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封了太子, 一家人就要搬到東宮去了。
新太子宋池還是早出晚歸的,搬家事宜全部到了虞寧初手里。
其實也沒什麼大件可搬,東宮里的桌椅床柜乃至各種瓷都是嶄新嶄新的, 只會比端王府現在用的更好, 一家三口只要帶走所有家產就好。
虞寧初先看著丫鬟們收拾好宋池的, 到宋池的書房時, 丫鬟們不能進去了, 由阿默、阿謹這兩個宋池的心腹親自將宋池的藏書信件等裝進箱子,虞寧初坐在一旁看著他們忙忙碌碌。
嫁給宋池一年多了,幾乎沒怎麼來過宋池的書房, 這會兒東看看西看看,都覺得新鮮。
阿默從一個屜里取出一只圓圓胖胖的小瓷龍,這種單獨收藏的瓷, 阿默想了想, 準備找個匣子將小瓷龍裝起來, 再放進箱籠。
他在那里適合的匣子,一轉,便讓虞寧初看到了他手里的東西。
驚訝浮現臉上, 虞寧初下意識地對阿默道:“那是什麼, 拿來給我看看。”
阿默立刻垂眸走了過來,雙手奉上這只一看就不怎麼值錢卻被王爺特別收藏的小瓷龍。
正是因為瓷質地并不名貴, 虞寧初才無比確定,這就是當年中秋在京城某個套圈攤子上看中的小瓷龍,宋池上紋的那條小龍, 也完全胎于眼前這只。
不過, 這只小瓷龍不該在宋湘那里嗎,怎麼被宋池收起來了?
雖然心里有疑, 虞寧初看著小瓷龍的目卻無比溫,角翹起,出幾分甜來。
春照進來,艷的王妃就坐在那片和的暈中,這一笑,把阿默、阿謹都看愣了。
“這個我收著,你們繼續忙吧。”欣賞夠了,虞寧初霸道地扣下了小瓷龍。
王妃要王爺的東西,又有誰敢反對呢?
阿謹更是猜到,王妃屬龍,那小瓷龍的來歷或許就與王妃有關,不然哪值得王爺珍視?
阿默無意間獻寶逗笑了王妃,阿謹想了想,直接搬來一個長長的屜,對虞寧初道:“王妃瞧瞧,這是王爺以前畫的貓,畫得多好。”
將屜放到虞寧初邊的桌子上,阿謹就又去忙了。
虞寧初發現,屜里有厚厚一疊畫紙,最上面的畫紙上鋪了一層紗。
取開紗布,就看到了一只坐在花轎里的貓。
貓與宋池養得那只很像,可誰家的貓坐過花轎?
再看畫紙下方標注的年日,正是出嫁的前一晚。
怦然心,虞寧初抱過匣子,一頁一頁地看了起來,可能有上百張圖吧,每一張都畫了一只貓,或是坐在船上,或是坐在馬車上,或是在吃荔枝,或是在吃扣,或是在秋千,或是在賞牡丹……每一幅圖,都能讓虞寧初想到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所過的環境。
看著看著,只剩最后一張了。
這張畫的是沈家的那飛瀑,畫里的貓蹲在虞寧初曾經躲藏的地方,也是無意間撞見宋池在飛瀑上面的青石上作畫的地方。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已了宋池心里的一只貓嗎?
阿謹悄悄朝王妃看來,就見王妃對著一屜的貓圖,也出了那種甜的笑容。
阿謹得意地看向阿默。
阿默埋頭整理著箱籠,沒察覺阿謹做了什麼。
傍晚宋池回來,逗逗兒再吃個晚飯,要進室休息了,才在虞寧初的梳妝臺上看到了那只悉的小瓷龍。
再去看虞寧初,佯裝梳頭的王妃正從鏡子里默默觀察他。
宋池笑了笑,什麼也沒說,仿佛此事一點也不需要解釋。
洗了腳,丫鬟們都退下了,見宋池竟然還想裝睡,虞寧初坐起來半在他上,審問道:“那龍怎麼在你這里?”
宋池:“阿湘嫌丑又嫌重,回來路上丟給我了。”
虞寧初:“那你為何沒丟了?你不嫌丑?”
宋池:“畢竟是我套中的,天賜的緣分不能違。”
虞寧初遲疑道:“真是意外套中的?”
宋池了的角:“不是意外,是我發現有位虞家表妹喜歡它,我想,如果我套中送給,虞家表妹或許會對我另眼相看。”
虞寧初的心里便冒起了甜的泡泡,一串一串地冒個不停。
兩人換了換姿勢,虞寧初正面趴在他的懷里。
“后來呢,那位虞家表妹有沒有領你的?”著他的下,故意問。
宋池輕嘆:“不曾,虞家表妹冷冰冰的,害我夜不能寐,日思夜想。”
虞寧初的指腹挪到了他的結,繞著那里轉圈:“那肯定是因為你時時非禮,才不待見你。”
宋池箍著的腰,聲音開始帶了一啞:“再不待見,最后還是落到了我手里。”
.
四月初,黃道吉日,宋池正式冊封為太子,虞寧初也授了太子妃。
份更尊貴了,但因為住在宮里,虞寧初不再方便出門,幸好宋湘還能時常過來陪,家里的小郡主也越來越活潑可。
小郡主就像一只小芽,吸收著雨,從會爬到會扶著床邊搖搖擺擺地走,從咿咿呀呀哼哼,到清晰地喊出“娘娘”、“爹爹。”
與之相反,昭元帝日漸地憔悴起來。
鄭皇后去世不久,昭元帝就病了,醫勸他休息,昭元帝從來不聽,還是像以前一樣忙碌,只是他批閱奏折的時候會上宋池一起幫忙,有時候他會拿出一封折子,讓宋池發表見解,有時候他會故意犯錯,看看宋池能不能發現。
宋池或許年有為,但終究還是太年輕了,昭元帝難免有不放心之。
幸好,宋池一次都沒有讓他失過。
偶爾宋池會抱兒來陪昭元帝吃飯,昭元帝再忙,只要看到小郡主,都會騰出時間,像一個普通祖父那般陪小輩玩耍,直到小郡主玩夠了要走了,昭元帝才回發會兒呆,然后繼續做事。
康王的兒子還太小,又住在宮外,小郡主就了昭元帝最寵的孩子。
七月十二,明珠小郡主滿周歲,昭元帝也來東宮參加小郡主的抓周禮。
桌子上擺了琳瑯滿目的一堆東西,已經會走路的小郡主一會兒爬一會兒走的,挑挑揀揀,最后選了一盒胭脂,選好了就一屁.坐在那里,低著頭琢磨如何打開胭脂盒。宋湘在一旁幫,打開之后,小郡主像模像樣地用手指挖了一點胭脂,試探著點在自己臉上。
長公主宋氏笑道:“呦,我們明珠這麼小就知道了,長大了肯定更。”
小郡主喜歡聽別人夸自己,笑彎了一雙眼睛。
昭元帝負手站在一旁,看著被眾人包圍的娃娃,不知怎麼想到了另一個人。
他也曾送過胭脂,打開后挖了一點涂在手背,覺得滿意,才收了,一副倨傲的神。
昭元帝咳了咳,帶著袁公公走了。
次日早上,昭元帝沒能起來,病來如山倒。
昭元帝讓宋池代理朝政,他做了快三年的皇帝,這會兒終于肯休息了。
藥也吃著,人也休息著,但如同草木枯敗,里面已經壞了,澆再多的水也無濟于事。
中秋的時候昭元帝還能坐在椅上陪小輩們吃頓家宴,到重時,昭元帝已經不愿起來折騰了。
這日,昭元帝突然來了些神,讓袁公公宣太子一家三口、康王一家三口、宋湘夫妻、宋沁進宮。
他先見的宋沁。
宋沁沒有眼淚,只是跪在昭元帝的面前。
父皇說母后害死了端太妃,一開始宋沁不信,認為父皇已經徹底糊涂了,完全宋池擺布,直到康王找到他,證明那事確實是母后做的,宋沁才信了,才明白父皇為何一直對宋池兄妹那麼好。
但宋沁無法原諒父皇對與哥哥的忽視,要麼別生他們,生了卻不養,不給他們應有的地位與待遇,這樣的男人,算什麼父親?
昭元帝看著兒冷漠的臉,苦笑道:“父皇對不起你們,也不求你們原諒,只是你還年輕,父皇會待你二哥,讓他重新替你一個好夫婿,父皇希你能遇到一個真心喜歡你的駙馬,你們倆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一直到昭元帝讓退下,宋沁都沒有回應半個字。
昭元帝第二見的是宋湘、徐簡。
宋湘有了孕,昭元帝沒讓跪,也沒有說太多,只囑咐徐簡好好照顧宋湘。
昭元帝第三見的,是康王一家三口,然后又與康王單獨說了幾句話:“你大哥是重守義之人,只要你們認命,以后不做糊涂事,他不會苛待你們。”
康王叩首道:“父皇放心,兒臣知道該怎麼做。”
昭元帝很想問問兒子會不會怨恨自己,可問了又有什麼意義。
接下來,昭元帝見的是宋池。
昭元帝有些累了,讓宋池扶他躺下,歇了會兒才對宋池道:“子淵,江山給你朕很放心,只希你看在伯父真心悔過的份上,善待阿澈、阿沁,尤其是阿沁,不太懂事,若犯了錯,你……”
宋池接過話道:“伯父,阿沁是您的骨,便是我的堂妹,無論如何冒犯我,我都會保一生富貴,二弟亦是如此。”
他沒有說不會責罰二人,只是就算責罰,他也不會趕盡殺絕。
昭元帝笑著點點頭:“們娘倆進來吧,你也陪著們。”
宋池已經猜到了,外面候著的小輩皇親當中,只有虞寧初與兒還未進來過。
他出去片刻,然后抱著兒,引著虞寧初來到帝王的龍榻前。
從虞寧初出現的瞬間,昭元帝的目就落到了的臉上。
他默默地看著這張悉明麗的臉,直到淚水落,直到目模糊,直到一切都歸于黑暗。
是日,在位僅三年的昭元帝因病早逝,太子宋池奉天承運,繼位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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