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松眼睛盯在這一碗白糖上，輕聲自語：“果真欺霜賽雪，甘甜可口，想不到，這世上竟還會有白糖霜……”竟是完全忽略了蘇挽秋的話。

　蘇挽秋哭笑不得，好在這位大爺很快回過神來，面上興雀躍被優雅微笑掩住, 他一手：“三姑娘請，我們談談方的事。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獨家買下這個方。”

　“獨家的話，價格可不低喔。”

　蘇挽秋隨著方雪松來到前廳，這里原本是鐘老板的雜貨鋪，方雪松怎會看上這種生意, 所以盤下糖坊后，前面雜貨鋪就改客廳和休息用的臥室。

　“我明白，三姑娘盡管開口。”方雪松面上已經完全恢復了從容淡定，看向蘇挽秋的目甚至有些期待，還有點憂慮。興之余，他也怕對方獅子大開口，破壞自己心中那個英姿颯爽的三姑娘的形象。

　“獨家買斷的話，一千兩。”蘇挽秋豎起一手指。

　“一千兩啊……”

　方雪松沉著，心里迅速計算起來：以目前甜菜的出產，這個要價有點高了，除非甜菜能大規模種植，讓他壟斷北方的白糖市場。

　“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方爺。這白糖可不僅僅是甜菜的出產，你用甘蔗做糖，照著方子，也是可以做出白糖的。”

　“甘蔗也可以做嗎？”方雪松眼睛一亮：如此一來，一千兩的價格就十分合理，甚至……還有些低了。

　“不瞞姑娘說，若是甘蔗也能做出白糖, 這個方的價值可遠遠不止一千兩，你確定不再多要點？”

　蘇挽秋笑道：“我確定。其實方爺也不要太樂觀，須知這世上沒有不風的墻，憑你用什麼樣的心腹，方流傳出去是遲早的事，你最多也就能占得三五年先機罷了，所以一千兩的價格，還算合理。”

　方雪松眉頭一挑：“只要不是三姑娘泄方，我倒也不很在意。”

　“雖然我出農家，但做人最基本的誠信還是講究的。”蘇挽秋淡淡一笑：“不然方爺又何必盤下昌吉糖坊？”

　“是。”方雪松肅容：“是我唐突了。”說完到底忍不住道：“我倒不是不信姑娘，而是蘇家和沈家相甚，別人也就罷了，但元熙那邊，萬一他磨纏，我怕姑娘不好代。”

　“他？呵呵！”蘇挽秋一挑眉：“沈元熙的話，方爺更不用擔心了，若我對別人還有一惻，對他就絕對是鐵石心腸。”

　方雪松幽幽道：“鐵石心腸麼？那為何姑娘肯直呼他的姓名，卻一直稱我為爺？”

　蘇挽秋：……怎麼著？這有可比嗎？別告訴我方爺你是在吃醋，蒼天啊大地啊, 我可不想穿到瑪麗蘇的劇本里。

　心里嚎，面上卻一派從容，淡淡道：“方爺出名門世族，對您自然要講規矩；沈元熙不過出商戶，雖是富家子，卻言談無忌類似草莽，我和他也就沒那麼多講究。恕我直言，你們兩個雖好，卻并非一類人，方爺完全無需如此比較。”

　言談無忌類似草莽。果然三姑娘心里還是瞧不上元熙的吧？的確，他雖彩照人，格卻放浪不羈，似三姑娘這樣的聰明人，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一念及此，復又高興起來，心神清明之下，立刻又通許多。方雪松笑道：“姑娘就把方給我吧，一千兩銀子我出了。”

　“好。”

　蘇挽秋從袖子里拿出一張方，這是早就寫好的，因遞給方雪松，只見他看著那張方發呆，咳了兩聲：“確實，這方很簡單，但就因為這一道程序，紅糖便可化作白糖，也算是化腐朽為神奇，這一千兩銀子，方爺花得并不冤枉。”

　“我不是說這個。”方雪松一笑：“方上的字，乃是姑娘親筆所寫？這是什麼筆？絕不是狼毫之類。”

　“原來你說這個。”

　蘇挽秋松了口氣：“我用不慣筆，這是用炭寫得，字不太好看，方爺見諒，那個……你應該可以看懂吧？事涉機，我也不能找云云海他們寫。”

　“看得懂。”

　方雪松一笑，心想：三姑娘這份自信當真難得，這字能不太好看嗎？那是相當的不好看。不過也好，若我和有緣，教我如愿以償，閨房之中，教書作畫，未嘗不是一種樂趣。

　思及閨房之趣，臉上不由一熱，方雪松忙咳嗽一聲，將方子認真收好，接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卷銀票遞過來：“姑娘數數，正好一千兩。”

　蘇挽秋本來想著不用數，方雪松人品方面還是信得過的，然而想到剛才對方的話，再想到穿越小說最容易出現的瑪麗蘇副本，立刻就覺得：還是數數的好，不能給這小子錯覺，以為我不拿他當外人。

　于是認真數好銀票，每張一百兩，恰好十張。這才將銀票放進袖子里，起笑道：“數目沒錯，銀貨兩訖。那方爺，我就告辭了。”

　方雪松想留客來的，然而蘇挽秋孤一人，這話實在不好出口，再者也沒緣由，因只好不舍送到大門口，只聽蘇挽秋再三說道：“方爺不必送了，真不必送了，你子不好，別吹風著涼。”

　“多謝姑娘關心。”方雪松停下腳步，想了想又正道：“雖然因為云海云的關系，你們家和元熙更厚，不過有些事，他的能力也有限，倒是我還有些人脈，姑娘若需要幫忙，也可以來和我說，但凡我能幫上忙，絕不推辭。”

　“嗨！我能有什麼事兒？今天這張方，已經很激方爺盛，一千兩銀子，眼都不眨，別人未必有這個魄力。”

　“別人沒有，元熙必定有的。但姑娘卻還是來找了我，我很高興。”

　方雪松看著蘇挽秋，即便從小就接封建貴族教育，定力堪稱深厚，此時也不由有一意從那雙眼睛里流出來。

　蘇挽秋也不是不諳世事的深閨，一看這暗含曖昧的眼神，頭皮都發麻了，只能勉強一笑：“方爺這話說的，沈家雖然生意多，但他家又不制糖，我把方給他，那不是緣木求魚麼？”

　不管了，咋想咋想吧，只要你別和我搞曖昧，把我和沈元熙想一對我也認了。

　蘇挽秋抑制住去上皮疙瘩的沖，逃也似的匆匆離開。這里方雪松一直目送的背影消失在街上人流中，方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