梁泊昭低聲說著,扣住凝香的腰肢,將自己的下顎抵上的發頂。
凝香見他下了決心,便也不再說什麼,倚著丈夫寬闊的肩膀,一手輕輕挲著自己的小腹,隔了好一會,才輕聲呢喃;“相公……”
“嗯?”
“我害怕。”
“怕什麼?”梁泊昭開的子,見那雙秋水般的眼睛裡果真浮上一抹懼意。
凝香本不願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可不知為何,梁泊昭待越好,便越是怕的厲害。
“我怕……我會保不住這個孩子,更怕自己不爭氣,不能給相公生個孩子……”凝香聲音酸,滿是患失患得,這一句剛說完,眼圈就是微微紅了起來。
梁泊昭將整個抱在懷裡,他知道凝香飽喪子之痛,即便如今又得了一個孩子,也免不了會東想西想,他的聲音溫和,哄著懷裡的妻子;“得失心不必太重,若這個孩子真保不住,也隻能說咱們夫妻命中無子,既然是命定的事,也不必強求。”
凝香鼻尖一酸,心知這話不過是梁泊昭安自己罷了,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什麼。
梁泊昭握著的小手,緩緩道;“香兒,一將功萬骨枯,我走到今天,是用千千萬萬條人命換來的,白骨累累,滿足的隻是我一個人的野心。即便命中無子,我也認了。”
凝香子一,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丈夫,良久說不出話來。
梁泊昭看著這副樣子,便是微微笑了,他了妻子清麗如畫的容,低聲說了下去;“再說,我難道不是一直將你看孩子嗎?”
凝香聽到這裡,說不出的心酸與難過,將子伏在梁泊昭的膝上,烏黑的長髮儘數披在後,枕著梁泊昭的胳膊,眼角凝結了一顆水珠,隻覺得心頭疼的厲害,隔了良久,才很輕很輕的說了一句;“相公,你為什麼對我這樣好?”
梁泊昭著的髮,手勢間是輕的憐惜,聽著媳婦這樣開口,角的笑意便是深了一層,隻道;“你是我的人,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
凝香攥了丈夫的大手,的眼淚順著眼角滾在了麵頰上,的聲音輕,卻水一般的潤著人心;“老天爺一定會給我咱們一個孩子的。”
梁泊昭點了點頭,隻淡淡“嗯”了一聲,抱起了妻子的子,俯在凝香的瓣上印上一吻。
五月,在梁泊昭領兵奔赴北疆前夕,朝廷收得大赫使者送來的傳書,其中隻道北疆與大赫國土相近,又是寸草不生,與大齊中原無法相比,不妨拱手相讓,大赫隻要得到北疆,自然會與大齊兄弟相稱,永不再犯。
使者更是坦言,隻道大齊地域遼闊,又何至於為了一個北疆死傷那樣多勇士,大赫願以駿馬千匹為禮,從大齊手中換得北疆,使者言談傲慢,極無禮。所仗的,也不過是大齊新皇登基,加上之前梁泊昭攻滅神鷹,令朝廷元氣大傷,是以纔敢如此囂張。
聽得大赫使臣的話,太後與兩位丞相俱是有些搖,生出和談之心,如大赫使臣所說,北疆實屬不拔之地,為了這一塊荒漠犧牲諸多將士,委實不值。唯有梁泊昭當堂回絕,寸土不讓,以一句;“大齊國土雖然遼闊,卻冇有一寸多餘。回去告訴赫連灼,我大齊願以黃金千斤,換得幽雲六州。”而令使臣無話可說。
而在上書皇上的摺子中,梁泊昭更是言道,北疆乃是大齊抵抗胡人的屏障,若北疆失守,胡人南侵便是有了絕佳的機會,這一仗,大齊勢在必行。
太後猶豫三日,終是讓皇帝下詔,命梁泊昭統帥三軍,即刻奔赴北疆。
梁泊昭駐紮北疆多年,每逢將胡人打退,未過多久,待這些驍勇的遊牧民族稍稍恢複元氣,必會捲土重來,直讓邊境將士與居民多年來不得安生。
而在這些遊牧民族中尤以大赫為最,大赫定國多年,數度領兵南下,北疆諸國中,也以其國力最為雄厚,數百年前曾被大周的南陵王所亡國,可未過幾年,在北境複國,複國後的大赫休養生息,百姓均已放牧為生,老實了幾十年,又再次將目放在了中原大地。
想起胡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梁泊昭眸心濃黑如墨,著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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