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熙低頭一笑，接著正道：“自然，沈家商鋪眾多，家父知道我要去萬國盛會，已經囑咐過我，帶些貨前往易。說起來，三姑娘不也有家母嬰用品店嗎？不如在此之前趕一批冬天的耳套手套等, 那些外國水手在大海上航行，天氣多變，且冬日就要來臨，你這些貨說不定能賣上一個好價錢，還有……”

　“咳咳……”蘇挽秋咳嗽一聲，假裝天真問道：”什麼？”

　沈元熙會意，連忙改口道：“就是按照各種尺碼做好的服, 自然比不上裁們親自量裁，但裁們的手工, 多是富貴人家才置辦得起，我這只用平民子，做工沒有那麼考究，但或添些蕾，或從掐牙花邊做點文章，盡力求一個別致新穎，價格又比裁鋪便宜許多，所以如今在縣城里，很孩子們喜歡。”

　這時蘇挽春蘇挽夏蘇挽冬姐妹三個也悄悄來到屋里，聽見這話，蘇挽冬便眨著大眼睛問道：“沈爺，這樣的服，哦不，，多錢一套？”

　“呃……怎麼？四姑娘想要？”

　沈元熙詫異地看了蘇挽秋一眼，心想：就是你發明的，到頭來你家姐妹竟沒有一件？是了, 果然沒有, 看們姐妹上穿得都是尋常，三姑娘更不用提，一短打扮，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位俠來的。

　蘇挽秋也發現自己只顧著種地賺錢做買賣，縣城里的賣得如火如荼，自家姐妹們卻還只穿著些家常裳，于是立刻道：“那我見過，比咱們自家的做工強。這樣吧，如今秋收完畢，家里糧食也都賣完，爺爺，你公中出一半錢，剩下一半我出，到時帶大伯娘我娘三嬸還有姐妹們去城里，每人挑一套……”

　說到這里，就用眼看著沈元熙笑道：“沈爺，我們一下子買這麼多, 你可得便宜些哦。”

　“那是自然。”沈元熙呵呵笑，心里翻個白眼，暗道：那就是你的生意，裝得跟個小白兔一樣無辜，三姑娘你這戲演的，比戲臺上那些唱戲的還好。

　眷們都有些開心，連柳氏面上都帶了驕傲的笑容，王氏更是不住口的夸贊：“哎呀，要麼說該著三丫頭賺錢呢，瞧瞧人家這心，有什麼好都不忘家里人。”

　語氣那一個誠懇親熱，仿佛忘了前兩天蘇明江把六十畝地給蘇挽秋的時候，是誰跳腳說不公平。

　氣氛這便融洽歡樂起來，忽聽閆氏弱弱道：“我聽說……我聽說做這些服的，都是……都是從百花樓出來的子，這個……妥當嗎？”

　這句話仿佛在眾人頭上潑了盆冷水，氣氛一下就凝滯了。王氏夸張道：“百花樓？這……這怎麼行？老天，沈爺你怎麼雇了這樣人做？”

　沈元熙淡淡道：“家里生意我只掌握大致方向，都是下面人做。不過即便是我打理這買賣，我也不會在乎這些工什麼份，只要們活計做得好，便是從監里出來的，我也照用不誤。”

　“說得好。”

　蘇挽秋早知沈元熙為人世的態度，卻仍忍不住了一聲好。

　接著沉聲道：“百花樓是什麼地方？是火坑。但凡不是沒辦法，誰愿意進去？我也聽說過，沈爺用的那些工，都是百花樓最底層最可憐的子，們所的苦難，是三嬸你想都不敢想的。這世間對人向來嚴苛，可即便這樣嚴苛，青樓子還允許們從良，給們留一條活路，三嬸你也是人，不過是生來幸運，有父母疼，沒遇過拐子強盜，平安長大嫁了我三叔，才能過上普通平淡日子，你怎麼倒比那些男人更嚴苛，還瞧不上青樓子？你可知們無論學識談吐，琴棋書畫，乃至繡工紅，心靈手巧，無不比你強百倍。”

　王氏讓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閆氏聽得別提多快意了。那邊柳氏唯恐王氏翻臉記恨，連忙道：“行了秋，就你能說，誰瞧不起青樓子了？你三嬸你還不知道？刀子豆腐心，不過就說了一句，你就念叨這半天。”

　說完又對王氏道：“弟妹別和一般見識，秋就是這個子，不但對青樓子是這樣，你看對咱們村里的人也一樣，聽見誰家男人打老婆，明明和無關，早晚都得想方設法整治一下，給人出口氣。”

　王氏想想蘇挽秋的確是這樣，面才好看了些，攤手道：“可不是，我就一時間忘了這子，忍不住碎了一句，這把我給說的，正經十惡不赦了。”

　眾人都笑起來，蘇挽夏也笑道：“別說，雖然村里人恨三妹恨得牙，可如今打老婆的確實了，從前最氣的連家嫂子，前些天連大哥說他家生了幾個賠錢貨，要賣兩個，連嫂子那麼弱弱一個人，竟敢拿菜刀要和他拼命，這才保住大妞二妞三妞四妞們，不然這會兒他家大概就剩一個妞了。”

　“什麼？”蘇挽秋大吃一驚：“這事我竟不知道，連家很窮麼？就到了賣兒的地步？”

　蘇挽春笑道：“連嫂子了菜刀，連大哥當時就蔫了，又有連大娘轄制著，他自己過后也后悔，只說那天喝了酒，想著沒個兒子，越想越氣一時沖才說的話。這哪里敢讓你知道？連大哥如今見你都繞道走，你自己都沒察覺嗎？”

　“我又沒怎樣他，至于嗎？”

　蘇挽秋攤手，蘇挽春咯咯笑道：“你是沒怎樣他，其實你也沒怎樣其他人，但咱們村里男的，就沒有不恨你不怕你的，大家見了你都繞道走……”

　“春兒。”

　閆氏忽地意識到兒心思，立刻沉下臉。卻見蘇挽秋竟是毫不在意，挑眉笑道：“竟是如此麼？很好很好，知道怕就好，知道怕，就有了顧忌，有了顧忌，就不敢手打老婆孩子，大家都能好好過日子。爺爺常說的，家和萬事興，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蘇義翻個白眼，對蘇義山一拍手：“你看，我說什麼來著？還引以為傲呢。”

　沈元熙豎起大拇指：“三姑娘果然厲害，威武！”

　眾人：……

　蘇挽秋一甩辮子：“行了，你說話，別以為我聽不出你是在反諷。”

　沈元熙：……

　“那，我不說話了，原本還想和三姑娘商量一下馬車的事，看看你要不要帶人？又要什麼樣的馬車？拉貨的馬車需要幾輛？既如此，那我就隨便安排吧，到時姑娘可別又說我這里不講究，那里不周到。”

　蘇挽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